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沒多重呀。就你這個身高,重個七八公斤也不影響你的美。現在很多人的審美都太不健康了。如果那時候我認識你,我就會告訴你,你很漂亮。”


    他說得誠懇,她有點感動,吐露心聲:“可是這麽多年,並沒有哪個男人真心實意地愛上我。很多人都覺得我不錯,可他們最終還是愛上了別人。”


    天天瞪著她,突然笑了。


    她疑惑:“你笑什麽?”


    “你聽過那句話嗎——女孩子說沒人喜歡她,意思就是有些男人不算人。”天天誇張地搖頭歎氣:“這個世界就是這麽的殘酷。”


    她怔了一下,啞然失笑:“我可不是那種人。”


    這時服務員過來收盤子,譚麗莎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吃了好多,懊悔地說:“完了!今天卡路裏超標了!”


    “沒事兒,旁邊就是學校,咱們去操場上活動活動。”


    他們進了學校,走過林蔭路,路過籃球場,籃球場亮著燈光,男生們在打籃球。她不由自主地看過去。這是她一個下意識的習慣。很久以前,每次路過學校的籃球場,她都會忍不住偷偷地張望,想看到姚望的身影,可又怕別人知道她居然覬覦他,看得躲躲閃閃。


    這時一個籃球向他們飛過來,天天一把接住,對那幾個打半場的男生叫道:“哥們,借我用一下啊——”


    他運球到一個空著的籃筐下,跳起來幹脆利落地扣了個籃,然後瀟灑地掛在籃筐上,笑著對她揮手。他身高並沒超過一米八,但彈跳力驚人,動作協調,更顯得靈活好看。


    她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那幾個男生馬上叫好:“一塊兒玩會兒?”


    天天笑著看向譚麗莎,她對他點點頭。他把外套脫掉,隨手扔在操場邊的地上,就加入了這場臨時的比賽。他身體靈活,頻頻得分,每進一個球,就會笑著看她一眼。她就會笑著對他揮揮手。


    球場上的燈光帶著懷舊的氣氛,仿佛讓她穿越回了很多年以前,球場上最閃亮的那個男孩,每一個動作,都是為了她。


    男孩子們散去,比賽結束,天天笑著向她跑過來。她說:“你打得真好。”


    他笑道:“我現在打得少了。走吧,我們去喝汽水。”


    說著他去拿他的衣服。然而,衣服不見了。他以為自己記錯了地方,她也陪著他找來找去。可是衣服已經無影無蹤。問了旁邊的幾個人,誰都沒注意。


    譚麗莎問:“你外套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嗎?”


    天天懊惱地說:“錢包手機和鑰匙都在裏麵。錢包裏有我所有的卡和證件。”


    “你別急。我打個電話試試。也許是有人拿錯了。”


    她打了電話。手機關機了。對方是故意的。


    天天頹然道:“完了。肯定找不回來了。”


    譚麗莎後悔極了,說:“對不起,我應該幫你看著的。可是我隻顧著看球。”


    天天盡量開朗地笑道:“沒事兒。沒多少錢。”


    她看出他很不開心,可還是盡力安慰她,想了想說:“我們在附近找一找,也許賊隻拿了現金,把錢包丟在附近。”


    他們一路在夜色下看著,可一無所獲,也看不清楚。他歎了口氣:“算了,沒戲了。”


    “明天我們去學校傳達室問問保安,也許會有人撿了交給他們。”


    兩人慢慢地往外走,路過圖書館前的大台階。他說:“你陪我坐會兒行嗎?”


    她陪他坐在台階上,此刻夜色漸濃,行人稀少。深秋的風很涼,她問他:“你冷嗎?”


    他搖搖頭:“不冷。”


    他心裏懊惱又煩躁。今天真的太倒黴了。興衝衝地去她公司,卻得知她已經有了心上人。想討她歡心,一時忘形,錢包手機鑰匙全都丟了。


    她看他煩惱,越發內疚。手機錢包鑰匙一起丟失,簡直是都市人最可怕的噩夢。她關切地看著他,歉意地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明天我陪你去掛失……”


    令他心動的麵孔近在咫尺。隻要輕輕一低頭,就可以吻上去。一句男生間流傳已久的話突然就冒了出來:該吻的時候不吻,比不該吻的時候吻了更糟糕。反正事情也不會更糟糕了,大不了被她討厭。而不喜歡和討厭,又有什麽區別?如果不能做戀人,難道你還要和她做“普通朋友”?


