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月旦評,自董卓以來就已經很少舉辦過,而其主持許邵更是因為得罪董卓,而遊走四方。


    但一個東西的名聲不是說消失就消失的,尤其是月旦評這種盛極一時,就算有許久沒有再發月旦評,依舊在天下士子心中占著不小的地位。


    “請先生為在下點評!”


    見許邵未曾開口,荀顏心中許邵心中在猶豫,但今日之事,不成也得成,就算使出當初曹阿瞞為了讓許邵為其點評的無賴手段又如何!


    當初,曹孟德受到當時三公之一的太尉橋玄的賞識,並推薦曹操去許邵那邊,讓許邵為其點評。


    但奈何,少年時期的曹操名聲不咋的,他的父親曹嵩是當時的大太監曹騰的養子,在那些士子看來漢朝之所以會變成如今的都是因為這些宦官造成的,其實不然,在當時不僅僅是因為宦官亂政,更是因為黨人之爭,才是造成漢朝江河日下的局麵的主要因素。


    不過身為黨人的士子,自然不會承認,當時的名士都統一認為都是這些該死的太監才害的大漢如此。


    因此身為著名的月旦評主的許邵自然不願意為曹操做任何的點評,對於許邵這種態度,曹操自小鬼點子就多,自然有辦法逼的許邵乖乖就範。


    ‘君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


    這是許邵被逼後所點評的,不過此乃後漢書所記載,在三國誌上是這樣寫道:治世之能臣,亂世之英雄。


    而曹操聽完後,則是哈哈大笑一聲。


    如今,荀顏所做的事情,雖然沒有如同當日的曹操一般,但若是許邵不肯應求的話,那荀顏也隻有失禮。


    “大漢養士四百載,這句話不知道多少人喊過,但是有多少人心中是這樣想的,老夫許子將閱人無數,從無看錯一人,無論是那四世三公的袁本初,亦是宦官之後的曹阿瞞,老夫都不曾看錯他們。


    也許那個曹阿瞞有心興複漢室,但時局弄人,他曹阿瞞真的會堅持原本的想法嗎?


    至於如今威名赫赫的袁本初更不用說了,早在董卓入京,他拋棄家族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說明,他不過是一時的英傑罷了,心中若是想著要興複漢室,更是無稽之談。”


    良久後,許邵那一雙幾乎可以把天下人都給看透的眼睛,此刻就直直的盯著荀顏看著。


    在這樣的名士前,被這樣的一雙眼睛盯著,荀顏也不禁感到壓力大增,他心裏更清楚,自己之前的想法應該都被這位智者給看的一清二楚,旋即,他一咬牙,猛的一抬頭。


    目光猶如清澈的溪流,眼中更是流淌著真誠,這個時候,荀顏在往後退一步,對許邵再鞠一個躬。


    “先生說的沒錯,大漢養士四百載,這句話人人再喊,但有多少會這樣做,盧公可以嗎?但盧公已經年老,你說王司徒嗎?但他卻是一個剛愎自用之人,再者還有誰!


    這一路上,晚輩想先生已經看的夠清楚了,大漢如已經隻是大浪中的破損的船舶,隨時都會沉默,大漢氣數已經完了,先生這看不出來嗎?


    自桓靈二帝以來,大漢就如同吸附在百姓上的螞蝗一般,不斷的吸食著百姓的血汗,這一點先生會不知道嗎?


    董卓燒洛陽,繁華的洛陽在那一刻,毀於一旦,死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學生沒有想過興複漢室,學生所想的是盡早的結束這個亂世,讓百姓的生活安定下來,這就是學生的想法!”


    言畢,荀顏再鞠一躬了,旋即整個人挺立起來,就如同一顆蒼天巨樹一般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許邵看著站在那裏如同一顆青鬆的荀顏,良久後,歎了一口氣,這句話的確是荀顏心中所想,他許子將不至於這一點還看不出來。


    不過大漢養士四百載,整整四百年的時間,天下大部分的士子心中還是希望大漢能夠興複。


    但正如荀顏所說的那樣,自桓靈二帝以來,漢室就已經是江河日下,黨人之爭如同一隻蛀蟲一般不斷的啃食著這顆名叫大漢的蒼天巨樹,讓這顆大樹失去了底蘊,失去了複活的生機。


    “荀文若不如你,你不如荀文若。”


    良久後,許子將臉色複雜的說出了這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話。


    對於這句話,荀顏深以為然,許邵不愧是月旦評主,可以把他和荀文若二人看的如此的透徹。


    “也好,應你所求,今日就你在開月旦評,不過望你能記住今日所言!”


    許邵看著眼前的這個年僅隻有十八歲的少年,神色變的更加的複雜。


    在見到荀顏的那一刻,他就明白這個少年的算計,而這個算計早在數年前,洛陽見過一麵後,就已經開始。


    可惜,可歎!


    他許子將一生看人無數,從未看錯一人,但終究還是沒有看透這個名叫荀顏的少年。


    “紙墨筆硯!”


