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邊的空氣變得愈發的凝滯了。


    就在這時,另一個染著黃頭發,穿著露臍裝的女孩猛地站了起來,衝到了二人中間,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態將郭桃擋在了身後。


    “任雨夢,你什麽意思?有本事衝我來,和桃桃發火算什麽能耐?!”


    擁有一頭黃色長發加臍釘的人叫鄧博恩,名字雖然聽起來有些男孩子氣,但身型卻是實打實的火辣。


    當然了,脾氣和外表的火爆程度都是成正比的。


    靜靜的看著對方的嘴巴開開合合,蔣天瑜通過聲音判斷出了麵前的這個鄧博恩正是剛剛說死者孫天陽有女朋友的那個人。


    “好啊,那我倒想問問了,你們哪隻眼睛看到我巴巴的往孫天陽身邊湊了?”蔣天瑜的目光一一掠過在場的眾人,許多甚至心虛的都不敢抬頭同她對視。


    在任雨夢的記憶中,明明她和孫天陽之間隻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交往,即便偶有曖昧的說笑,那也是男孩子主動的。


    怎麽事情到了別人嘴裏就成了另一番模樣?


    “你湊沒湊自己心裏最清楚!別做出一副冰清玉潔的樣子,你要是真沒點什麽心思,怎麽野營的時候鑽進人家的帳篷去了?!”鄧博恩嚷的更大聲了,就好像真的掌握了什麽確鑿的證據一般,眉眼間盡是洋洋自得。


    “鑽帳篷又怎麽了?我們都是單身,礙到你的眼了?”蔣天瑜像是有些氣急敗壞,情緒激動的回應道。


    “單身?”對方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神情譏誚:“光是我就不止一次在學校裏看到過孫天陽和那個外語係的王學姐一起吃飯遛彎兒,你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說話間,女孩盡顯鄙夷,上下打量她的動作就像是在說‘你也配’?


    外語係,王學姐。


    蔣天瑜默默記下了關鍵信息,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整個人反而很快就緩和了下來,和幾秒鍾之前可以說是判若兩人了。


    鄧博恩顯然也察覺到了她的變化,眼底多了一絲警惕。


    未曾想,她忽然歪頭挑眉一笑,開始伶牙俐齒了起來:“哇,那他們兩個親口告訴過你,兩個人是男女朋友關係嗎?!”


    “……”


    練習室內的所有人都被她的話問的一愣,其中有幾個算是和鄧博恩一樣的‘知情人’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沒人能夠確定這一點。


    鄧恩博倔強的揚起了頭,試圖通過動作來加深自身的底氣:“總之,出事那晚,我們那麽多人親眼看到你滿身是血、還拿著刀從孫天陽的帳篷裏走了出來!”


    “事實勝於雄辯,我們當然更相信自己的親眼所見!”


    “所以你在質疑警察。”蔣天瑜淡定的看著對麵的人開始變得逐漸狂躁起來。


    “我……沒……你血口噴人!”鄧博恩氣壞了,抬起手指著她,聲音尖銳刺耳:“誰知道你是不是因為嫉妒孫天陽和王學姐,於是才因愛生恨的下死手?”


    “反正當時帳篷裏發生了什麽沒人看到,隨你怎麽說都行!”


    “我怎麽說都行?那我還說是有人嫉妒我和孫天陽,於是因愛生恨下死手之後黑心肝的嫁禍給我呢!”蔣天瑜這話說的很是意味深長,直勾勾的落在女孩身上的目光代表著什麽更是不言而喻。


    果然,對方瞬間暴起,試圖衝上來理論。


    好在一邊的郭桃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鄧博恩的腰,還叫嚷著讓其他人上來幫忙。


    瞬間,練習室裏一派兵荒馬亂的景象。


    蔣天瑜就這麽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冷眼看著鄧博恩的歇斯底裏,那咒罵的聲音卻半點都沒被她聽進耳朵裏麵去。


    究竟會是誰在那晚給任雨夢和孫天陽雙雙下了藥,任雨夢又是怎麽進入到那頂帳篷內的?


    在場的那麽多人,當真沒有人在案發之前注意到一些異常的狀況嗎?


