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你開吧。”顧峰去前座副駕了。tiffany用手撐了一下座位,直起身,突然覺得有砂子在硌自己的掌心。拿起來一看,是一粒小小的淺粉色水鑽。她怔住了。


    顧峰在前麵催促她過來開車。她連忙把這粒水鑽偷偷放進了兜裏。然後順從地來到前座。


    一路上她很沉默,仿佛在專心駕駛。可那顆小小的水鑽仿佛一直硌著她。若是耳環,那就絕對有問題。可水鑽的可能性就太多了。也許隻是包上的裝飾掉了下來。她想不起是不是自己某些衣服或者包上有這種裝飾。她覺得是沒有的。


    突然之間她無比懷念住在陸霞那裏的日子。如果顧峰還隻是男友,沒有同居,那麽她至少可以回家和好友吐槽分析,也有時間整理心情。可現在與他日日相對,連喘息之機都沒有。


    在tiffany的想象中,兩位昔日好友此刻都在逍遙自在。其實陸霞也正在遭遇她的人生挑戰。下午譚麗莎剛剛把陳明碩的建議告訴了她,還沒來得及做更多準備,弟弟就已經來了。


    幾個月不見,弟弟長進了不少,不用老媽老爸護送,自己就找上門。陸霞故意說加班,回來比較晚。弟弟就在一個24小時營業的麥當勞裏坐著等,還找了個有充電器的位置給自己手機充電。顯然已經掌握了在城市流浪的初級技能。


    陸霞見了弟弟,就在麥當勞給他買了份快餐。弟弟很高興地吃了。到了家,看到tiffany留下的那間小屋,他更是滿意,居然還道了謝。他行李不多,就一個雙肩背包。有套被子就能睡覺。


    陸霞有點感慨。上次弟弟還眼高於頂,對北京諸多挑剔,被社會毒打了幾個月就懂事了。但這種懂事對自己可不是好事。這意味著保衛家園難度升級。這些年她不斷調整策略,讓家人以為自己毫無前途,因而成功地把自己賺到的錢留在自己手裏,買了房升了值。


    但隨著她的實力一步步增加,露富越來越難以避免。以前略施雕蟲小技就可以讓家人因嫌棄而冷落自己,現在他們已越來越把她當成一座金礦。她得盡快說服弟弟去做保安。


    唯有譚麗莎此刻的生活不但逍遙自在,而且豐富多彩。她的眼前是五顏六色的海鮮、燒烤、各色小菜、啤酒飲料;她的耳朵裏縈繞著賣唱的音樂、灶頭的翻炒、食客的聊天、小販的叫賣;她的麵前是由好幾個小塑料桌子拚成的長桌,擺滿了一次性餐具裝盛的食物;她身邊坐著姚望、catherine、天天,以及十幾個街健達人,和他們的男女朋友。


    原來,天天參加完活動,選手們說要晚上一起去當地著名的大排檔聚餐。天天很想去,又怕譚麗莎被姚望約走,靈機一動,幹脆就邀請他倆一起來,把這個大排檔誇得天花亂墜。


    譚麗莎忙了一天,根本沒空思考安排,馬上就同意了。姚望一聽帶他去吃大排檔,歡歡喜喜地跟自己媽媽請假。而catherine有了昨晚的教訓,和於太配合,以“學習”“長見識”為由,非要跟著姚望一起來找譚麗莎。


    這樣的陣容使得他們這個桌子點菜量十分驚人。在這平時的晚上,難得來此豪客,排擋老板們個個喜氣洋洋,樂得合不攏嘴。


    第63章 大排檔裏的烤生蠔


    誰也沒有catherine開心。她正在開她今晚的不知道第幾瓶啤酒,麵前的各種海貨甲殼堆成了小山包。她身後站著幾個吹拉彈唱的街頭藝人,正在唱她點的《好漢歌》。每唱到“嘿嘿嘿嘿參北鬥”“嘿嘿嘿嘿不回頭”時,所有人就跟著一起唱。


    她酒量很大,並沒有醉,隻是在享受微醺特有的欣快。幾個小時以前她還滿腹怨氣。這怨氣從得知姚望果然晚上要溜出去找譚麗莎的那一刻就有了雛形。


    她對“大排檔”的建議撇嘴說:“換個地方吧,萬一拉肚子了,還怎麽工作呀。”


    姚望就解釋了天天的事。catherine立刻捕捉到了問題所在。她的怨氣更重了。驚訝夾雜著鄙夷,幾乎還生出了一股敬意:這小胖子道行這麽深?!同時吊著陳明碩和姚望,現在又冒出個健身教練,從北京追到這裏來。她攢這麽多備胎,是要開輪胎廠嗎?!


