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令已經言明了,蠱蟲解除之後一個月內,都要好好養身體。


    陸孟笑起來,歪了歪頭在烏麟軒的腦袋上磕了一下。


    兩個人隨著馬車搖晃的節奏,靠在一起。陸孟拉過烏麟軒的右手,一寸寸一點點撫摸那上麵的傷疤。


    “把這個去掉吧。太醫令不是有祛疤的藥嗎?”


    陸孟側頭就正湊在他的耳邊,小聲說:“你以後可是要當皇帝的人,這讓人看到了,還不知道要揣測出什麽來。”


    烏麟軒看著陸孟笑,搖了搖頭。


    他才不去掉。


    他已經發現了自己的王妃十分在意這個傷疤。時不時就會抓在手裏把玩幾下。


    如果他身上除了榮華富貴,有什麽他的王妃真正在意的東西。


    這傷疤就是其中之一。


    有的時候烏麟軒看陸孟,比陸孟看自己都準。


    於是烏麟軒想了個托詞。


    他一錯不錯盯著陸孟的神色,說:“去除傷疤的那個藥非常疼。這個傷口愈合的時候化膿了兩次,已經讓我很痛苦了,我不想再痛一次。”


    陸孟垂著眼睛看著傷疤,聽到烏麟軒這麽說也沒再說什麽。


    隻是拉著烏麟軒的手,湊到唇邊親了一下。


    烏麟軒慢慢露出笑意。


    真心實意地笑。因為這才算是真正的在意。


    哪怕隻有這麽一點點,也是出自她本心的。不像她說得那些話一樣模棱兩可,給自己留足了退路。


    陸孟隻是有些可惜。烏麟軒本來的手多漂亮,修長而且血管微凸經脈分明,又因為練武不會過於細瘦無力。


    最重要的是他長得白,指關節都泛著潮紅。非常欲的一雙手。無論抓在哪裏都讓人移不開眼睛。


    現在有一隻上麵全是疤,連血管的走向都改變了。


    兩個人依偎著沒有再說話。沒用多久,馬車就已經到了建安王府門口。


    陸孟感覺到肩膀上越來越沉,都已經麻了。


    正準備動一動把人給弄一邊兒去,就發現烏麟軒竟然睡著了。


    他睡著的樣子特別無害,那雙過於鋒銳的眼睛閉上,他就徹徹底底成了一個十幾歲的小少年。


    還是受傷的那種。


    陸孟半條手臂都開始像針紮一樣,扶著烏麟軒的腦袋,把他慢慢放倒在自己腿上。


    警惕心那麽旺盛的一個人,在皇城現在這種危險時刻。半路上就睡著了,足可見他這些天過的日子,實在是差了點兒。


    馬車停在王府的門口,陳遠等了一會,見兩個人沒有下來,上前敲了敲車壁。


    “王爺,王府到了。”


    “開後門,直接把馬車駕進王府。”陸孟對外麵說:“王爺睡著了。”


    陳遠應了一聲是,表情微微有一些變化。


    建安王上一次差點在將軍府裏把命丟了。今天撐著病體去接人,回來竟然就這麽毫無防備地在車上睡了。


    這王府從今往後是不是要易主了?


    馬車順著側門趕進去,很快到了主院。


    陸孟要人去收拾她的屋子,把火龍和炭火都點上。又讓人去準備食物。


    但是她自己沒有下車,就坐在馬車當中,讓烏麟軒蜷縮著身體枕著她的腿睡覺。


    他自己說他有好幾天沒有休息好了,既然睡著了,反正現在時間還早,還沒到午飯的時間呢。索性就讓他睡一會兒。


    蜷縮著身體睡覺是一件很舒服的事,陸孟就喜歡蜷著睡。這是很容易安心的一個姿勢。


    這馬車當中灌了好幾個湯婆子,有手爐。陳遠又命人送進來大一些的火爐烤著。馬車的軟墊還很厚,一點也不冷。


    陸孟命婢女們去準備一應東西,把她的可愛寵物們都放回原位。然後讓人拿了個話本子來。


    送來畫本子的人是辛雅。


    好久沒見,辛雅站在馬車外麵,和陸孟說了好一會兒話。


    陸孟還納悶為什麽辛雅這段時間都沒來找她,救命之恩不至於這麽快就忘了吧?


    原來辛雅過年之前就已經走了。趁著年節這個當口,她帶著建安王的小印,快馬加鞭地去了一次江北。


    陸孟根本就沒有問辛雅去幹什麽,而是問:“一路上都還順利吧?”