    他心一橫,帶著一股近乎赴死般的悲壯心態,冒失地吻了上去。


    那雙唇和身體都比想象中還要柔軟,身上淡淡的香氣讓他意亂情迷。他大腦一片空白,隻是情不自禁地吮吸,猶如貪吃果凍的小孩子。


    她有一刹那的錯愕,不僅是為這個毫無征兆的吻,更為了她發現自己居然一點點都不反感。甚至,有一點喜歡。或許是因為這深秋的校園的夜晚,或許是之前那一點點酒精,或許是因為他是剛剛在燈光下的球場上對她微笑的少年。她知道自己沒有愛上他,但她享受這一刻的感覺。


    她自欺欺人地給自己找了個放縱的借口:他心情不好。不過是一個吻而已。何必拒絕,讓他難堪。給他一點快樂又如何呢。


    她回應了他。


    他們在月光下吻了很久,他才鬆開她。她本想開玩笑說:“好了,現在心情好點了吧?”


    可他一臉的欣喜若狂,癡癡地看著她,整個臉都在發光。他輕輕拿起她的手,不停地吻,吻得小心翼翼,虔誠如教徒,仿佛這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他喃喃地說:“這真是我人生中最幸運的一天。”


    她被他的樣子打動了,鎮住了。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麵孔。她無法對著這樣一張臉說,我隻是跟你隨便一下。


    她把那句準備好的玩笑話咽了回去。


    他們在台階上偎依著坐了一會兒,她提議今晚先去她那裏,明天陪他去掛失。一路上他滿臉都是掩藏不住的笑容,拉著她的手。到了小區的樓下,她突然心虛起來,她覺得她可不能讓別人看見她和他在一起了。


    她鬆開了他的手,低聲說:“這是公司的房子,所以——”


    他連忙表態:“你如果不方便,我不去也可以的。我可以找個麥當勞待一晚上。”


    “那倒也不用。我的意思就是……反正稍微低調一點。”她像個一晌貪歡之後不想給名分的渣男,試圖把話說得婉轉一點,可初入此道,還不熟練,說得十分心虛。


    天天忙不迭地點頭答應。此刻她就是說讓他赴湯蹈火,他也會欣然從命。


    譚麗莎帶他進了屋,關上門,才悄悄鬆了一口氣。她找了個毯子給他,說:“委屈你在沙發上躺一下吧。”


    他有些靦腆地說:“我出了很多汗,用你的洗手間衝一下可以嗎?我不想把你的毯子弄髒。”


    她想起他打了一晚上籃球,說:“行,你用吧。”


    她找出條毛巾給他。他鑽進洗手間。她心煩意亂,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段關係。突然門鈴響了一聲,她嚇了一跳,走到貓眼那裏一看,姚望笑嗬嗬地站在門外:“你沒睡吧?我看你燈還亮著。”


    第82章 烤糊了的吐司麵包


    譚麗莎第一反應是裝死。也許他敲兩下沒反應就走了。可姚望看她沒回應,聲音變得有些焦急:“莎莎?你在嗎?你沒事吧?”


    他拿出手機給她打電話,手機鈴聲在室內響起,徹底揭穿了她在家裏的真相。她慌亂之下開了門,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剛才沒聽見……你有什麽事嗎?”


    他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出危險了呢。下午發信息給你也不回。”


    她瞪大了眼睛:“你什麽時候發信息給我了?”


    他拿出手機,翻出來給她看。屏幕上,他大概在四點多發了一條信息:估計今天完事比較晚了,明天再幫你搬家哈。


    沒頭沒腦,不清不楚,是他一貫的風格。但確實是打過了招呼。


    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檢查,姚望的名字上並無新信息提示。點開與姚望的對話框才看到一條新的信息。時間也不一樣,晚了很多。


    信息錯亂延遲。常見也不常見。總之偏偏發生在今天下午。


    他說著就要進屋,她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僵在那裏。他笑道:“你怎麽了?傻乎乎的。”


    他輕輕推她一下:“變木頭人了?”


    她急中生智:“要不然,去你家聊吧?我家……剛搬家,太亂了。”


    他好奇地往裏張望:“你自己搞定了搬家啊?這麽能幹?亂點怕什麽……”


    “我……想去你家。”


    他一怔,笑了:“好呀。歡迎串門。”


    她鬆了一口氣,拿起門口的鑰匙就要關門。可就在那一刹那,天天的聲音從洗手間裏傳出來:“lisa,你有吹風機嗎?”


    姚望一怔,詫異地看著譚麗莎:“家裏有人啊?”