    到了吃飯的地方,她更是眼前一黑。這裏比想象中還要髒。她並非沒有去過大排檔。有些商場或者酒店舉辦的啤酒夜市環境就還算好。但這個大排檔是街邊小髒店組成的那種大排檔。沿路沒有一個店看起來是幹淨的。食客吃完東西的簽子和食物殘渣隨意丟棄在地上。感覺所有人都坐在垃圾堆上吃喝。


    她是真不明白姚望為什麽喜歡這種地方。就像她不能理解為何他對譚麗莎那麽好。男人是不是都有點賤骨頭,放著高級的不要,就喜歡廉價的?


    關鍵是,這頓飯還不是就他們四個人吃。原來那健身教練還帶了一大群閑雜人等。天天胡亂參加的這個活動規模不大,大部分人都是本地的街健愛好者。坐她左邊的男生穿著個跨欄背心,一直在晃腿,像個小混混。右邊的大哥穩重些,大概有三四十歲,穿著體恤衫,可一臉土相,過於憨厚,看起來就是個街邊的民工。


    她這輩子沒有跟這麽低檔次的人同桌吃過飯。再一看姚望的表現,心裏就更氣了。


    姚望見到譚麗莎就去坐在她身邊。而姚望另一邊的座位卻被一個沒眼色的男生給占了,她隻好選了姚望正對麵的座位坐下。人多嘈雜,姚望說話時會本能地湊近譚麗莎,越發顯得親密。她看見他拿出買的福袋送給譚麗莎,聽不見他們說什麽,隻看到譚麗莎好像還有點生氣,而姚望還在賠笑。


    在catherine眼裏,這兩個人分明就是在打情罵俏。


    其實譚麗莎是真的有點生氣。本來姚望送她小禮物,她還很開心,覺得這個袋子很可愛,大小也合適,可以健身的時候裝零錢和卡。


    然而伴隨著小袋子的還有他一句嬉皮笑臉的話:“這個胖娃娃像不像你?哈哈哈哈。”


    她抗議:“你有必要一天到晚提醒我胖嗎?”


    他很欠地笑道:“胖點好呀。胖點挺可愛呀。我想胖點,還胖不起來呢。”


    這就是姚望獨有的本事,輕鬆之間讓兩個女生都想用不鏽鋼盤子打他的頭。


    譚麗莎氣得扭過頭去,而坐在她另一側的天天顯然就聰明多了。他細心地說:“lisa,毛豆熱量比花生低得多,當做主食的替代物,吃一點沒問題的。”


    catherine看譚麗莎左右逢源,越發酸水直冒,突然她覺得胳膊發癢,低頭一看,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她穿著一件露肩t恤配牛仔褲。腿上算是有保護,但胳膊露著。


    她皺著眉頭心想:髒地方就是蒼蠅蚊子多。她旁邊的大哥看她被蚊子咬了,就喊店員拿花露水來。店員小妹拿過一瓶,catherine噴了一些,果然好了點。大哥說:“秋天蚊子就是厲害。”又把花露水傳遞一圈。


    這份友善讓catherine舒服了一點,她對大哥道了謝。各色小吃陸續上了桌。別看環境亂,菜品卻十分漂亮。白白胖胖的生蠔,紅亮亮的小龍蝦,金色的烤串,黃綠相間的“花毛一體”,全都放在亮晶晶的不鏽鋼小盤子裏,還墊了一張雪白的油紙。


    catherine想,好像也沒有那麽髒。她來了些興致,拍了幾張照片。大哥說:“這家生蠔最好吃了。所以比別家都貴。”


    她另一側的男生也推薦道:“趕緊吃,趁熱嚐嚐。”


    這些熱衷於街頭健身的粗糙直男看不出catherine的嫌棄,還以為她不動筷子是出於漂亮女孩的矜持。


    catherine想海鮮本來就比較幹淨,就嚐了一口。此刻是秋天,生蠔開始儲存脂肪,預備過冬,剛開始變得肥美。蒜蓉鹹香,生蠔鮮甜,兩種味道融合得恰到好處,口感豐厚多汁。再配上一口冰鎮啤酒,簡直宛如味覺的煙花在口腔中綻放。


    這種濃墨重彩的做法可比高級館子裏的冰鎮生蠔好吃太多了。


    她再要吃第二個,發現已經被一搶而空。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人數,直接把店夥叫過來,說:“再給我來十份烤生蠔。”


