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覺得人類柔軟又溫柔的家夥都是白癡,這群家夥簡直和古代龍一樣可怕。


    不對,古代龍是因為終身不管束自己的眷族,任由他們殘害巨龍子嗣才決定開戰,而且在和神激戰之後也隻不過是作為新神自成一派,也沒有把舊神趕盡殺絕啊!哪裏像人類一樣,隻是因為別人辦事效率低下就拒絕信仰......這真是太恐怖了。


    然而現在可不是能這樣輕鬆說話的時候。


    謝司嵐:“你考試準備怎麽樣了?”


    魏丹程:“沒事,我盡人事聽天命就行了,我已經給自己找好了最大的靠山。”


    大橘,貓頭貓腦:“誰啊?”


    魏丹程:“觀音菩薩。”


    大橘:......???


    大橘:又到了我這個異界生物不理解的時候,這叫什麽?這是不是叫做薛定諤的信仰?


    除了考試,最近還有一件大事發生。


    因為表現良好,看起來已經沒有犯罪意圖的鏡鳥暫時獲得了假釋,條件是不能以非地球物種出現,同時接受監管人魏丹程的監管。


    魏丹程:“我已經和姨媽說好了,以後我就是你的監管人,有什麽事情你要好好告訴我,我們兩個商量著來,你聽清楚了嗎,有沒有異議?”


    鏡鳥:完全沒有任何異議,感謝感謝。


    從鳥架子上過渡到魏丹程肩膀上的時候,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撲騰著翅膀,做出一副雀躍的模樣,一反常態的非常鄭重地一步一步走過來,連扇動翅膀都非常謹慎。


    “這個日子,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他看起來很拘謹:“非常,非常重要。”


    當時魏丹程隻是把這種拘謹和緊張當成了是鏡鳥對於假釋生活和自由無限向往,可能更相當於一種“近鄉情怯”的心情。因為對於以世界的文化風俗習慣了解並不非常深入,她並不知道在因為鏡鳥是海神最眷愛的種族,完全屬於神明的他們在語言體係當中並沒有“監管”的這個意思。


    受到海神“監管”,更像是從身心到靈魂,所有一切都完全屬於神明,獻上一切換取神明無度的包容與眷愛,從此個體不複存在,他從現在開始不再屬於自己,完全屬於深愛的神明。


    就像人類已經習慣了呼吸,習慣了自己依靠氧氣生活,早就已經習慣了神明的眷顧的鏡鳥就算理智和情感都可以拒絕神明的呼喚,然而生理上突然缺失的突兀依然叫人輾轉反側。可是鏡鳥也能明白,從黑泥當中被人贖出已經是意外之喜,他不能再期待更多了。


    他曾經看不起使魔,但現在他卻很羨慕對方。


    使魔可以遇見“命中注定”,刻意追求“命中注定”,從不以為他人所有為恥,但自己卻不可以。


    之前他請求魏丹程成為自己的主人,被拒絕了,這算是意料之中的拒絕,雖然讓人失落,但也僅僅是失落而已,鏡鳥並不覺得傷心。他知道魏丹程並不在意自己曾經屬於其他神明,背棄了其他申明這樣的事情,倒不如說他知道她和謝司嵐一樣,心裏總有點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天真,覺得這樣的歸屬行為不符合“平等交往”的原則。


    他知道她是在為自己考慮。但同樣,他也明白了,魏丹程永遠也不會接受一個眷屬,她不會眷愛自己。


    然而現在,曾經想也不敢想的榮耀突然降臨,讓人不知所措,手忙腳亂。短暫的失真感後,鏡鳥看著為他解開鐐銬,笑著向自己伸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鳥架子的魏丹程,突然意識到,她並沒有改變自己的原則。


    她的眼神與海神不同。她在看鏡鳥,在看謝伊,這樣的眼神鮮活、溫柔、善良,他眷屬與她,但同樣是獨立的個體,並不是養在魚缸裏的漂亮金魚。


    那是什麽改變了她的想法呢?


    鏡鳥不敢去想,但又忍不住去想。


    他的思緒從未有什麽時候像現在這樣迅速,高強度的緊張讓人呼吸都停止了,所有的感官都變得無比敏感,他能聽見她的呼吸,聽見她的心跳,看見她最輕微的變化。


    心髒被人緊緊攥住,隻能在偶爾的放鬆時快速的跳動一下,他雀躍得快要忍耐不了,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


    小魔女從未改變原則。


    她改變隻是因為,他想要。


    所以現在鏡鳥覺得自己無法平靜,甚至覺得自己有點想哭。他不知道現在的感覺算什麽,但他突然覺得,也許死而無憾就是這樣。


    “謝謝你,丹程。”他說,如同宣誓,又如同隱秘的誓言:“我會聽話的。”


    魏丹程輕輕點了點小鳥的頭:“沒事,不用謝。”


    事情發展到這裏,大概都還算在掌握之內,還算非常正常。


    直到洗完澡的小魔女吹過頭發,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門發現輕輕倚靠在飄窗上的鏡鳥。


    他如同堆疊在星屑之中,青金色的眼睛如同最昂貴的寶石,看過來時讓人連呼吸都忘記了,柔順的長發軟軟的垂落在肩膀上,星屑起伏之中熠熠生輝,所有的目光都被攥取。


    曾經神明最鍾愛的造物,僅憑美麗便能讓所有人臣服。


    “怎麽了?”


