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借著那混亂的夢境回顧了一下之間的追殺,再加上鷹影衛的麵具出現,還專門挑著她能看到的地方賣麵具。


    現在又直接到她的窗戶底下放焰火,還能是因為什麽?!


    因為這是烏大狗指使的。


    烏大狗透過這些鷹影衛在告訴她,當日的截殺是真,但又不全是真。


    鷹影衛他悄無聲息收服了一半,然後似真似假地做了個局。


    這個局可謂是精妙絕倫,不亞於之前在風馳鎮剿匪的那個局。


    那一局他把二皇子拉下馬,又被二皇子的忠心瘋狗追殺,這一局卻借機讓二皇子再也爬不起來,還遙遙伸出一隻手,把岸邊上看熱鬧的端肅妃拉下水。


    讓她和她的那個裝著醉心詩書的兒子再也裝不下去。


    最重要是他以命相賭,賭陸孟不忍心,不舍得。


    賭她對他的感情,賭她會不會折斷自己的翅膀,留在他身邊做一個籠中鳥。


    而她飛了出來,也在烏麟軒的計劃之中。


    所以他派人一路跟她到南疆,卻並未出現,隻是護送。


    他現在在透過鷹影衛告訴她真相,像之前喜歡和她說那些陰謀詭計一樣。


    今日這一場焰火,是烏麟軒隔山隔海地在和她抖動屬於雄鳥的漂亮羽毛。


    她說他不如畜生,他就真的學起了畜生。


    他在竭盡所能地展示他的胸襟和頭頂上的那幾根翎毛,讓她知道他了解她,知道他在乎她,能用命賭她的愛。


    讓她知道他了解她為什麽想走,才會放她飛。


    讓她看著他為她築巢。


    陸孟雙手按住了自己的臉,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大狗啊。


    他娘的果然是沒有失憶!


    她真是恨得牙癢癢,又感覺到自己的汗毛在豎立。


    他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就是個瘋子,連自己都能算計,也……比陸孟自己更了解自己。


    這一局陸孟差一點就輸了,但凡她當時敢心軟留下來,那她就再也沒有什麽自由可言。


    那一夜,她沾著烏麟軒的鮮血給自己畫了一對翅膀,決絕地用行動告訴烏麟軒自己到底要什麽。


    烏麟軒兩刀四洞,他痛徹心扉,他總算是低下他高傲的頭顱,肯直視陸孟,去滿足去尊重她的訴求。


    他們都是——若不遂心,毋寧死。


    他們狠狠地用彼此的羽翅去撞擊對方,到如今鮮血淋漓的傷口結成了血痂,變成了他們彼此戰無不勝的鎧甲。


    而現在烏麟軒遙遙告訴她,他能為她舍生忘死,用命相博,雖然這其中摻雜了太多其他的。


    但是那種世上唯我獨尊的人,這樣做就是扒開自己血淋淋的胸膛,讓陸孟去觸摸他的心髒。


    他咬牙放她走,等她安全了才派人出現,他在告訴他,他的心也是黑的,但是它還在。


    它還在跳,為她而跳。


    陸孟穿越這麽久以來的那種無力,憋悶,對於這個時代束手無策,對於烏麟軒這個人的無可奈何,都在這一刻,在硝煙一樣的焰火餘燼之中得到了釋放。


    男主角又怎麽樣?暴君鬼畜又如何?他照樣要為了得不到而退讓,抖起他漂亮的羽毛去築巢。


    而不是高高在上立在枝頭,居高臨下就想叫人臣服。


    陸孟深吸一口氣,嘴角的笑意一直壓也壓不住。


    烏麟軒努力了那麽久,用盡了各種辦法,卻都沒有這一次讓陸孟動容。


    放開她,讓她自在,不將她置於危險,囚於動蕩,這才是陸孟真的想要的東西。


    她從頭到尾,訴求就隻有這樣,要的就隻有這麽簡單而已啊。


    陸孟在窗口張開雙臂,很想對著窗外怪叫一通。


    媽的痛快!


    這一局看似烏麟軒還是在算計,但是他如果不算計,就不是他了。陸孟覺得痛快,是她透過表象,看到了本質。


    她撥開一切迷霧,看到的是烏麟軒的退讓。他至少明白了,要退讓,要放手,他們之間才有繼續的可能。


    陸孟看到了他的認真。


    他在咬牙切齒的,對抗他自己想要將一切掌控在手中死死不放的那種認真。


    不過這半夜三更的怪叫算擾民,陸孟隻好深呼吸。


    這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長孫纖雲的聲音在外麵響起:“茵茵睡了嗎?”


    陸孟連忙關上了窗戶,走到門邊上打開門。


    長孫纖雲穿著一身鎧甲,看上去像是要出去和護城衛一起搜人。陸孟這才從混亂的思想之中回神,連忙拉著長孫纖雲進屋,把自己的猜想和長孫纖雲說了。


    “鷹影衛是二皇子的人,我親眼見過,”陸孟說:“我確定他們是鷹影衛,而且黑天找起來很麻煩,他們視物仿若白晝,白天反倒是不出來。”


    “他們……基本上都死了,剩下這些沒死的,應該都是烏麟軒的人。”


    陸孟有點羞恥地撓了撓頭說:“長姐,我要是沒猜錯哈,他們是被建安王指使來放焰火給我看的。”


    “焰火裏沒毒。”她方才腦中讓係統掃描過開窗子出來的人了。


    就隻是單純的焰火。


    長孫纖雲表情都凝固了似的,半晌才“啊”了一聲。


    然後皺眉道:“建安王未免太胡鬧了,這樣隔山隔海的他瞎獻什麽殷勤。”


    害得護城衛虛驚一場。


    很快長孫纖雲讓陸孟睡覺,自己出去讓人撤回來,該休息休息,不用大驚小怪了。


    長孫纖雲把這事兒和封北意一說,封北意頓時一連串的嘖嘖,說:“我就說,建安王那樣心機深沉的陰貨,怎麽可能放茵茵出來。”


    “感情是茵茵把他收拾怕了,不得不放人,這麽遠還來騷一騷,呸!”