    譚麗莎忍不住勸:“你先少點一點?這家生蠔比較貴。”


    她的意思是,大家最後要aa的。這裏很多練友應該都不是很有錢。


    catherine微笑道:“我點的東西,自然是我請客。吃個大排檔還要算計,也不用活了。”


    這話優越感十足,譚麗莎立刻不做聲了。但周圍的直男聽不出好歹,叫起好來。姚望受了啟發,說:“今晚上都我來,好不好?謝謝大家帶我來這麽好的地方。”


    練友們紛紛說:“別呀,大家aa。”


    catherine幹脆站起來,說:“這樣吧,今晚我和姚大少一起請大家吃飯,海鮮我來,其餘的姚大少來,好不好?”


    姚望馬上說:“沒問題!真的真的,大家給我個麵子。”


    天天心想,不吃白不吃,這種威風你們隨便耍。他馬上帶頭笑道:“那可就謝謝啦。”


    有個男生說:“哎呀,怎麽好意思讓客人請客呢?”


    catherine笑道:“要不你們把白天練的表演一個給我看吧。”


    譚麗莎覺得她這話有些輕佻,但那幫男生並不在乎。他們覺得catherine漂亮又豪闊,說什麽都是對的。再說他們本來就喜歡沒事露兩手。


    有男生立刻說:“孫大哥先來個俄挺!”


    catherine身邊的大哥馬上笑道:“好!沒問題。”


    catherine不知道什麽叫俄挺,好奇地問晃腿男生:“什麽是俄挺?”


    “就是俄式挺身,街健五大神技之一。孫哥做這個最拿手。”


    隻見孫大哥站起來,走到一個相對幹淨點的地方,俯下身,似乎要做俯臥撐,隻是他手臂的位置在身體中部,不像通常俯臥撐手臂是與肩膀平行的。


    隨即,隻見孫大哥把雙腿也抬了起來,整個身軀呈一條直線懸停在空中,隻靠手臂斜斜地支撐著。


    catherine沒想到這土頭土腦的孫大哥居然身懷絕技,忍不住就“哇哦”了一聲。別的男生已經開始讀秒。孫大哥大約撐了十五秒,結束了動作。大家一片歡呼叫好。有人按捺不住,也開始挑戰。但是他動作沒有孫大哥標準,時間也短一些。


    又一個男生笑道:“俄挺我不行。趁著還沒吃,先來個倒立吧。”


    說著他真的在馬路邊倒立了起來,還走了兩步。


    男生們就是很好勝,看catherine這樣的美女請客,本來就興奮,你一個我一個的表演起來。有的人表演得並不好,顯得滑稽可笑,但那就更增添了歡樂。大家一邊表演一邊輪番喝酒,氣氛越來越熱烈,連店員和別的桌的客人都跟著看熱鬧。


    catherine喝了幾杯,越來越開心,突然笑著站起來,說:“我也給大家表演一個!”


    大家沒想到她居然有此雅興,好奇地看著她。隻見她將一條腿側著抬起,用手扶住腳跟,把腿慢慢伸直的同時,把腳搬到了頭頂的位置,做了個極為標準的“搬旁腿”。


    練友們先是驚訝,然後爆發出一陣叫好。catherine又站到一個牆邊,貼著牆,直接把一條腿抬起貼在牆上,笑道:“地太髒了,我豎著來一個吧!”


    所有人都歡呼,catherine也笑。她表演完畢,回到座位上。姚望從沒見她表演過這個,問道:“你還會這個啊?”


    catherine說:“我小時候練跳舞的啊。”


    大家都說:“難怪難怪。”


    catherine是真的興奮。她和姐姐從小被母親要求學跳舞,特意請了嚴師。可她天賦並不好,總被老師說硬,沒有樂感。她是個不服輸的女孩,樂感沒辦法,柔韌度總是練出來了。但跳得還是不好。後來雖然沒有繼續跳舞,長年練瑜伽,保持了很好的柔韌度。


    可這樣吃苦得來的“才藝”,平時根本沒有展示的機會。總不能沒事就劈個叉給別人看吧。何況在她的圈子裏,淑女們差不多都會點舞蹈樂器,所謂“琴棋書畫”。


    今天看這幫直男才藝比拚,她本來就好勝,就忍不住技癢秀了一把。練體育的人有一種江湖氣,對她這種“功夫”由衷欣賞。她感覺到了,也更開心了。


    catherine還乘勝追擊,對姚望說:“姚大少也來一個?”


