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丹程:我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不過正好,謝伊提醒了她,她突然想起來,海因茨好像已經沉默了好久了。她扭過頭一看,這才發現,冰霜龍已經落後了相當遠。


    “海因茨?”也許是他落下太多了,魏丹程轉過頭來看他。她臉上有點擔憂,跑過來的時候本來想要拽他的衣服,然而手伸出來時立刻想起了謝司嵐身上的手印,於是又縮了回去。


    魏丹程:“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確實不太舒服。


    不遠處的鏡鳥此時也停下了腳步,那雙眼睛裏不再是秋水盈盈可憐楚楚,目光冷漠又挑釁,看起來甚至想給他悄悄做一個罵人的手勢。


    海因茨:動了,動了,殺心動了。


    可能是年紀越大,臉麵這種東西就越不值錢了,曾經裝過綠茶惡心過聖子的冰霜龍突然決定重操舊業——小東西你才活了多久,到底是什麽給你的勇氣讓你來惡心我?


    “沒什麽。”海因茨說:“你和鏡鳥在前麵聊的看起來很高興,我們兩個又不熟,我過去也不太好。”


    他的話輕飄飄的,隨便一下便將這件事情揭了過去。


    然而魏丹程卻突然有點愧疚起來。


    “沒有啦,不是這樣的。”


    “沒關係,我理解的。”他非常大度:“就算是朋友也會有格外親密的人,我活了很久了,我懂的。”


    啊這......


    魏丹程一時不知道怎麽說。


    “總之,我們先追上去吧。”她說:“大家一起走會好一點,你覺得呢?”


    “可以嗎?”海因茨向謝伊的方向示意:“他會不高興哦。”


    “不會的!”魏丹程說:“海因茨也是重要的朋友,不會不高興的。”


    是嗎。


    看了一眼鏡鳥,海因茨牽起魏丹程的手:“那正好,我們快追上去吧。”


    等走到鏡鳥的身邊,海因茨不經意:“對了,你什麽時候打算履約?”


    哦對,還有這個。稍作思考,魏丹程決定:“回到教廷之後吧,正好厄尼斯特他們也可以一起來玩。”


    海因茨一口答應。


    “到時候你也來吧,鏡......謝伊。”他溫和地笑起來:“你是丹程的朋友,也會是重要的見證者——別拒絕,我很期待你的到來。”


    ·


    謝司嵐走在最前麵,她拿不準自己能不能笑,但她真的非常想笑。


    魏丹程:“姨媽,你在笑什麽?”


    謝司嵐:哦原來我沒忍住嗎。


    “沒什麽。”謝司嵐說:“就是,覺得行為藝術真有意思啊。”


    作者有話說:


    熱知識:人外和魔女的聽力都很好


    第43章


    因為這裏沒有碘伏或者酒精之類的消毒水, 謝司嵐用了一種水紅色的藥水來給魏丹程消毒。


    之前一直長在手上的淤泥在姨媽的麵前突然就好像變得失去了粘性,變得極好剝落,在她的手中閃現柔和的金色光芒時, 那些淤泥就像掉進水裏的棉花糖,一下就融化了。


    “覺得神奇啊?”棉棒在藥水瓶裏蘸了蘸,整個都染得紅紅的, 謝司嵐拉住她有點縮回去的手, 把藥水輕輕塗抹上去。她說:“要是教廷的其他人,或者厄尼斯特, 突然一下聖光照耀效果可比這個還要誇張, 可能會像小當家的彗星炒飯一樣哦。”


    魏丹程:哇,好厲害!彗星炒飯誒!


    注意力被分散之後, 手上這種有點咬著痛的感覺好像沒那麽強烈了, 她心中想著要是下次見到厄尼斯特,不知道能不能求求他讓他表演一下彗星炒飯, 不是, 聖光照耀。


    謝司嵐:“說實話, 我想到你會勸他們不殺鏡鳥,或者拜托厄尼斯特甚至赫德過來阻止他,但沒想到你會親自過來。”


    謝司嵐其實來的很早。


    雖然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帶著鏡鳥一起,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就放鬆了對鏡鳥的看管,畢竟是大領主級別的囚徒, 不可能這麽容易的做甩手掌櫃的。