    既然有人注意到了,那他會不會就是幕後的黑手?若不是凶手,對方又為什麽要撒謊?


    這樣鬧騰了好一會兒,終於在街舞社那幾名男同學的勸說下,郭桃將鄧博恩拽到了一邊平複情緒。


    瞧著哭哭啼啼、抹著眼淚、一臉委屈的女孩,蔣天瑜也是覺得奇怪,怎麽不過是把她自己說過的話還給了她,這人反倒還承受不住了。


    “差不多得了,咱們今天之所以聚在這裏,不就是為了好好的送阿陽走完最後一程嗎?”一名穿著緊身背心,身材壯碩的男同學開了口,語氣不悅:“你們這樣鬧來鬧去,阿陽看到怎麽會開心?”


    聽到這話,眾人很快就安靜了下來,雖然氣氛有些不對,但他們還是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挨個對著落地鏡前擺著的那張照片獻上了一支白色的菊花。


    緊接著,練習室內竟猝不及防的響起了不大明顯的啜泣聲。


    這聲音就像是會傳染一般,沒過兩秒,便此起彼伏了。


    蔣天瑜隻是麵無表情的站在角落裏,抽空把整個街舞社的人都觀察了個遍。


    許是因為她平靜的太過格格不入了,才哭完兩起的鄧博恩轉眼就忘了方才吃過的虧,表情刻薄的再次張了嘴:“某些人平日裏看起來和孫天陽的關係不錯,結果真到了這個時候,連眼圈都沒紅一個!”


    “殺人凶手都沒她冷漠!”


    這話的指向性極強,引得大家夥紛紛扭過頭,朝著練習室後方看去。


    慵懶的抬起眼皮,蔣天瑜反唇相譏:“某些人平時和孫天陽的關係瞧著也沒多親近,結果現在卻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該不會是殺了人,覺得後悔心虛吧?!”


    “臥槽……”鄧博恩再一次不管不顧的往她所在的方向衝了上來,嘴巴裏依舊罵罵咧咧個不停。


    好在這次周圍的人都早有心理準備,攔住、勸解、安撫一條龍,服務的相當到位。


    就在這吵吵嚷嚷聲中,練習室的玻璃門忽然被拉了開,接著就湧進來了幾個人。


    郭桃在看到來人時,猛地鬆開了環抱著鄧博恩的手,笑著迎了上去:“邢老師,您怎麽有空過來?”


    被稱作‘邢老師’的是一名中年男人,油頭梳的很是光亮,一張長臉此時看起來不大開心:“你們在搞什麽?!”


    他衝著落地鏡前的那一地狼藉指指點點:“還點了這麽多的蠟燭?學校的消防安全規定,都被你們吃到狗肚子裏去了?”


    “還不快收拾幹淨!”


    當街舞社的眾人一邊翻著白眼,一邊心不甘情不願的彎腰去拾撿地麵上的東西的時候,邢老師已經轉身走到了門邊,衝著走廊裏笑得十分的客氣:“各位警官,你們請。”


    社員們顯然聽到了這句話,一時間都愣在了原地。


    然後便是一陣竊竊私語:“天呐,警察怎麽又來了?”


    “就是,那天咱們不是該說的都說了嗎?這次該不會是來抓凶手的吧?”


    “沒準警察發現放錯了人。”


    最後這句,蔣天瑜甚至不用側過臉去看,就知道是出自鄧博恩的嘴。


    要說這人也夠執著的了,簡直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典型代表。


    一片議論聲中,祁子昂並著其餘幾名警察已經魚貫而入。


    這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清一色的製服,對於學生們來說,還是極具視覺衝擊力的。


    蔣天瑜略有錯愕的瞪了瞪眼,記憶中她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祁子昂穿著這樣正式的警服。


    視線往旁邊移了移,她注意到了那名眼熟的女警官手中拎著的痕檢箱,於是微微的眯起了眼。


    該不會是……警方那邊又有了什麽新的進展?


