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皺了一下眉頭,沒有回答。


    “那北冥神功呢?化功大法呢?”蘇白衣又問道。


    “不過是些小說話本裏的說辭,世上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武功。你想說什麽?”烏鴉冷冷地說道。


    蘇白衣卻又問了一個問題:“為什麽不會有這樣的武功?”


    “天下門派大大小小有幾千個,門派之中亦有各類派係,每個派係修煉的武功各不相同,每個人修煉出的內力也天差地別,除了同一宗門的師徒、師兄弟之間可以傳功,其他的人體內若是存在兩股不同的內力,必定筋脈寸斷而亡。”烏鴉雖然嘴上如此說著,但心裏卻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停下了步伐,“而且內力存於丹田之內,本就是流轉變更的,不是一成不變的,被吸走的內力總會再生,得到的內力也不是永恒的。同門之間傳功,十成內力最終能傳達的不過三成,還會在幾日之內就消失殆盡。”


    “是這樣的嗎?”蘇白衣此刻的笑卻顯得輕鬆得多了。


    “江湖中人,不乏有人想嚐試開創出一門你所說的吸星大法那樣的武功,但最終都失敗了。”烏鴉眯了眯眼睛,“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此刻蘇白衣已經站立在了地上,一隻手已經從烏鴉的身上挪開,但另一隻手仍然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的笑容越來越自若,因為他原本的力量不僅恢複了,甚至烏鴉身上的內力都在緩緩地流入他的體內。蘇白衣笑道:“你輸了。”


    “看來謝看花並沒有真正地傳授你武功。常人以為修煉內功,是不斷地積蓄內力,可武學若到達一定造詣,便能知道,修煉內功是一個築池的過程,我們的丹田是池,而內力是泉水。有多大的池便積蓄多少的水,水滿則溢,水溢則溺。”烏鴉冷哼一聲,他試圖舉起右手的長刀,卻發現隻要自己一運氣力,便會在周身流轉一番後流入肩膀上的那隻手掌中,“你的那一汪小池,也想載我的水?”


    “作為一個殺手,你應該是個話很少的人。”蘇白衣幽幽地說道,“但是從方才開始,你就開始長篇大論,來解釋我吸你功法這件事是不可能的。為什麽?你是在說給我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是不是因為你已經發現,我確實做到了!”


    “我隻是不願意殺你,因為我的任務是把活著的你帶回去。”烏鴉眼睛中寒光一現,“但你自己尋死,便怪不得我了。”


    蘇白衣忽然感覺搭住烏鴉肩膀的那隻手上的灼熱感更強了,像是碰上了一塊烙鐵一般,但是他仍舊忍痛並未收手,於是那內力便開始源源不斷地湧入蘇白衣的體內。蘇白衣一愣,他的吸取是緩步進行的,可烏鴉卻自己主動將內力送了進來,手掌上的那股灼熱感立刻傳達到了全身,一股蒸氣在蘇白衣頭上冒起。


    “要熟了要熟了。”蘇白衣喃喃道。


    “夠嗎?還不夠的話,我還有。”烏鴉再度將自己的內力注入蘇白衣的體內。


    蘇白衣頭頂青筋暴起,皮膚已經漸漸變成了暗紅色,一身白衣已經被汗浸得濕透,看上去十分痛苦,但他卻對烏鴉咧嘴笑了笑:“確實不夠。再來些。”


    烏鴉一愣,隨即歎了口氣:“罷了。看來你是真的想死。”


    這個時候,南宮夕兒已經持劍趕到,她看到蘇白衣的異狀,大喝道:“烏鴉,你在對蘇白衣做什麽!”


    烏鴉苦笑一下,這分明是蘇白衣在搞鬼,自己雖然想要用自己的內力衝破蘇白衣的丹田,也不過是無奈之舉,如今南宮夕兒一到,自己想必今日是必定要栽在這裏了。


    蘇白衣心中大喜,急忙指揮道:“師姐,拿劍丟他!”


    “放開他!”南宮夕兒沒有猶豫,立刻衝著烏鴉一掌打去。


    “師姐,別用掌啊!”蘇白衣急忙喝止,卻已經來不及了,隻見南宮夕兒一掌打在了烏鴉背上,可那股掌力卻如同石牛入海,直接消失得無影無蹤,南宮夕兒立刻撤掌,可那手掌卻像是黏在了烏鴉的身上一般,怎麽拔都拔不出來了,她立刻運起內力,可那內力卻又通過自己的手掌流入到了烏鴉的體內。


    “見鬼了。”南宮夕兒低聲罵了一句。


    烏鴉麵露痛苦之色,南宮夕兒練的內功和他所練的大相徑庭,如他方才所言,不同的內功無法相容,不過幸虧這些內力不過是在他體內流轉了一番後就又轉到了蘇白衣的體內,不然不用多時就經脈寸斷而亡了,但即便如此也讓他渾身上下像是螞蟻叮咬一般難受。


    “你死定了。”烏鴉對蘇白衣說道。


    南宮夕兒急忙問蘇白衣:“這是怎麽回事?你莫不是在吸他的功力?現在連我這份也吸上了?你瘋了,快放手!”


