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也隻是蹲下去,繼續給她擦另一隻手,淡聲說:“我輕一點。”


    虞冷月沒脾氣了。


    哪怕是從前,他也沒這樣對她低過頭。


    “好了。”


    周臨淵放開她的手,把帕子扔去銅盆裏。


    虞冷月雙手潔淨,但眼睛已經不幹澀了,也就不想去揉了。


    就寢時分。


    周臨淵沒有多久可以休息,隻是抱著她準備睡了。


    虞冷月靜靜靠在他懷裏,無端提起:“‘顧則言’是誰?”


    周臨淵也沒隱瞞:“我表弟。”


    虞冷月早猜到了,畢竟“顧”姓是他母親的姓氏。


    她睜著眼,漆黑如墨,問道:“為什麽用他的名字?”


    用他的名字來騙她。


    周臨淵回想了一下那個瞬間,卻想不起來什麽,解釋道:“隨口一說。”


    虞冷月看著他的眼睛問:“那現在,也是隨口一說嗎?”


    周臨淵緊緊抱著她,說:“不是。”寒霜覆雪的眼眸裏,融了東升朝陽的炙熱。


    虞冷月在窒息中,低聲問:“從今以後,都是真的了麽?”


    周臨淵幾乎一顫,低而沉地“嗯”了一聲,鄭重道:“都是真的。”


    不知過了多久,虞冷月摸了摸周臨淵的額角,提起那一次替他駕車,帶他撞車的事:“還記得這疼麽。”


    周臨淵淡笑:“記得。”


    虞冷月很狹促地狠狠警告:“如有下次,會比這更疼。”


    周臨淵喜極了,聲音居然極低:“好。”


    虞冷月濕潤著眼眶,咬了他一口。


    “周羨嶼……你讓我等了太久。”


    周臨淵跟她致歉,說都會賠給她。


    作者有話說:


    換了個封麵,封麵上的書名也換了,叫《月入長淵》,實在不會取啦,就叫這個好了。


    不過書名換掉,需要找編輯,後麵再找編輯改過來吧!大家看到封麵書名以後變了,不要驚訝!


    第80章


    周臨淵說, 要補償。庫房全對她敞開,也事事隨她。


    虞冷月要求住去明苑,他也答應了。


    至於他是怎麽在不招眼的情況下, 帶著她暫且搬去了明苑, 她也不知道,總之周家沒有人過問。


    去了明苑,虞冷月才真的放肆。


    這節骨眼,其實不該過分遊樂,但她真的很想和周臨淵一起住花團錦簇的屋子,喝美味的酒,遊山玩水。


    除了遊山玩水, 別的在明苑裏也盡可以敞開懷去做。


    王喜一家子陪著虞冷月去京郊,買了很多花回來侍弄。


    虞冷月和雪書還自己釀葡萄酒,連金秋的桂花酒也計劃上了。


    雪書很明白虞冷月這份喜悅從何而來。


    焰火熄滅前,總是格外縱情地燃放。


    虞冷月自己也心知肚明。


    她不想再瞞周臨淵了,等到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她就全盤托出。


    到底會怎麽樣, 聽天由命。


    她不想往後都含著苦果吃蜜餞, 甜得不純粹。


    周臨淵毫不知情似的, 從衙門裏回來,若無要緊事, 所有的時間都陪在她身邊。


    他們一起把時間浪費在, 剪紙、揉麵團、逗白鶴身上。


    仿佛躲在了朝堂的紛擾之外。


    假山流水之下,夫妻兩個坐在大石頭上, 笑聲和水聲一樣澄澈。


    虞冷月靠在周臨淵懷裏, 問:“羨嶼, 你今年要散館了吧?”


    周臨淵頷首, 他入館已經快三年了。


    虞冷月想,以他的家世,日後的去處不會太差。


    隻是不知,他自己是怎麽想的。


    她道:“散館之後,你想去哪裏?還想繼續留在翰林院嗎?”


    周臨淵撫著虞冷月的發頂,很認真地想,流水飛濺,落到他手背上,微微發涼,他卻沒有給出答案,反問她:“你以後想怎麽過?”


    虞冷月扯著嘴角一笑,她是背靠在他懷中了,料想他看不見自己的表情,暢想著說:“想回金陵。以前家貧,除了金陵哪裏都沒去過,定居金陵之後,我想把江南遊一遍,還想把我做的點心、湯飲,賣遍江南。想回去看一看父母親。”


    周臨淵說:“想法很好。”


    卻沒提,前途去向。


    虞冷月想得太多了,一時忘了繼續問下去。


    她又想著,這裏離崇福寺近,說:“不如今晚故地重遊?”


    周臨淵起身,拉著她回去換一身衣裳,喬裝一番再去崇福寺。


    夫妻兩個低調打扮了一身,悄悄去了崇福寺,混跡在普通的香客裏麵。


    虞冷月虔誠地拜過神佛,就和周臨淵一起往崇福寺的後山去。


    第一次私下見麵,就是在後山上。


    她還跟丟了鞋,怪丟臉的。


    周臨淵大抵也想起了,上山的時候,在笑。


    虞冷月臉頰微紅,那時她膽子真大,又想著,其實他早早知道她的身份,她豈不是做了不止一出戲給他看,他就在那兒從容地耍猴兒呢。


    心裏不高興,半路上耍脾氣,說:“走不動了,你背我。”


    本以為周臨淵會拒絕,從前一起去爬山,他就答應得很勉強,還有下不為例的意思。


    卻不想,他直接彎下修長的窄腰,說:“上來。”


    虞冷月一愣,撲到他背上去。


    太陽落山,天色已經極暗,烏雲壓境。


    周臨淵背著她一階一階地上去,亭子在烏雲之下孤孤單單地立著,裏麵空無一人。


    虞冷月伏在他背上,嘀咕:“羨嶼,你變了。”


    以前對她沒有這麽好。


    周臨淵淡聲道:“是嗎。”


    虞冷月:“嗯。”


    周臨淵忽然輕笑,居然是很坦蕩地認命地說:“早就變了。”


    哪怕隻是一次改變,可從無到有,對他而言,就是巨大的變化。


    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他的改變遠也不止一處。


    出去賑災的那次,他後知後覺才意識到,看到別的老夫老妻那般恩愛,他就想到了她。


    他那會兒發現自己對家竟然有了渴望。


    這都是他預料之外的事。


    虞冷月更愣了,手伸到前麵去,玩著他的喉結,沒有說話。


    到了山上,周臨淵把虞冷月放下來。


    住持不在,棋盤好像久不使用,已經有了灰塵。


    虞冷月食指一摸,薄薄一層灰色,她說:“看來住持很久沒找到好的對手。”


    周臨淵替她擦掉手指上的灰,道:“可能隻是爬不動山了。”


    誰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兩人坐在小亭子裏,看山,看落日,看月亮升起來。


    虞冷月突然笑起來,笑聲在夜裏有些突兀。


    周臨淵疑惑地看過去。


    虞冷月也看著他,她的夫君,長得清冷斯文,其實骨子裏很驕傲,還有點狂,讓他認命的事,可能也就這麽一件。


    她突然覺得不勝榮幸。


    也還……有點小得意。


    周臨淵慢慢讀出她眼裏的得意跟狹促,擰著她的臉,說:“伶娘,你有時真可恨。”


    聽語氣有些牙癢癢,但他表情從來清冷淡然,倒也沒有真的覺得她可恨,眼眸微微一斂,帶著淡笑,反而更多的是寵溺。


    虞冷月沒覺著自己可恨,湊過去不滿地問:“我哪裏可恨了?”語氣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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