    姚望笑道:“我可不行。要是有個籃筐,我還能勉強表演個扣籃。別的可真不會了。”


    大家笑成一團,catherine就叫了賣唱的藝人來唱歌助興。她體會到了大排檔的樂趣,此刻如魚得水,越來越享受。


    譚麗莎的自卑卻湧了上來。小時候她最羨慕那些跳舞的小女孩。可她家裏沒有錢,又胖,就是學校裏集體跳舞,也輪不到她在前排。到現在都記得跳舞的女孩子走路時姿勢都與別人不同。


    這就是出身,就是起跑線吧。陳柔櫻那美妙的身姿,大約也是從小練功房裏的成果。自己會什麽呢?什麽也不會。隻會吃和做飯。可這又算什麽呢?難道跑去排擋裏搶過大廚的炒勺表演個炒菜嗎?


    其實男生對catherine格外殷勤,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她看起來完全單身。在別的男生看來,譚麗莎已經名花有主,不是跟姚望就是跟天天,反正肯定是個“朋友妻”,不可以對她太熱情。


    但譚麗莎的感受卻是所有的男生,包括姚望,都被catherine驚豔了。


    無人問津的小透明感覺又回來了。之前體會到的很多好感,大概還是因為她是客戶采購方。她不是嫉妒catherine,她也覺得今天的catherine難得地可愛。她隻是為自己沮喪。


    但別人都興衝衝的,她的臉上也浮現出配合的笑容。唯有天天捕捉到了她的感覺。他說:“這也沒什麽,練跳舞的都要練這個。你要是從小練,你也會。”


    譚麗莎輕輕地說:“可是我小時候沒有機會練。”


    “誰能從小什麽都練呀。”天天壓低聲音,悄悄地對她說:“這種從小訓練出來的漂亮沒特色,你比她好看多了。”


    譚麗莎覺得他為了安慰自己簡直昧著良心,她笑了笑,說:“倒也不用這樣安慰我。”


    天天認真地說:“我是說真的。她長得讓人記不住。可我第一次見你就記住了。你和別人都不一樣。”


    他聲音很輕。夜市嘈雜聲中,這句話隻有她聽得到。她一直把他當一個健身房裏的小孩,後輩,實習生。但此刻他以她最需要的方式安慰了她。每個人都會覺得自己很特別。“你和別人都不一樣”泛濫到近乎套路,可真說出來總還是很動人。若再帶著幾分真心,那更是無往而不利。而天天的確是誠懇的。他本來就喜歡豐滿一點的女孩。


    她後知後覺地想到:難道他不僅僅是人好,是對我有意思?


    人總是容易對喜歡自己的人產生好感。突然之間,她覺得他好像有一點點不同了。這種心動就如微風下的漣漪般若有似無。但從此他在她眼裏就真正有了性別。


    姚望回過頭,注意到譚麗莎一直在和天天說話。他想把她拉回來,就搭訕著說:“對了,catherine家在這邊有個服裝廠。你想不想過兩天一起去看看?說不定將來我們也可以做點主題服裝。”


    他把搭訕掩藏在正經事下,這樣她就不得不回應他。她確實也回應了,而且很積極。她說好的,沒問題。並且迅速安排了時間。隻是她心裏有點別扭,覺得他好像看重她就是因為工作。其實平時她並不常這麽想,但人在自卑時,就是會這樣疑神疑鬼。


    這個夜晚,陸霞在電腦前瘋狂搜索保安招聘信息。tiffany心裏硌著那顆碎鑽。譚麗莎被突如其來的自卑籠罩。唯有catherine意氣風發,覺得“下層的”生活好像也不是那麽糟糕,她對即將到來的工廠之行充滿了期待。


    不過,沒有人可以總是得意。幾天後,當catherine帶著姚望和譚麗莎還有天天去看工廠時,她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


    廠長辦公室裏坐著三個供貨商討要貨款。會計苦著臉說還欠稅,可是賬上已經沒錢了。幾個工人頭目對她愛答不理。車間裏本應該工作的幾台進口機器已經無影無蹤。


    而她曾經很熟悉的父親的司機老韓,也就是現在的韓廠長,一臉頹廢,好像剛剛被人打了一頓,說:“玲玲啊,你是不知道現在的生意有多難做啊!”


    第64章 被忽略的船菜與風景


    catherine問老韓:“那幾台進口機器呢?”


    “付不出錢,被供貨商拉去扣押了。”


    “什麽?!這不犯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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