    長孫纖雲被封北意都逗笑了。


    “他將來或許貴不可言,此番回皇城必為太子,你以後背後對我說說就罷了,可別跟別人走嘴了。”


    “他手段未免太過狠毒,若非看他還算對茵茵可以的份上,我都想給茵茵介紹軍中豪傑了。”


    “這……我倒也想過。”長孫纖雲說:“但是我這些日子看著,茵茵對他也並非無情……我們就不好摻和。”


    “哼,不就是仗著臉長得好。”封北意說:“除了長得好一無是處!”


    長孫纖雲又笑了,很快和封北意休息。


    陸孟也早早休息了,第二天早上起來先去槐花那兒,跟著醫師團隊走一上午,下午就在鎮中瘋玩。


    然後晚上她又遇見了鷹影衛,鷹影衛差點和陸孟身邊保護她的猴子動起手來,但是最後隻留下一筐東西走了。


    各種南酈國的水果,有一些甚至是這交流市集上都沒有的。顯然是產量稀少的貢品,並不對外售賣的那一種。


    之前出了水果上有蘭花葬那件事兒,猴子他們看了是水果就想扔了。


    反倒是陸孟看著鷹影衛消失的方向,撇了撇嘴,然後命人把東西帶回去了。


    讓係統掃描,係統:“……你連大狗都不信了?”


    “嘖。”陸孟心說,我信他的邪現在指不定什麽樣呢。


    不過陸孟還是洗了兩個奇形怪狀的果子吃了,吃完沒有什麽異樣,又去送給了長孫纖雲和封北意嚐嚐。


    封北意一看,頓時笑了。


    不避諱陸孟,直接說:“小白臉還挺有能耐,這是南酈國貢果,一年也就王庭院子裏麵有幾顆這樣的樹,叫潘麗果,據說女子吃了能生兒子,南酈國的後妃們每年都搶呢。”


    “我之前給你姐姐弄了幾個吃,但是怎麽說呢,這玩意都是謠言啊,不過甜是甜的。”


    陸孟又去拿的手放下了,說:“那都給姐姐吃吧。”


    姐姐和姐夫很顯然是真的很想要孩子,這麽多年什麽方法都嚐試過了,陸孟最開始確實有勸長孫纖雲不要生的想法。


    陸孟擔心她有危險,可是陸孟見長孫纖雲那麽想生,這是她的自由,況且體質也不同。


    他們夫妻感情極好,陸孟現在就隻希望她快點懷上,不要太晚懷,反倒是風險大。


    有係統隨時掃描和槐花護著,長孫纖雲一定會平安。


    於是陸孟又讓係統給封北意掃了一遍身體。


    係統說:“這都掃第四遍了,我都說了,和你姐姐一樣健壯如牛,你晚上能不能讓我消停消停。”


    陸孟沒辦法,最近係統頻率確實是使用得過高,陸孟老是擔心它運行過載燒掉。畢竟陸孟就是靠著係統給人看病呢。


    於是陸孟趕緊殷勤地在腦中說:“快去休息快去休息!”


    長孫纖雲這件事兒,她也幫不上別的忙,或許是子嗣緣分還沒到吧。


    交流市集一直進行到九月初三,南酈國的商人才終於滿載而來滿載而歸地回到了他們自己的國家。


    城門關閉,烏嶺國的商人們也隨著重光鎮的肅清出了南疆關卡。


    鷹影衛估摸著也跟著商隊一起退出去了,沒有再出現過,也沒有再送亂七八糟的東西。


    九月初四,天氣有一點涼了。


    陸孟也準備和槐花去往下一個城鎮,她現在在軍醫之中算個異類。因為她基本上不開藥,看病隻和槐花說哪裏出了問題,是什麽樣子的問題,其餘的一概不管。


    醫師們本來有些不滿,但是槐花和她聯合起來的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常常藥到病除,被稱神醫。


    而且無論是什麽樣的病症,尤其是外傷這一類的,陸孟隻要搭上一眼,甚至能說出具體傷到了什麽地方,像是能夠透視人體一樣。


    陸孟也終於有了自己的尊稱,別人都親切地叫“他”——陸大夫。


    不是小鳥大夫就挺好,陸孟很滿足。


    這種滿足是很難形容的,有的時候可能會很累,但是大部分的時候聽到有人對她說一句“陸大夫妙手回春”陸孟都能高興好久。


    這就好像她開了奶茶店,然後有人誇她家的奶茶好喝,是一樣的感覺。


    因著這一份成就感,陸孟每天都忙活得樂在其中。反正跟她在家裏麵躺屍的生活唯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陸孟會在各個城鎮當中轉來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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