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上的時候,躺在床上的白朗實在有點好奇,於是找到了女孩的微博,點進主頁去看。


    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著實嚇了一跳,這女孩居然有上百萬的粉絲,認證上寫著“旅行達人、攝影師”,是個不折不扣的大v。


    而下麵最新的一條微博,就是哈爾施塔特的絕美風景九宮格,包含一張祁斯年和白朗靠在甲板的欄杆上聊天的照片。


    清晨的陽光十分輕柔,沒有絲毫過曝的光線,圍繞在水麵的霧氣被照成透光的雲層,船身若隱若現。大光圈和高速快門清楚拍下了兩人的表情,白朗向前俯靠欄杆看著水麵的方向,而祁斯年剛好側過臉跟他說話,眼睛裏都是笑意。


    短短的一兩小時,這條微博下方已經有了上百條評論,有些感歎風景驚豔,有些在哭喊著要女神發照片,其中居然也有不少是好奇那張合影的。


    女孩回複了其中一個,說:“照片經本人授權才發出。是在旅途中遇見的兩位度假中的音樂家,都是華人哦,很帥吧?”


    又有人回複她,一連幾條都是“啊啊啊啊好帥”,或是“好有愛,眼神也太寵溺了吧”,還有一連串的“kswl”,最新的一條說“天哪他們兩個也太配了吧”。


    白朗呆呆地看著這些評論,忍不住臉紅了。


    他又點開了那張照片放大了仔細看。


    照片足夠高清,細節寸寸放大。不知道是不是被這些網上的言論影響了,這時候再看,祁斯年被定格下來的眼神真的溫柔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仿佛目光看向的是他此刻深愛的人一樣。


    白朗被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肉麻了一下。他把手機翻過來蓋在枕邊,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裏,心裏亂七八糟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想。


    過了會兒,他又拿起手機,刷新了一下,發現這條微博下麵又多了很多評論,其中有一條說:“這不是sean chyi嗎?”


    隨後它又艾特了幾個賬號,其中就有白朗眼熟的古典樂大v。一時間,這條評論下麵熱鬧了起來,很快被頂到了最前麵,都在討論這位帥哥是不是演奏家sean chyi,跟他在一起的是誰,也有好心人給不明真相的路人科普sean chyi和古典樂。


    白朗看到其中有一條說:“沒想到sean chyi私下這麽溫柔,明明在舞台上的時候看起來氣勢十足,也很高冷。”


    又有人回複他:“溫柔也得分對象啊,真想魂穿左邊這位小哥哥。”


    白朗實在看不下去了,他關掉了app,伸出一隻手擋住了眼睛,靜靜躺著。


    很快,他又收到了女孩的信息,問祁斯年是否真的是評論裏說的那位音樂家,這條微博是否會給兩人帶來麻煩。


    白朗看了幾眼,回複了一個“沒關係”,就把手機徹底丟到了一邊。


    他心緒複雜,明明生理上很疲憊,大腦卻不受控製,躁動不安。


    祁斯年是白朗一直以來的偶像,也是他一直追逐與向往的人。這種向往跨越整整一片大西洋,足以讓他始終保持仰視的姿態。他們就像小提琴和大提琴的音色一樣,各自處在不同的聲部與和聲之中,始終隔著22個黑白鍵的距離。


    如今這樣的距離已經不存在了,而祁斯年實在太過溫柔,這份溫柔把白朗迷得失去了方向,整個人昏昏沉沉,沉湎在一種親昵甜蜜的快樂之中。


    白朗有些惶恐,他害怕祁斯年對每一個後輩或是粉絲都會是這樣溫柔的。


    他從未體會過這種心情。仿佛靈魂與多巴胺的一次二重奏——至少得被標記一個allegro,還伴隨急速變奏和加重音符的那種。


    白朗想,祁斯年真的很好很好,比所有人想象中的sean chyi還要好很多。


    就這樣,腦子裏想著亂七八糟的東西,最後白朗的意識緩緩模糊,在不知不覺的時候陷入了沉睡之中。


    意識跌入夢境的最後一秒之前,似乎有一段漂亮的旋律傳入了他的耳朵,隔著門縫,朦朦朧朧,聽不太真切。


    白朗一下子就認出了那是屬於祁斯年的旋律。


    他突然想起,離開維也納之後,自己好像已經許久沒有再做那個夢了。


    作者有話說:


    注:


    bpm:音樂速度。也就是節奏的快慢啦。


    allegro:快板。


    第26章 【26】悠閑假日


    接下來的幾天,白朗都在哈爾施塔特呆著,有時候沿著湖悠閑地散步喂天鵝,有時候去卡爾的酒吧裏坐坐。他甚至習慣了放下手機,在陽台上邊聽音樂邊看書,然後和祁斯年一起用餐。


    與以往相比,他過上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悠閑生活。


    大部分時候,他更喜歡呆在院子裏的一個玻璃房裏,這裏被卡爾改造成了一個花房,擺滿了盛開的繡球花,在裏麵向外看,一側是爬滿了籬笆的薔薇花,另一側則是碧色的湖水與巍峨的山脊。


    白朗和祁斯年就在這裏練琴。


    就像祁斯年自己說的那樣,他並不是很喜歡出門,就算出門,大多也都是為了采購食材,或是陪白朗散步。卡爾是祁斯年的老朋友,他們在這裏住的幾天裏,祁斯年找他的次數卻還比不上白朗多。


    白朗挺喜歡卡爾的。熟悉之後,白朗發現他性格溫和,喜愛安靜,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他獨自住在離祁斯年他們不遠的一棟房子裏,打理著一個花團錦簇的小花園,還養了幾隻懶洋洋的英國短毛貓,過著許多歐洲人理想中的生活。他教白朗釣魚和種花,還把親手摘的水果送給白朗。


    白朗是真心覺得這樣的生活非常讓人羨慕,他這麽想,於是也這麽說了。


    “是嗎?”卡爾笑了一下。此時他正在給花園裏的花澆水,回過頭來看向白朗,問道,“不會覺得無聊嗎?”


    白朗愣了一下,有些奇怪地問道:“卡爾先生,你覺得這裏很無聊嗎?”


    卡爾把水壺放在腳邊,從外麵走了進來,說:“這裏離大城市有些距離,看個電影都要開車去薩爾茨堡,更別提年輕人都喜愛的夜生活。對於像你這樣的男孩來說,或許是十分無趣的。白,你平時有什麽愛好嗎?——我是說,除了音樂以外的。”


    又是這個問題。白朗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沒了。在家打遊戲算嗎?”


    卡爾似乎沒有料到他這個答案,朗聲大笑起來,忍不住伸手在白朗頭頂摸了摸,看著他的表情也變得柔和許多。


    “我真的很喜歡單純又快樂的音樂家,尤其是白這樣的。”他邊說邊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祁斯年,說,“sean,怪不得這次看到你,覺得你心情好多了。”


    白朗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小聲說:“我確實不太擅長別的。”


    祁斯年笑了,放下手裏的書,朝白朗看過去,輕聲說:“不用在意他的話,你做你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了。”


    晚上回去之後,白朗趴在沙發上問祁斯年:“首席,你和卡爾認識很久了嗎?”


    祁斯年也不是很確定地說:“應該有快十年了吧。”


    白朗驚訝道:“這麽久了?”


    “卡爾是個平麵設計師。”祁斯年說,“在柏林的時候,有和bpo合作過宣傳封麵,那時候認識的。”


    白朗突然想到,祁斯年和卡爾認識的時候,自己還在大洋彼岸的中國,還沒有決定要不要走上音樂道路,還在為了考試成績和迷茫的出路與父母鬧別扭。


    簡直就像在兩個世界一樣。


    白朗有些慶幸,又難免惆悵,覺得與祁斯年相識得未免太晚了些。等他出現在祁斯年麵前的時候,祁斯年已經是一個完美的音樂家了。不管作為朋友還是崇拜者,他能參與的部分實在太有限了。


    如果自己能再優秀一點就好了,那麽也許就能在茱莉亞交響樂團脫穎而出,被祁斯年看到,哪怕能在他經曆瓶頸的時候給與一點點鼓勵呢?


    祁斯年一直看著白朗的表情,笑了笑,問道:“怎麽了?”


    白朗翻了個身,側過身子看著他:“隻是在想,我當年為什麽要考茱莉亞。如果我能考上柏林音樂學院,是不是就可以早點認識你了。”


    祁斯年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你是不是忽略了一點?你上大學的時候,我早就畢業了。我們不可能一起的。”


    白朗說:“可是如果我們都在柏林,說不定也可以早點認識啊。也許幾年前就合奏過了。”


    祁斯年笑了,走到沙發旁,俯下身子看著白朗的眼睛:“你覺得我們認識得太晚嗎?”