    在鏡鳥越獄的第一時間謝司嵐便已經察覺到了。意識到鏡鳥並沒有通過自己給他設置的釋放考驗, 這真是一件叫人無奈又挫敗的事情,然而魏丹程叫人意外的表現叫謝司嵐放棄了當下就把鏡鳥製服並帶回重新看管起來的決定。


    她們好像分開的時間並不長, 魏丹程已經從狗變回了人類, 她突然開始有點好奇起來。魏丹程看起來好像有點變了, 在她的印象之中,這個孩子一直都非常乖巧,無論做出任何決定,隻要別人從旁勸解,她立刻會從善如流的改變決定。


    謝司嵐至今還記得,那是魏丹程還很小的時候的事情,那時候她還沒那麽“怪”,偶爾回家也會酌情多留半天一天。


    過年嘛。總是有一些熟悉的不熟悉的,歡迎的不歡迎的人把自己套進名為“親戚”的口袋裏,然後大家一起演一出和樂融融。明明已經許久未見,對彼此的近況好不熟悉,卻非要做出一副熟稔的模樣,對別人的生活指手畫腳,迫不及待的將自己的無知和傲慢當做“親近”展現在眼前。


    那一年聚會的地點是魏丹程的家裏。


    因為今年沒有按照她爸爸的心願回奶奶家過年,於是這個男人從除夕前十天到正月十五都非常煩躁,討厭見人,躺在臥室。時間長了叫人簡直忘了有這麽個人存在。


    人聚的多起來之後,孩子也會變多。這種時候來自別處的孩子好像獲得了天然的尊位,主人家的孩子就應該心甘情願的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出來供他人取樂。玩具、零食、精心收藏的小玩意,隻需要一句別人孩子的“我要”,它們也許就不再屬於你了。


    孩子突然爆發的哭聲叫人腦袋都懵了一下,原本的和樂融融突然被打破,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皺著眉頭審視過去,那裏是謝司嵐的二姐謝引弟的孩子,正坐在那裏哭,身邊站著抱著狗狗玩具,一臉驚恐的魏丹程。


    事情很快就明了了。


    魏丹程的招待並不周到,她不願意分享自己的小狗玩偶,於是小客人就大哭了起來。沒人在意她小聲辯解“他不愛護玩具”,也沒人在意被拽掉的兔子眼睛和熊鼻子。比魏丹程小兩個月的小男孩大聲罵著含糊不清的話撲進他媽的懷裏,謝司嵐看見她大姐的臉色凝重起來。


    “程程。”她向魏丹程伸出手:“你是姐姐怎麽不讓著弟弟呢?你這樣可沒家教,我平時是怎麽教你的?”


    問話一句接一句,魏丹程根本無法回答——不過這也根本不是為了讓她回答。


    “弟弟等等就還給你了,怎麽這麽小氣?”


    “讓他玩一會,你先玩別的嘛。”


    “去哄哄他,看他哭的,你過去把玩具給他。”


    一句接一句,一句接一句。直到魏丹程一步一步走過來,把小狗遞給他。


    和樂融融又要繼續了,除了魏丹程頭垂下去,和之前沒有任何不一樣。


    謝司嵐討厭這樣的和樂融融。


    於是在小狗落進她侄子手裏之前,謝司嵐拿到了它。


    “我也想玩這個。”她說。那些剛才注視了魏丹程的目光一下集火過來,謝司嵐在沙發上找到了一個舒適的姿勢,狀似挑釁的看向那孩子:“你哭呀,哭了就給你。”


    之後的混亂毫無意義略過不表,謝司嵐隻是突然好奇,曾經那個見小狗玩具都無法保護,在之後的無數次衝突和分歧中,隻是去迎合別人的魏丹程這一次會怎麽做。


    分開之前,兩人約定希望下次見麵的時候能見到一個“異世界特色”的魏丹程,但事實上,謝司嵐覺得這個像雪媚娘一樣柔軟,毫無棱角的外甥女估計做不到的。所以在得知她決定自己去阻止鏡鳥的時候,關於魏丹程到底能做到什麽地步,謝司嵐感到非常好奇。


    四下權衡,無論場麵如何糟糕,她確實可以控製之後,謝司嵐覺得自己先不要插手,隻是看著就號。於是她便發現,魏丹程的變化實在叫人驚喜和意外。


    一邊將藥水收起,謝司嵐一邊看向魏丹程:“有沒有想過,要不然算了,或者很害怕覺得自己沒辦法做到的時候?”