    “放不了了。”蘇白衣甩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這武功我也是難得用,似乎是不吸幹不罷休的感覺。”


    “那樣會死的。”南宮夕兒聲音裏帶了幾分哭腔,她和蘇白衣相處多日,已經把蘇白衣的武學功底摸得差不多了,是斷然承受不住他們二人的內力的,自己此行下山,自以為自己的武功能夠護住蘇白衣,卻沒想到才過幾日就害死了他,心裏絕望竟快哭了。


    蘇白衣一直見這師姐都是一副極為強大的樣子,第一次見她這般無助的樣子,急忙安慰道:“師姐,你放心,我不會死的。我們還要一起去把師父帶回來的。一直忘了和你說,師父有一天喝醉了,和我說他有個女兒,粉雕玉琢像個瓷娃娃。我一直以為他是騙人的……”


    南宮夕兒先是一愣,隨後左手勉力往腰間挪去,試圖拔劍:“我不會讓你死的。”


    烏鴉冷笑道:“死到臨頭還有心思說閑話。”


    “《仙人書》總綱第一條。天水之池,浩瀚無極。萬物相合,凡世之尊。”蘇白衣握住烏鴉肩膀的那隻手忽然運力,“你說得對,丹田是池。可我的卻是天池,浩瀚無極,有多少來多少!”


    第033章 求生


    蘇白衣話剛一說完,烏鴉便覺得體內的內力更加快速地往蘇白衣的體內湧去,他終於不敢再任由自己的內力流失,開始抵抗蘇白衣。南宮夕兒則眉頭一皺,看向蘇白衣。


    “相信我。”蘇白衣沉聲道。


    “好,我信你!”南宮夕兒朗聲道,隨即將自己的內力主動地往烏鴉體內傳去。烏鴉此刻隻覺得體內像是有一座冰山和一座火山共存,丹田之中冷熱交融,感覺隨時都有可能爆裂開來。


    “既然你想要,那麽便如你所願,全都給你吧!”烏鴉不再抵抗,主動將自己的內力連同南宮夕兒的那一份往蘇白衣體內傳去。


    這個時候,一席白衣僧袍在他們麵前閃過。


    “阿彌陀佛,諸位這是在練什麽武功?”戒情不戒色察覺到了麵前的異樣,在他們前方五步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


    “救……救我。”蘇白衣對著戒情不戒色伸出了左手。


    “怎麽個救法?”戒情不戒色笑了笑。


    “方才烏鴉和我師姐比拚內力,我想要偷襲這個烏鴉,卻沒想到被他吸住了,他現在想要把內力輸到我體內,震斷我的筋脈。”蘇白衣解釋道。


    “哦?”戒情不戒色看向麵目猙獰的烏鴉,“是嗎?烏鴉。”


    “你試一試不就知道了?”烏鴉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冷笑。


    “阿彌陀佛,我不試。”戒情不戒色竟盤腿坐了下來,“我等。”


    蘇白衣一愣:“你不是要帶我去和我師父團聚嗎?我死了可怎麽辦?出家人不打誑語,快把我拉過去。”


    “小兄弟,騙人這件事,你還是太愣了。”戒情不戒色搖頭笑了笑,“應該和你師父多學學,我猜我若是也抓到你的手,想必就和烏鴉兄一樣,連動都動不了了吧?”


    “你真當這家夥是個和尚?當年我們青冥院的弟子中,就屬他壞點子最多。”烏鴉說道。


    “青冥院?他不是刑律院的嗎?”蘇白衣惑道。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戒情不戒色從地上掃過一顆石子,衝著蘇白衣的胸膛打了過去,可惜到了蘇白衣身前三寸之地就化為了粉碎,“果然有貓膩。”


    “也罷。”蘇白衣終於將手從烏鴉身上挪了下來,烏鴉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南宮夕兒以劍拄地才勉強沒有摔倒,她嚐試了一下運氣,發現丹田之內的內力已經被吸得不到一成了,想必那烏鴉更是半點都沒有了。


    蘇白衣長袖一揮,一身白袍無風自揚,他看著戒情不戒色笑了笑:“既然騙不了你,那麽我們便打吧。”


    戒情不戒色站了起來:“你現在看起來不像謝看花,倒像是赫連襲月,一身春風之力,將周身之物化為粉碎。”


    “小心,這個和尚武功很厲害。”南宮夕兒提醒道。


    “放心吧,師姐。”蘇白衣對著南宮夕兒燦爛地一笑,“當我說我能搞定的時候,我就一定能搞定。這個和尚說得對,我不會騙人的。”


    南宮夕兒一愣,她覺得蘇白衣身上的氣質忽然變了。無論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還是在學堂之中的再會,蘇白衣給人的感覺一直是個遇事先躲的膽小鬼,雖然長相穿著有些儒雅公子的樣子,可一開口就全都露餡了,不過此刻的蘇白衣一身白袍飛揚,嘴角掛著自信的笑容,倒真有幾分年輕高手的風範。