    譚麗莎語無倫次,試圖關門:“沒事,不要管……一會兒再說這個……”


    可天天見她沒反應,已經一邊試探地問“lisa?”一邊從洗手間裏走了出來。


    他倒是把自己的衣服都穿上了,可他的麵孔濕潤光潔,正拿著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還帶著一臉甜蜜的笑容。再瞎的人也看得出他剛剛洗了澡,並且心情不錯。


    天天看到姚望出現,頗感意外,也很不爽。但又覺得自己已經“上位”,應該表現得大方一些。


    他微笑著對姚望說了聲“嗨”,又對譚麗莎說:“你們是不是有事要談?進來唄。”


    一副男主人的大方姿態,他簡直想給自己打滿分。


    譚麗莎渾身的血液都凍住了,大腦徹底死機,說了一句雪上加霜的話:“你……這麽快就洗完了?”


    姚望毫無心理準備,大腦一片混亂,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不能置信地回過頭,看到譚麗莎一臉被捉奸在床的表情,抱怨天天為什麽這麽快就洗完了澡。


    她看到他質疑的眼神,更是說不出話。兩個人就這樣古怪地互相看著,仿佛有人突然按下了這個房間的暫停鍵。


    唯有天天的大腦還在運轉。他突然就什麽都明白了——他們在江南吃大排檔時,姚望說,要是有籃筐,我還能表演個扣籃。難怪她對籃球那麽感興趣。難怪她在球場邊看他的樣子,就像一個貨真價實的女朋友。難怪她在那樣的情況下接受了自己。


    原來她的心上人一直是他。多麽不令人意外的結論啊。高大英俊的,會扣籃的富家子老同學兼老板,和他這樣一個普通人。任何一個女生都知道該怎麽選擇吧。


    甜蜜的感覺瞬間化為烏有。他回頭看著她。這次他看清楚了。她滿臉都是慌張,生怕姚望誤會。難怪她留宿他時一臉為難。難怪在走近小區時,她鬆開了他的手。原來她隻是興之所至,吻了一個替身。


    可隨即他想起她陪他找手機,在月光下陪他坐著,她不忍心讓他去麥當勞過夜。也許她很風流,可她還是個善良的好女孩。最重要的是,他喜歡她。他希望她快樂。做男人要有風度。他不想讓她覺得他沒風度。


    天天在那一瞬間做出了決定。他笑著對姚望說:“你別誤會啊,我就是來幫lisa搬家的。我錢包鑰匙都丟了,沒證件也沒法住酒店。我本來說去麥當勞待著,lisa心眼好,就說讓我待到天亮,去補辦那些東西。”


    姚望將信將疑地問:“錢包鑰匙都丟了?丟哪兒了?”


    天天隨口說:“坐地鐵時把外套落在座位上了。”


    譚麗莎愕然地看著天天。姚望聽出了破綻,懷疑天天在耍心機裝可憐,追問道:“你什麽時候坐的地鐵?搬家時都沒發現丟錢包?大晚上要該走的時候,就發現丟錢包了?”


    天天很好脾氣地說:“是啊。早點發現就好了。我就是很糊塗。”


    他盡量裝作坦然地對譚麗莎說:“對不起啊,我不應該跟你借衛生間。這確實……太讓人誤會了。主要是出了好多汗……”


    她意識到他在掩護她,一臉內疚地看著他。他安慰地對她笑笑:“lisa,你借我點現金。我去麥當勞待會兒。”


    姚望看天天說得誠懇,又覺得自己方才有些小人之心,就說:“別去麥當勞了,去我家吧。”


    天天說:“不用了。你們倆不是還有事兒要說嗎?我先走了。”


    他對譚麗莎笑一笑,說:“晚安。”


    他一直在微笑,可嘴角可以上揚,語氣可以輕鬆,眼睛裏失落與心碎卻無法偽裝。剛才那個星光下甜蜜得發光的麵孔,此刻已經黯淡無光,卻還在努力掩飾。


    姚望連忙說:“別呀,要不一起去我家吧,很近的,也在這個樓裏。”


    天天擺了擺手:“真的不用,別客氣了。”


    譚麗莎呆呆地看著天天,覺得自己糟糕至極,甚至卑劣。如果不是為了她,他不會丟那麽多東西。她知道隻要她假裝若無其事,姚望就會相信。可她生平從未這麽辜負過人,也未曾被這樣全心全意地在意過。


    說不清是出於憐憫、珍惜、不忍、感動,亦或是類似於講義氣或是做人要地道的道德感。或者,還有一些對姚望的不滿——他從未對她有任何確切的表示。總是不打招呼,隨心所欲,仿佛他天經地義地就是她人生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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