    魏丹程看自己的手。


    手心手背指尖,沒有衣物防具包裹,於是被灼傷的也格外嚴重。像是摔了一跤之後擦破第一層皮膚,到處都是紅紅的,藥水塗上去看起來就更加慘烈了。現在魏丹程雙手都塗完了,正舉著手等著藥水風幹。


    這種藥水隻有湊近才會有非常刺激的味道,她不知道,好奇的湊上去聞了一下,鼻子都皺了起來。


    謝司嵐沒猜錯。


    雖然一路上行動看起來都非常果斷堅定,但魏丹程知道,其實一直以來,她的心都在砰砰的跳個不停,不停的想著“要不然算了”、“肯定不行,做不到的”之類的事情。


    “那怎麽還堅持下來了呢?”謝司嵐看向她。


    雖然是溫和的目光,但被這樣看著,魏丹程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她瞪了謝司嵐一眼,目光又飛快地垂下去,落在自己紅通通的兩隻手上。


    “......我不想讓他們死。”魏丹程說。


    “鏡鳥也好,光輝城的其他居民也好,好像在這件事情裏,大家都已經默認了他們之間肯定有一方要被毀滅,隻有這樣事情才能完結,但我覺得,要是能不要這麽慘烈就好了。”聲音漸漸小下去,魏丹程輕輕地吹自己的手指:“在這裏,死好像變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覺得很不好。”


    國家與國家之間都回有厚重的壁壘,更別說世界與世界。這個世界的很多事情都不是通過魏丹程的常識能夠那麽快理解的,比起自己世界呈現出的柔軟外殼,這個世界更像是將一切都坦率地放在了案板上。夢幻也好殘忍也好,全部都坦坦蕩蕩,沒有人覺得不對,同樣也沒有人覺得有什麽不好,委婉的話通常不太會被采納和理解,對於危機的反應已經刻入了骨頭。


    曾經魏丹程幻想自己能夠成為一名勇敢的魔法少女,但這樣的想象隻停留在“魔法變身,作為正義的使者和邪惡經曆艱難長久的隱秘戰鬥”,魏丹程從來沒有真的幻想過自己去傷害過什麽事物。而現在,她突然意識到,如果像這一次,鏡鳥無論從行為還是形態,都完美的符合“邪惡”這一概念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打算和對方戰鬥。


    這樣看來,變身異世界風格,估計是失敗了吧。


    魏丹程想。


    輕輕歎氣,她看著自己的手指:“我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辦法完全和這裏相適應......我也努力去嚐試了,但是好像......”


    她腦袋被錘了一下。


    魏丹程茫然的抬頭,想用手去摸摸剛才被錘的地方,卻被姨媽握住了手腕。


    “沒有讓你變成這個世界的人啊。”她好笑的看著魏丹程:“你現在這樣,比起原來不就已經非常異世界風格了嗎。”


    看著魏丹程呆呆的模樣,謝司嵐又趁機揉了她兩把——她真的明白為什麽魏丹程這麽喜歡狗狗了。


    “我們程程真可愛。”謝司嵐說。


    說到這裏,她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看的那場令人難忘的行為藝術,你來我往以茶會友,大概唯有這句話才能描繪出當時場麵萬分之一的精彩。


    魔女看了一眼門外,她已經能想象得到這兩個人在不能決鬥的時候是怎麽相處了——互相惡心,互相無視,隻有這樣才能免強度日。


    於是謝司嵐:我來讓局麵更漂亮一點。


    “說起來,你來到這裏這麽長時間了,應該也見到了不少人吧。”謝司嵐湊近:“怎麽樣,有沒有特被喜歡的呀?”


    話題突然轉換,魏丹程一時間沒跟上,她“啊?”了一句,愣了兩秒,飛快地反應了過來。


    魏丹程半信半疑:“你不是在耍我吧,姨媽?”


    “怎麽回事耍你呢,這可是非常嚴肅的問題呀。”謝司嵐一臉正經:“怎麽樣,有沒有啊?”


    沉默。


    沉默。


    沉默。


    半晌沉默後,謝司嵐看見魏丹程用力的點了點頭。


    “有的。”她說。


    謝司嵐:嗯?真的有?


    原本隻是為了詐她一下的魔女吃瓜之魂突然一下燃燒了起來,她硬和魏丹程擠著坐到一起:“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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