    白朗想了想,沒有回答。


    他也知道自己資曆淺,在北美尚還有些知名度,但在歐洲這片人均神童的古典樂土壤裏則沒有什麽競爭力。要不是恰好遇上剛成立不久的e團以及祁斯年,他很難走得如此順暢。更何況,如果時間倒退回幾年錢,就算考上了柏林音樂學院,能不能找到弗裏德這樣優秀的老師還不一定。


    白朗還是撇了撇嘴說:“如果重來一次……”


    “就算重來一次,你也要選茱莉亞,好不好?”祁斯年的音色低沉而緩慢,像在耐心地哄著小孩子,“否則弗裏德可是會很傷心的。”


    “好吧。”白朗順著台階下了,仰頭看著他笑出了酒窩,眼睛亮晶晶的,“首席,我剛才的話你可千萬不能告訴老師。”


    祁斯年模糊地“嗯”了一聲,伸手摸到白朗的耳邊,從他腦袋後麵的沙發縫隙裏抽出了遙控器,問道:“是不是在這裏呆得無聊了?”


    白朗搖搖頭,說:“那倒沒有。隻是總是分心想到威尼斯的演出,沒法安心享受這裏的生活。我們什麽時候去威尼斯?”


    祁斯年微微笑了笑:“你想什麽時候去都可以。”


    *


    後來他們沒有再停留太長時間,等到終於把二重奏編曲改好的時候就啟程離開了哈爾施塔特。


    走的時候是個上午,白朗把大提琴小心翼翼地放到後座,正好透過擋風玻璃裏看到天空上出現的一道彩虹。


    祁斯年和卡爾走在後麵,正在說著什麽,注意力都不在這邊。白朗從車裏探出腦袋的時候,正聽到卡爾說了一句:“……你可真是讓人羨慕。”


    他的聲音有些傷感,惹得白朗愣了一愣,忍不住仔細去聽。


    而祁斯年看到了白朗,笑了笑,對卡爾說:“作為朋友,我肯定支持你每一個決定,隻要你開心就好了。”


    “恐怕你也分不出心思支持我吧?”卡爾看了白朗一眼,露出了一個微笑,“有空聚。我會關注你們的二重奏的。”


    祁斯年點了點頭,說:“謝謝。”


    之後,卡爾又擁抱了一下祁斯年,鬆開手後看向了白朗,語氣又變回了輕快,說:“白,期待與你的再會。”


    車子緩緩出發,白朗探出腦袋去回望卡爾,看到他依然站在門前,身後是明亮的玻璃房與開得燦爛的薔薇花。茶色頭發的男人麵容已經模糊,看起來有點像童話故事裏溫柔的王子。


    他說:“首席,卡爾是不是有些舍不得你?”


    “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或許有一點吧。”祁斯年向著後視鏡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沒什麽變化,看著前方說道,“沒什麽,不用在意。等埃爾德準備《堂吉訶德》的時候,我們會經常來這裏的。”


    白朗心裏有點舍不得離開美麗的哈爾施塔特,聽他這麽說,轉念一想也是,便點了點頭,去看窗外湖邊悠閑遊蕩的天鵝。


    作者有話說:


    去威尼斯啦。


    微博照例放出關於哈爾施塔特的照片,感興趣的可以看看。


    第27章 【27】插曲


    著名的水城威尼斯位於意大利的北部,與哈爾施塔特相距不到300公裏,幾個小時車程就能到達。


    開車的照例是祁斯年。車子穿過連綿不斷的山脈一路向南,直到周圍出現了大片規整的麥田、轉動的水車與圍著籬笆的農家小屋。他們離意大利已經不遠了。


    白朗盯著窗外不斷變化的風景,逐漸有些犯困,於是便閉上眼睛靠在車窗上睡了過去。原本他以為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應該已經到了目的地。沒想到沒過多久,耳邊突然傳來吵鬧的響聲。


    白朗猛然醒過來,抬起頭一時間想不起自己在什麽地方,習慣性地轉頭去看祁斯年,卻發現他已經踩了刹車,隨後解開安全帶去開車門。


    “首席……”


    祁斯年對他說:“你在車裏睡,我下去看看。”


    白朗坐在副駕駛,看到寬闊的馬路與久違的商店街,人行道上的人群駐足不前,而前方的車子排成了一條長龍,堵車堵得格外厲害。


    沒過一會兒,祁斯年回來了。他告訴白朗,前麵遇上了難民潮,可能得在這裏等上一會兒。


    “難民潮?”白朗想起之前看過類似的新聞,問道,“是那些偷渡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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