    滿含笑意的聲音溫和地響起,魏丹程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甚至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她驚奇地打量了一下鏡鳥:“平時我們也經常都在一起,可是我好像都沒有覺得你這麽、這麽......”


    “好看?”鏡鳥自然而然的續下去。此時他柔和得不可思議,連眼下的淚痣都充滿了嫵媚,握住手腕將小魔女輕輕地拉進房間,他說:“如果這樣的美貌能愉悅到你,那真是我的榮幸。”


    哢噠。


    門關上。


    魏丹程有點呆呆的,她沒反應過來現在是怎麽回事,手腕上的觸感早已離開,鏡鳥站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她覺得現在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可是目光卻總是無法從鏡鳥毛絨的耳羽上移開,當毛茸茸的觸感從手心傳來時,她後知後覺的發現毛茸茸的耳羽竟然已經被她握在手裏了。


    “做什麽都可以哦。”鏡鳥說。


    單膝跪在魏丹程的麵前,鏡鳥仰頭看著她,輕輕地握住小魔女的手腕。


    “我是屬於你的,丹程,想做什麽都可以。”他輕聲鼓勵:“我會聽話的。”


    作者有話說:


    鏡鳥:開玩笑,我美貌全開的時候沒人能對抗得了!


    .


    不瞞各位,阿幽的學校當時就是上課沒多長時間之後就做了一次小考,日常還會寫寫論文,最近生活如何,全看各位任課老師的心情


    當時的我:???等等,我已經大學了啊,寫論文就算了為什麽還要考試???哈嘍???


    臨到考試劃重點的時候,我們有一位老教授最喜歡給人劃重點,但是他劃重點的方法是把整本書串講一遍,不能說不劃重點,隻能說完全沒用


    而且他出題還喜歡自由發揮,所以他的課掛科率一直居高不下,但他本人一直非常費解,總是說:“劃重點的時候我點名了呀——我點名了呀,為什麽還是這個樣子內?”


    第65章


    不對!


    不對!!


    不對!!!


    錯誤警報不斷出現, 如果人體是一台精密的機器,魏丹程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可能就是眼前不斷彈出“warning”“warning”的紅色彈窗,腦袋都快要燒成一團漿糊。


    生活環境也好, 為人處世也罷,魏丹程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遭遇搞這樣的、這樣難搞的情況,從來沒有人這樣, 像鏡鳥這樣握著自己的手腕, 用這樣柔軟又像槲寄生的觸角一樣輕輕探出的目光注視她,告訴自己“我屬於你, 做什麽都可以, 我會聽話的”。


    沒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沒人這樣看她, 沒人這樣跪在她的身前, 也沒人把她的手腕握住按在耳羽上——不對!這裏根本就沒有人會長耳羽這種犯規的東西!


    掌心裏的毛絨像是長了腳,伴隨著熱和癢癢飛快地爬上發燙的臉頰。這陌生的體驗給人帶來了一點興奮和很多不安, 下意識的, 魏丹程收緊了手指。


    鏡鳥發出了非常輕的痛呼, 更像是海妖的輕唱,疼痛帶來的真實感迅速把兩個人都從似是而非的境地拉扯出來,她看見鏡鳥臉上泛起更加真摯的笑意, 這笑容好像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毛茸茸起來。


    手腕被柔軟的指腹輕輕的摩挲,手掌也被可愛的絨毛輕輕摩挲, 她已經分不清楚這如同沒有爪子的小奶貓抓撓一般的癢癢究竟來自哪裏, 直到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好像被捏了捏。


    “丹程。”她聽見海妖的吟唱:“你太緊張了,放輕鬆一點。”


    我緊張嗎, 原來我太緊張了麽——那不是當然的嗎!


    到現在為止, 和她有過最親密動作的異性, 不論是不是異世界的,分別是喜歡把大腦袋塞進別人懷裏摸摸的毛茸茸文珊、站在肩膀上可以蹭蹭臉頰的毛茸茸騎士瑞德、被摸下巴摸到倒在人的懷裏的狼人傑克、長著四隻耳朵被摸摸頭的時候會蹭蹭手心的大狗狗赫德,然後就沒有了!


