老太太許是因為年歲有些大,聽起話來不清不楚的,可是祁子昂和陸黎是耳聰目明又心中有數的。


    明明路彤四年前就已經死了,原主關苗苗為什麽會知道她們家的地址,還於年前忽然送來了四萬塊錢?


    說是路彤托她送的,這種理由也就騙騙老頭和老太太吧,死人怎麽可能求人幫忙?


    “對了,孩子你來的正好,今天這兩個警察同誌又上門來非問我一些彤彤以前的事。你是知道我的身體情況的,這麽多年照顧那個老頭子照顧的人都傻了,腦子不清楚實在記不得什麽。”


    路彤母親祈求的握住了蔣天瑜的手,就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一般:“再說彤彤一向獨立,自打出去工作就什麽都不跟我說了,你是她的好朋友,你知道什麽都跟他倆說說吧!”


    蔣天瑜聞言差點沒讓自己的口水嗆到,嘴角瘋狂的抽搐了兩下後應道:“……好……”


    直到此刻,祁子昂表麵上依舊維持著那副平靜無波的表情,淡淡的說道:“關女士肯配合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但我們的問題可能有點多,為了不打擾老人家休息,您不如配合我們回局裏一趟?”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認命的站起了身,在安慰了路彤母親兩句話後,蔣天瑜便乖乖的跟著祁子昂和陸黎二人下了樓。


    坐上了他們開來的車,當江城市公安局的大樓再次映入眼簾的時候,她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熟悉的審訊室,熟悉的審訊桌,熟悉的審訊椅。


    感受著屁股底下傳來的冰涼觸感,蔣天瑜甚至升起了一種從未離開過這裏的荒唐感。


    這次,祁子昂並未選擇用時間來消磨她的心理防線。


    相反,疑似隱瞞多年的事實就在不久之前被路彤母親當眾說了出口,在警方看來,這會兒的關苗苗應該是心理最為脆弱的時候,相對來說更容易得到他們想要的結果。


    “說說吧!”陸黎伸出手敲了敲桌麵,氣勢十足:“上次我們找到你進行例行問詢的時候,你可沒提到認識路彤的父母。”


    “你們也沒問吧?”蔣天瑜攤了攤手。


    被懟的一愣,陸黎瞬間豎起了眉毛:“好,那還請關女士解釋一下,為什麽在路彤死亡之後,你還會一直去探望她的父母,並且在得知路彤父親重病的時候,要自掏腰包替他做手術?”


    “四年前路彤死亡,期間你偶爾會去她的家中,四年後還謊稱在外地的路彤托你拿回來四萬塊錢……”


    “結果你現在工作的地方還是藏有路彤屍體的地點。”


    “所以你究竟是因為欠了別人四萬塊錢才在星ktv工作的,還是因為想去那裏工作,才欠了這四萬塊錢?”


    “你知不知道現在在警方看來,你的所作所為算什麽?”


    聽完對方這一長串的尖銳問題,蔣天瑜眨了眨眼,嘴唇微動試探性的回道:“算心虛?算犯錯之後的補償?”


    許是沒有想到她會回答的這樣坦率,陸黎再次哽了住。


    好在一旁的祁子昂緊接著出了聲,隻見他雙手環胸,高大的身軀坐在那裏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意思:“所以的確是心虛,是補償?”


    “當然不是。”蔣天瑜有些無奈的解釋著:“我和路彤是關係還不錯的同事,知道她家的地址不是很正常嗎?”


    “關係不錯?”祁子昂似笑非笑:“可是當初我們在告知你路彤死亡這個消息的時候,關女士好像並不覺得太傷心。”


    “能幾年如一日幫忙照看對方父母的關係,不應該是你這個反應吧?”


    “那祁警官覺得我應該如何?當著你們所有人的麵痛哭流涕?”蔣天瑜挑眉反問。


    之後她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二位警官,人都是不同的個體,性格不同自然對待已經發生的事態度就會不一樣。”


    “我隻是性格內斂又不喜歡在外人麵前表現出什麽情緒,當天晚上回到家裏我蒙著被子哭了一宿,還非得讓你們看到才作數?”