    “很順利。給王妃帶了一些江北的小玩意,等王妃閑了奴婢就給王妃送過去。”


    “好的,你去忙吧。”陸孟用書敲了敲車壁,對外麵說:“告訴秀雲和秀麗,不要讓婢女隨便喂我的魚。”


    辛雅離開,陸孟動了動有點發麻的腿,抱著烏麟軒的腦袋換了個地方枕。


    他也不知道是真的睡得死,還是已經昏迷了。


    陸孟在腦中問係統,係統說:“半昏半睡吧。”


    陸孟就安心了。大狗這是折騰虛了。


    她靠在車壁上懷裏抱著手爐,用狐皮大氅把兩個人都蓋上。在馬車這狹小的空間當中看書。


    侍衛們一開始不敢散去。後來陳遠把他們都打發走,隻留下兩個人輪班站在外麵牽著馬。免得馬車亂動。


    烏麟軒這一覺睡的時間並不是很久,但是睡得不安穩。


    他最開始還像昏死了似的。後來睡著了眼珠子在眼皮下麵亂轉,還發出一些沒有意義的聲音,甚至會肢體抽搐。


    陸孟發現了之後就把一隻被手爐焐熱的手,按在烏麟軒的腦袋或者是臉上。


    他很快就會安靜下來,然後沒一會兒又重新不安穩。


    是蠱毒的作用。


    銀月郡主不光給他下了情蠱,還給他摻雜了損人心智的蠱毒。


    烏麟軒現在把體內的蠱蟲引出去了,但他的蠱毒還沒徹底清除幹淨。


    這些天一直都睡不好,一睡著就會發噩夢。


    毒素的殘留會讓他沉浸在這些噩夢當中。如果不解毒的話,他到最後會分不清現實和夢境。陷入瘋狂。


    這種蠱毒自然也是出自槐花的手,和槐花給陸孟的“綠寶瓶”有異曲同工之妙。


    都是致幻。


    烏麟軒中的這種蠱毒的效果更猛更陰毒。


    若是換一個心智不堅強的人,就算蠱毒解到現在這種程度,也還是會性情短暫地大變。變得暴躁易怒,疑神疑鬼。


    勝在烏麟軒心智非常堅定,隻是發夢終究無法控製。


    越是怕什麽就會夢到什麽。他這些天已經夢到了無數次,陸孟死在了他麵前。


    否則他也不會才剛剛能從床上爬起來,就迫不及待地去將軍府中接她回來。


    他怕那些夢境成真。他不允許那些夢境成真。


    其實今天如果陸孟不肯跟烏麟軒好好回來,烏麟軒會做非常低的姿態。


    他會求她。


    如果她還是不肯,烏麟軒就隻好把她綁回來了。


    隻不過陸孟沒有看到他帶去的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死士,足足上百人。


    獨龍看到了,但他沒有機會第一時間通知自己的主子。況且這麽多死士出動,通知也沒有用啊。


    建安王如果真敢不管不顧地在將軍府中動手,這麽多死士,將軍府當中一個人也跑不了。


    誰知道他不是來“攻城”的,反而是來求和的。


    獨龍按照陸孟的吩咐,留了幾個人在將軍府中守著金銀財寶。


    剩下的都跟陸孟回到了建安王府。


    獨龍和小紅現在就蹲在建安王主院的回廊上麵。看著主院門口的馬車,小聲地嘀咕著。


    “這麽長時間都沒從車上下來,肯定沒幹什麽好事。”獨龍說。


    “不能。”小紅的性子比較直,比獨龍更加敬重陸孟。


    “都說了,建安王睡著了。而且馬車都沒晃……”


    兩個人正說著呢,馬車突然間就晃起來了。


    獨龍和小紅的眼睛立刻瞪圓。


    接下來兩個人又瞪著滴溜圓的眼睛對視,一個人的眼中是“世風日下”,一個人的眼中是“道德淪亡”。


    然而馬車當中卻沒有什麽旖旎。


    烏麟軒這一次不知道做了什麽噩夢,腿在馬車的車壁上踹了一下——而後一把掀開了兩個人身上蓋著的狐皮大氅。


    勁瘦有力的腰身,憑空像被繩子吊起來一樣,突然間拱起。


    他的腳又蹬了一腳馬車車壁,很快利落地在半空之中來了一個空翻,直接坐起來。


    真的一點也不像是重病的人!


    跟耍雜技似的!


    陸孟被他推倒在軟墊上,脖頸之上橫著他的手臂。雖然沒有壓到她的喉嚨,隻是製服了她,並且把她手中的“凶器”,那個話本子搶走扔掉了。


    但屬實是讓陸孟想罵人。


    陸孟對上他狠厲的視線,臉上被他垂落的長發掃了一下,感覺自己真不用顧忌他的身體。


    他何止是死不了啊?


    他現在出去,說不定自己能幹倒一個連。


    “王爺?”陸孟躺在馬車的軟墊之上,雙手平放在頭的兩側。這是一個投降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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