    他們沒有一個是人形態,沒有一個讓人這麽清楚的感知到“這是我的同類”這樣的啊!


    救命啊!我隻是一個沒見過什麽大世麵的女大學生,突然上來就是這麽超過的待遇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啊救命!


    好在她還有最後一絲理智。


    “這......”她有點艱難地說:“這樣,不太好。”


    她試探著要收回自己的雙手,並沒有受到阻攔,鏡鳥的手指就像是菟絲花,僅僅隻是掛在上麵,甚至因為太過輕鬆,叫她都有點沒回過神來。


    “是不是以為我會阻攔你,不讓你抽手回去?”他的聲音有點嗔怪:“我才不會呢。”


    鏡鳥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好像隔了一層水,魏丹程看見他在自己的身邊坐下,耳羽因為自己的抓弄有些淩亂。


    這種淩亂和鏡鳥很不搭,星屑浮動時,空氣中好像都會帶上說不清道不明的甜味,看著他用柔軟的神情說出“做什麽都可以”這種話,這種淩亂好像都帶上了別的意味,像某種暗示。


    魏丹程不合時宜的想到了一個名詞,叫做“萌係侵略衝動”,好像大概的意思就是,因為看到可愛美麗的東西大腦就會發生積極反應,可愛的程度越高反應就會越劇烈,所以為了避免人被“萌死”,所以大腦會讓你產生一些破壞性的行為來中和這種反應。


    比如她現在。


    她很想看看如果放任“淩亂”繼續發展會怎麽樣,盡管她對於該如何繼續毫無想法,但——她就是想看看繼續下去會怎麽樣。


    會怎麽樣呢?


    他會產生傷痕,產生疼痛,但是因為太過美麗所以就連淚水都是甜美的,觸手可及的破碎感讓人想要小心翼翼的對待,但他的神情分明在說“繼續”,眼淚和不知是愉快還是痛苦的笑容交織在一起,在人目露不忍之前總會請求不要停下,讓這樣的疼痛繼續下去。


    那再繼續下去呢?


    再繼續下去的話......


    疼痛會引發偏執,癲狂一點一點滲透進那雙青金色的眼睛裏,如同滴入清水中的濃墨,很快便暈染開來。他不會再滿足於予取予求,他會開始試探著索取,從最初的試探漸漸變成強求,濃厚的,漆黑的,粘稠的情感濃縮成幾乎具象化的東西會將他層層包裹,可他不會伸手求救,他會覺得這就是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種場麵讓人感到有些熟悉。


    魏丹程突然想起來,她是見過這樣的狀態的鏡鳥的。


    在黑泥之中。


    絕望的,破碎的,拚命地想要強求什麽,即便是已經知道自己不過是神明無聊時的一出小醜劇,卻始終因為心有不甘而不願退場,偏執的讓這出滑稽劇走向更加滑稽的地步。


    但這一次自己是無法再把他拉出來的,他會狂喜而瘋狂地伸出雙手,使勁渾身解數,把她也一起拉入黑泥之中,到最後的結局隻能走向死亡或毀滅。


    ......她不願意這樣。


    她向鏡鳥伸出手去,在對方溫順的湊上來時用另一隻手按住她的頭頂,在他有點疑惑的目光中,將他的耳羽全部輕輕撫平。


    “對不起。”她說:“剛才抓痛你了。”


    鏡鳥:“沒關係,我願意的。”


    魏丹程看了他一眼。目光並不責備,但鏡鳥卻敏銳的感覺到自己應該噤聲了。房間裏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星屑在空中閃爍浮動,夢幻之中隻剩下指腹撫平羽毛的細微聲響。


    “你其實不願意的,鏡鳥。”她的聲音緩緩地,伴隨細致的動作平穩的開口:“雖然我不知道哪裏出現了誤會,讓你突然一下改變了對待我的方式,但是我見過你在黑泥中的模樣,我能感覺得到,當時的你非常痛苦,那種痛苦是所有人,無論是你我還是別人,都不願意在經曆一遍的了。”


    “不可以對自己的痛苦這樣置若罔聞,也不可以用自己的痛苦去取悅別人,難道在你的心裏我就是看到別人難過就會開心的人嗎,我好傷心。”


    垂著頭的鏡鳥感到自己的頭頂被不輕不重的拍打了一下。如果最初他還覺得也許魏丹程是想要嚐試新的玩法,他也樂於配合,然而現在他確實清楚對方並沒有這種心思了——如果她真的想,這種半是懲罰半是告誡的動作不會用類似與師長的姿態落在他的頭頂,她會像上位者懲罰不聽話的玩伴,讓懲罰落在更加敏感的耳羽上。


    那樣更痛,也更有暗示色彩。


    如果她有這樣的意思,鏡鳥會是一個很好的引導著,他會教她這種時候下一步做什麽會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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