    “至於知道路彤家的地址,是因為我和她在春華海鮮館打工的時候陪她回過家裏。”


    “後來她忽然從飯店離職,沒有和任何打招呼,我因為覺得奇怪又一直聯係不上他,才又去了她的家中。問過她父母才知道,她去外地打工了。”


    “想著她去了外地,一定不方便回家照顧老人,我這才偶爾過去看看。”


    “這幾年,我不是沒試圖找過路彤,隻是她父母都沒有她的聯係方式,最後我也就放棄了。”


    蔣天瑜依著腦海中屬於原主關苗苗的最新記憶如實複述著,說著說著卻突然停了下來,不過很快就垂眸掩去了眼底的震驚,表麵上依舊是不動聲色。


    祁子昂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正微微眯起黑眸在心中盤算著方才她所說的那番話的可信度有幾分。


    陸黎則是從鼻子裏擠出一聲輕嗤:“所以你接下來要說,去星輝ktv工作的確隻是一個巧合。”


    “路彤一走四年杳無音訊,她爸爸又忽然重病需要救命的錢,老太太找上我我又能怎麽辦?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嗎?”蔣天瑜無力的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為了救別人的父親從而讓自己惹上了一身的官司,關女士這麽好心?”對於她說的,陸黎顯然一個字都不信。


    蔣天瑜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無聲的咧了咧嘴,眉眼間充斥這些許的不屑:“我從出來工作開始就一直資助一個弟弟讀書,一直到今天,你說我有沒有這麽好心?”


    雖然目前的局勢對於她來說算不得明朗,可是單就原主關苗苗做過的事來看,她不覺得對方會殺人。


    當然了,世事無絕對。


    隻是現在,警方有警方的立場,她自然也有。


    如果說到了最後,關苗苗真的是害了路彤的凶手,蔣天瑜也肯定不會幫助她去逃避法律的製裁。


    當下的情況,警方發表警方的看法,她發表她的看法,一切都很合理。


    但……回過神,蔣天瑜下意識的抿了抿唇,剛剛從關苗苗記憶中得到了一個相當關鍵的信息,而這個信息才是讓她震驚的根源。


    她這會兒糾結的點在於,到底要不要把所知道的全都和盤托出,因為一旦將此事告知警方,關苗苗的嫌疑就更大了。


    若是選擇隱瞞,她卻過不去自己心裏的那關。


    最後,蔣天瑜在心裏暗暗做出了決定,反正眼瞧著這次警方肯定不會像之前兩回那樣的輕易放過她的,時間充裕,觀察觀察情況再說也不遲。


    果真,此次審訊進行到這裏似乎已經走進了死胡同。


    麵對著嫌疑人的‘冥頑不靈’,祁子昂給陸黎使了一個眼色後,二人先後起了身,瞧著竟是準備走了。


    而對於蔣天瑜接下來的去留,他們也沒透露出半分。


    就在祁子昂即將走出這道門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道女聲:“祁警官。”


    他回頭,衝著審訊桌前的女人略微揚了揚下巴,示意自己在聽。


    “給你個建議,與其把大部分精力都消耗在我這邊,不如去查查許春華和陳鵬,說不定會有什麽驚喜。”蔣天瑜說完就收回了視線,不過仔細聽還是能夠聽到她在小聲嘀咕些什麽。


    “四十八小時,也不知道中間能不能讓出去遛個彎兒。”


    饒是一直都很是鎮定的祁子昂在聽清楚她的話後,也罕見的沉了臉,轉身離開的時候順便重重的帶上了審訊室的門。


    第26章


    此時,正站在走廊裏的陸黎也聽到了蔣天瑜最後的話,不由得啐了一口:“她以為她是誰?”


    “自己一屁股的爛賬不交代,還開始攀咬起別人來了!”


    “咱們怎麽做事,還用得著她教?”


    祁子昂站在窗邊靜靜的聽著陸黎那略顯狂躁的抱怨,右手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大理石窗台,不知正在盤算些什麽。


    “還遛彎兒?我用不用再給她按按摩?!”陸黎發泄了一通後,終於發現了自家領導的過分沉默,於是湊到了他的身邊:“祁隊,我看這關苗苗是個硬茬子,這次說什麽都不能輕易的放她從局裏離開!”