    第43章


    “各位同學千萬不要緊張,我們今天過來為了什麽事,想必大家也都清楚。”祁子昂麵對著一眾的竊竊私語,麵不改色的向大家展示了搜查證。


    “接下來還請同學們積極配合,不過就是一些必須要履行的程序,不會耽誤太長的時間。”


    話音落下,還沒等街舞社的成員們有所回應,警方就已經迅速的分成了兩隊。


    一隊是技術科的,由邢老師等人引著去了位於練習室旁邊的更衣室,那裏麵存放著不少的私人物品。


    另一隊則都是重案組的熟悉麵孔,由另兩名校方的工作人員引導著學生們暫時去了走廊等候,接著兩兩一組的進入到練習室內接受問詢。


    期間,背靠著走廊裏那有些破舊的牆壁,蔣天瑜的視線不著痕跡的掠過每一張表情不一的臉。


    更衣室那邊時不時的會有不知名的聲響傳出來,但因為門是半掩著的,所以讓人看不清裏麵的情況。


    耳邊又傳來了模糊不清的議論聲,許是因為還有校方的人在,社員們並不敢表現的過於放肆,稍微說了兩句便閉上了嘴。


    他們有的無聊的在走廊裏踱著步,有的低頭刷起了手機,還有的幹脆蹲在那裏用手摳起了牆根處眼瞧著要掉落的牆皮。


    這會兒邢老師正守在練習室那扇玻璃門外,回頭看到他們這幅模樣,便背起了手又開始說教起來:“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你們這代人……”


    一邊念叨著,他還一邊搖起了頭:“都已經是成年人了,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你們要成立社團,學校從來沒阻攔過,相反還很支持嘛!結果呢?結果你們偏偏自作主張,跑出學校去搞什麽野營?”


    “出去的時候沒跟學校打過一聲招呼,到頭來出了意外了,家長又反過來要校方負責,校方也很無辜的好不啦?”


    他應該不是江城市本地人,說起話來有一些腔調,惹得幾個女生紛紛翻起了白眼。


    還有幾名正背對著他的男同學嘴巴微動,表情譏諷的學著他說話的模樣。


    他們搞怪的行為,自然引來了其他人急促而又克製的笑聲,之後再也控製不住,很快就東倒西歪的笑成了一片。


    邢老師估計也是察覺到了什麽,原本就長的臉因為不高興而顯得又長了幾分,最終卻也隻是長歎一口氣走回了練習室門外的位置上,沒有再多說半個字。


    蔣天瑜看著身邊那一個個笑容洋溢的麵孔,覺得好像這應該就是青春本來的模樣。


    隻是謊言和人命,讓其徹底蒙上了一層血腥的顏色。


    隨著時間的流逝,走廊裏的人也在慢慢地減少。


    正如蔣天瑜所料,自己是最後一個。


    當她再次推開了練習室的那扇晃晃悠悠又滿是塗鴉的玻璃門後,門外就隻剩下了還沒來得及從這副樓走出去的零星兩個人及以邢老師為首的校方代表。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穿著警服的原因,祁子昂坐在那裏看起來比往日的背脊要更加挺拔了幾分,他似乎正在低頭看著之前那些人的筆錄,完全沒有注意到又有人進了來。


    還是一邊的陸黎笑著示意她坐在正前方的那把椅子上:“任同學,又見麵了。”


    “二位警官好。”蔣天瑜表現的十分乖巧,規規矩矩的坐在那裏,眨巴著眼睛看著他們。


    “你這邊……”陸黎翻看了一下手上的資料,拉長了聲音道:“其實該問的前兩天也都問過了。”


    畢竟物證比人證更具有說服力,至少在孫天陽死亡這件事上,眼前的這個女學生是不存在什麽嫌疑的。


    其實他們此次前來的目的主要有兩個。


    第一就是想要看看,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之前那十幾個人的證詞與案發當天是否會產生什麽較大的出入。


    因為假如當時真的有人在說謊,那麽隨著時間的推移,對方或許會出現放鬆的心理,比較容易被抓住漏洞。


    第二嘛……


    回過神,陸黎掛起了一抹友善的微笑:“任同學,這兩天有沒有回憶起一些當晚的具體細節?任何細節都可以。”


    遺憾的垂下了眼,蔣天瑜顯得有些澀然:“不好意思,還是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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