    “早已經準備好,先生請!”


    說著,荀顏把許邵帶到正屋中,在屋中的一塊書桌上,早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上等的狼嚎筆,上等的墨與硯,還鋪著一塊白色的錦緞。


    端坐許久,許邵反複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最終眼眸中閃過一抹了然之色,旋即,臉上露出笑容,提筆而寫,沒過多久後,許邵就把手中筆放了下來,隨即起身。


    “多謝先生!”


    荀顏沒有去看錦緞上到底寫了什麽樣的評語,如同一個後進晚輩一般恭敬的再一次的向許邵鞠了一個躬。


    “謝那倒沒有必要,老夫隻希望你能記住今日所說。”


    隨後,許邵便不再多留片刻,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整了整衣冠服飾,旋即極為儒雅的緩慢的走了出去。


    “先生慢走!”


    看著許邵離去的背影,荀顏有些感慨,這樣的一個當世人傑,但卻因為亂世而避世。


    此後,月旦評,他荀顏就是月旦評上最後一個點評之人,有著壓軸之意。


    在數年前,和荀彧一起拜見許邵的時候,他就已經料到今日的局麵,不過就算如此,如今還是不由的感到感慨。


    站在府門口,看著那一輛馬車咕嚕咕嚕的離去,荀顏心中清楚,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這個月旦評主。


    夏風一陣的吹拂,吹走了夏季的燥熱,荀顏眼睛微微一閉,望向天際,心中一股豪情壯誌不由的燃起。


    “這天下,我荀顏來了!”


    等馬車徹底消失在視線中,荀顏才轉身回府,來到正屋中,拿起桌子上,墨跡還未幹的錦緞,看著錦緞上的點評,荀顏心中不由的恍惚。


    ‘子修山中術,何須下山!’


    見到這一段話,荀顏不由的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上麵寫的一段的小字-許子將留,這個不是評語,而是許邵的感慨。


    至於許邵對他的點評則是:潛淵之龍,一朝風雨起,困龍升天!


    這樣的評價不可謂不高,但對於荀顏而言,卻恰恰正好,因為當初南陽的名士來潁川拜訪他的叔父荀爽的時候,對於荀顏也有過類似的感歎,不過卻不是這樣的自白,而是說:潛淵之龍,旋即便是沒有了下文。


    真正讓荀顏感到震驚的而是那句許邵特地留下的話:子修山中術,何須下山。


    這樣的話看似有些莫名其妙,但對荀顏而言卻明白的很,他有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知識,可以說是修的山中術也不為過,而下山,則是在指荀顏要他許子將為其點評之事。


    “不愧是月旦評主,不過雖然修的山中術,但如今天下大亂,我則是需要盡快下山,許先生,學生抱歉!”


    自十八路諸侯進洛陽殺董賊已經過了整整三個月,這三個月間,董賊依舊過著他那殘暴無道的生活。


    此時的,董卓並未垮台,但十八路諸侯早就互有恩怨,怎麽可能重新聚集在一起,


    況且官員關東牧守們卻為了擴充個人地盤,爭奪土地和人口,相互爭鬥。


    翼州牧韓腹害怕渤海太守袁紹做大,故意減少軍需的供應,企圖用饑餓戰術來瓦解袁紹的大軍。


    而早有爭霸天下坐上九五之位的袁紹,那裏會瞞住一個小小的渤海郡,此時的對於有著天下之重資之稱的冀州極為的垂涎。


    而且在聯兵討伐董卓的時候,袁紹就曾經問過曹操:“如果討伐董卓的大事不能成功,什麽地方可以做為拒守的地方。”


    不過那個時候,曹操並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問了他一句:“你的意思是?”


    而那個時候袁紹是這樣回答曹操:“我可以南拒黃河,北守燕、代,兼有烏丸、鮮卑之人,然後向南爭霸天下。”


    而袁紹所謂的南拒黃河,北守燕、代,其中大部分的地區就是物產豐富、人口眾多的翼州。


    由此可見,在那個時候,袁紹就有已經有了奪取冀州的心思,不過當時的袁紹混的不景氣,就算到了現在還是有些不景氣。


    “主公,如今伐董大業失敗,天意如此,那麽就早早做好爭霸天下的準備。”


    此刻,袁紹大營中,手持羽扇的逢紀勸諫道。


    “哎,元圖啊!不是我袁本初不想,而是如今我勢力實在是...”


    久久的,袁紹歎了一口氣,逢紀所講的,他何嚐不知,隻是如今以他這樣的兵力去爭奪天下,無疑是在自尋死路。


    “元圖知主公如今所憂,元圖有一計,可解除主公心中的憂慮。”


    對於袁紹心中所想的,逢紀可以說是一清二楚,隨即臉上浮現神秘的笑容。


    聞言,袁紹頓時興趣來了,他現在最大的憂慮無非就是冀州,他想要得到冀州,但是冀州的實力實在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倍,若是強攻的話,無疑是飛蛾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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