    “嗯。”出乎意料的,祁子昂竟還真應了一聲。


    陸黎聞言臉上的表情變得美滋滋,不過很快就感覺到有些不對,狐疑的側過了臉:“祁隊,你是不是有什麽打算?”


    “說起死者路彤生前的社會關係,大部分都在當年的春華海鮮大酒店裏,而剛剛關苗苗提到的那兩個人,剛好也是和那家飯店有牽扯聯係的。”祁子昂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不管路彤生前究竟發生過什麽,關苗苗和其他人之間又存在著什麽樣的恩怨,眼下都不失為一個很好的機會。”


    這幾句似是而非的話語在陸黎的腦袋裏轉上了幾圈,忽然他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想要利用關苗苗去撬開那兩個人的嘴?”


    “也可以利用那兩個人反過來擊破關苗苗的心理防線。”祁子昂沉聲道。


    “之前咱們隻是把人都叫過來簡單的問了個話,這次……”餘下的話,他並未說出口,隻是轉過身去吩咐身邊的人:“陸黎,明天早上再把人叫過來。”


    話音落下,他便大跨步的往電梯的方向去了。


    留在原地的陸黎則是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頗為解氣的看了一眼正埋頭趴在審訊桌上一動不動的女人一眼後,凝聲應了個‘是’,旋即也沒了蹤跡。


    一夜安穩。


    第二日一早,陸黎吃過早飯就迫不及待的往審訊室所在的樓層衝去。


    然而在到達蔣天瑜所在的那間審訊室外的時候,他卻驚訝的發現,門是四敞大開的,裏麵竟空無一人。


    就在他準備找人詢問的功夫,蔣天瑜晃晃悠悠的從前方走廊的拐角處出現了,她走路極慢,搖搖擺擺的遠遠看去就像一隻悠閑散步的鴨子。


    “喲!陸警官,早上好啊~”


    還隔著老遠,蔣天瑜在看清門口所站之人的臉後,便十分熱情的抬起手打了聲招呼。


    “幹什麽去了?”陸黎皺著眉問,隻是說話的時候視線並未落在她的身上,而是看向了她身後的那個女警察。


    還沒等女警察張嘴,蔣天瑜再次接過了話茬:“人有三急呀,陸警官,您早上吃了嗎?”


    “……”看著眼前那張極具精氣神的秀麗麵龐,陸黎隻覺得剛剛吃過的包子像是卡在了胸口一般,連帶著呼吸都困難了幾分。


    怎麽好像和預想之中的不大一樣?


    審訊室桌椅都是又涼又硬的,可經過了漫長的一夜,對方不僅沒精神萎靡還嘴巴這麽碎,合理嗎?


    難道是因為其原本的工作性質就是要經常熬夜的緣故?


    他開始認真的分析起各種可能性。


    但蔣天瑜沒有給他什麽思考的機會,轉而又繼續說道:“哎呀,不得不說你們公安局的夥食還是很好的,早上那個包子,真的是唇齒留香……”


    “對了,還有你們局裏外麵的景色,那也是相當好看了。”


    “我剛剛去衛生間,透過窗戶看見後院有一片挺寬敞的綠草地,上麵種了不少的果樹。”


    “秋天能結出桃子還是梨子呀?”


    陸黎:???


    這位是度假來了?


    “看好她。”他黑著一張臉,衝著那女警察小聲的叮囑了一句話,如同一陣風一般的迅速走掉了。


    “誒……能不能問一下……”蔣天瑜那微微抬起的手就這樣懸在了半空中,而掠過她身邊的陸黎顯然並不想搭理,背影瀟灑,頭都沒回。


    不尷不尬的收回了手,她揉了揉鼻尖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複又看了一眼窗外的河景後,這才優哉遊哉的回到了審訊室內。


    一個多小時後。


    祁子昂下了電梯,陸黎趕忙迎了上來,語速極快的開始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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