    就像是……


    謝看花年輕時候的樣子。


    或許吧。反正我也沒有見過。南宮夕兒心裏默默地想著。


    蘇白衣自然不知道南宮夕兒此刻心裏冒出了這麽多想法,他隻是轉身對著和尚做出了一個“起”的手勢。


    戒情不戒色則往後退了一步:“小兄弟怎麽還謙讓上了,不如你先請。”他原本也並不認識蘇白衣能有什麽作為,但是那個當年和自己旗鼓相當的烏鴉此刻可是真真切切地倒在地上,心裏不由得便多了幾分警惕。


    蘇白衣彎腰從烏鴉身上拿回了自己的君語劍,又走到了南宮夕兒的身邊:“和尚,你我無冤無仇,萍水相逢,我實在不想殺你。”


    “或許我們很久以前就見過呢。”戒情不戒色淡淡地說道。


    “那可得很久很久以前呢。”蘇白衣聽出戒情不戒色話語中似乎另有所指,“那時候,我師父還是霧雨樓的樓主吧,而我是……”


    “你是……”戒情不戒色揚了揚眉。


    “是你個鬼啊!”蘇白衣忽然攔腰一把抱起南宮夕兒,運起走馬觀花,猛地朝前奔去。


    場中眾人都是一愣。


    南宮夕兒問道:“你不是說你能搞得定的嗎!”


    “別鬧了,那個和尚換武功就跟變戲法一樣,我怎麽可能打得過。”蘇白衣說得理直氣壯,“師姐,指個方向。我不認路!”


    “往東走。去鳳林渡口!”南宮夕兒也懶得在此時和蘇白衣多言,立刻回道。


    “師姐。”


    “又怎麽了!”


    “東邊是哪邊呢?能說左右嗎?”蘇白衣這話更加理直氣壯了。


    “右!”南宮夕兒徹底無奈了。


    “是走馬觀花啊。”戒情不戒色的聲音忽然在蘇白衣耳邊響起,蘇白衣一愣,立刻一個撤步,但那和尚卻也跟著一個撤步。


    “和尚,左右都行,給條活路走。”蘇白衣誠懇地說道。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路真的是活路。”戒情不戒色對著蘇白衣伸出一指。


    “是無相劫指!以純陽真力催動的指法,必須避開,不然中招後渾身灼熱,如墜火宅!”南宮夕兒提醒道。


    “師姐,閉上眼睛。”蘇白衣忽然道。


    “為什麽?你又搞得定了。”南宮夕兒還是閉上了眼睛。


    “謝謝師姐。”蘇白衣笑了笑,被人相信的感覺真的很好,他朝前猛地一拋,把南宮夕兒拋了出去。


    內力盡失的南宮夕兒依舊閉著眼睛,嘴上卻忍不住罵了起來:“蘇白衣,等我恢複了內力,一定把你打得你師父都認不出來。”


    “那就得先見到師父啊。”蘇白衣轉過身,也對著戒情不戒色伸出一指,直直地撞上了戒情不戒色的無相劫指。


    “瘋了?”戒情不戒色一愣,他從沒見過有人敢硬接無相劫指,除非是不想活了。但兩指相碰,他隻覺得自己指尖的純陽真氣在瞬間被化得一幹二淨。


    “回去。”蘇白衣輕輕一彈,戒情不戒色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蘇白衣一個轉身,縱身往前一躍,一把接住了南宮夕兒後繼續往前疾行而去。


    “師姐,這次真的搞定了。”


    ps:三更有可能。和我一樣路癡的在評論區呼喊一聲。


    第034章 渡船


    戒情不戒色此刻躺在地上,回想著方才的那一指。無相劫指以純陽真氣催動,一身真氣凝聚於一指,講究得就是一個霸道蠻橫,可方才那蘇白衣那一指雖然毫無技巧可言,但與自己兩指相撞,卻因為真氣之浩瀚遠高於自己而一瞬間把自己壓了下去。


    “既然有這樣的武功,方才怎麽會這麽輕易就被抓了。”戒情不戒色喃喃道。


    “連刑律院都把你這讓他們頭疼的家夥給找出來了,就為了得到這個蘇白衣。”另一邊傳來了烏鴉的聲音,“你覺得隻是因為他是謝看花的弟子嗎?”


    “也對。”戒情不戒色站了起來,走到了烏鴉的身邊,“你怎麽樣了?”


    “一身內力被吸了個幹幹淨淨。”烏鴉苦笑道,“估計要休息小半年才能夠恢複。”


    “世上竟真有能吸取別人內力的武功。”戒情不戒色轉身,不再理會烏鴉,朝著前方行去,“可越來越有意思了。”


    蘇白衣此刻已經帶著南宮夕兒行遠了,他轉頭看到天空中又炸起了一朵煙火,惑道:“怎麽這個地方老喜歡半夜發煙火。”


    “那不是煙火,那是信號。”南宮夕兒看著那煙火微微皺眉,“是學宮的信號,應該是風左君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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