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牽起一抹笑容,溫聲道:“這麽好的日子,王常在一個人呢避開怕是有些孤單,本宮身邊正好有個宮女頗通幾分醫術,就讓她陪著你下去歇息吧。”


    惠妃瞧著她不像要追究下去,鬆了口氣,這一回皇貴妃的生辰可是比照著皇後之例辦的,倘若皇貴妃要追究王氏失儀,連自己恐怕也要吃了掛落。


    她正要應聲,不料王佳氏猛然起了身,眼神躲閃,磕磕絆絆道:“多,多謝皇貴妃娘娘厚愛,妾身許是一時不慎吃壞了東西,不必勞動娘娘跟前的宮人。”


    這樣反常的動靜,自然是又一次引起了眾人注意。


    後宮嬪妃所依仗的無非是子嗣,因而對於這些嘔吐一類的反應極為敏感,王氏現在又如此排斥皇貴妃跟前的宮女,無需動腦,眾人心中便已有了猜想。


    惠妃更是眸色瞬時轉冷,按著規矩,宮妃有孕應當第一時間告知主位,王佳氏有孕不報也就罷了,居然還敢耀武揚威到皇貴妃娘娘的千秋宴上,這下子即便是皇貴妃娘娘不追究,皇上也必定會追究!


    元棲不發話,縱然是安嬪也不敢貿然點明了,千秋宴上鬧出這事兒,不單惠妃和王常在要受罰,皇貴妃娘娘也要跟著丟麵兒。


    眼見眾人都盼著自己說話,她才慢悠悠道:“哦,記得昨日延禧宮才請過太醫,想必王常在身子是沒什麽問題的吧?”


    惠妃來不及阻攔,王常在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然點頭:“是,妾身的身子沒問題。”


    看著惠妃隱隱發黑的臉色,元棲勾勾嘴角,“無事便好,那你便先下去吧。”


    永壽宮外,王常在一直撐到這會兒才敢大口喘氣,她隻覺得自己後背冷汗直冒,一出來便被寒風吹得打了個冷顫。


    她緊緊握住貼身宮女的手,慶幸道:“幸虧皇貴妃娘娘未曾察覺一樣,否則不光我要受罰,也要連累惠妃娘娘了。”


    那個宮女卻麵色灰敗,一言難盡地看著她。


    “娘娘,你可曾想過皇貴妃方才為何問您那句話麽?”


    王常在並未反應過來,“許是她自覺是後宮第一等賢惠人,當著大家的麵關心我兩句,好收攬人心罷了。”


    “娘娘!”那宮女有些發急,隻得直言道:“皇貴妃娘娘問時,您說身子無事,可您分明已經有孕一月了!日後您有孕之時報上去,皇貴妃娘娘提起今日您的言語,您到時候又該作何解釋!?”


    王常在步伐瞬間定在原地,身形僵硬,她這才回過神來,原來放下皇貴妃言笑晏晏地問候她,居然是在這裏給她下了套!


    “那我明天再來永壽宮和皇貴妃娘娘解釋一聲?隻道是不願在千秋宴上說出來。”王常在越說聲音越弱,她這下子也後悔了,不該擔心惠妃娘娘對她不利,而選擇隱瞞。


    若是早早告知了惠妃,惠妃還能在皇貴妃娘娘跟前替她說上話的!


    那宮人表情比她更為凝重,道:“其實就算是惠妃娘娘知道,恐怕在這事上也說不上話,皇貴妃既然有意引著您說了那句話,想必後招也早早備好了。”


    眼見王常在焦急無措的模樣,宮人歎道:“早先您就不該去招惹七公主的,皇貴妃這麽沒有緣故的針對您,恐怕就是為著這事兒呢!”


    永壽宮內。


    惠妃無視周圍嬪妃們異樣的眼神,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內裏卻是銀牙緊咬,恨不能此刻便衝出去給王佳氏那個蠢材一巴掌!


    以她的心性,又如何瞧不出王佳氏八成是有孕了!


    而皇貴妃今日故意為難,想必也是為著前些時候王佳氏自作主張,害得七公主和七阿哥的伴讀發生衝突。


    瞧著吧,日後王佳氏有孕一事上報出去,她免不了要受訓斥,屆時連自己也要被連累!


    想到這兒,惠妃忍不住抬眼看向了皇貴妃,在她察覺之前便迅速移開了目光,這些年來她和皇貴妃之間多有摩擦,她必定不會放過奚落自己的這個機會的!


    她搖搖頭,日後被當眾訓斥丟麵兒,可現在上去巴結皇貴妃也不是多麽光彩的事情。


    宴罷。


    眾人依次按著位份退出永壽宮。


    青玉上前喚住惠妃,笑盈盈道:“皇貴妃知道王常在並非安分守己之人,故而沒有怪罪娘娘的意思,隻是皇貴妃也說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不該做的事情就不要做,否則將來後果如何,娘娘說了可不算。”


    惠妃初時鬆了口氣,聽到後頭心底卻漸漸尷尬,隻是還強撐著,道:“多謝青玉姑娘提醒了。”


    既然皇貴妃的人把話說的這般清楚,她也解釋道:“七公主的事,著實是那王佳氏自作主張,本宮可是一點兒不知道的。”


    她可不想給王佳氏那蠢貨背黑鍋!


    青玉笑容未變,衝她一福身便回去了。


    今日是元棲的生辰,康熙自然不會不給麵子,來永壽宮的時辰都比往日早些,正巧趕上和幾個孩子一塊兒用膳。


    胤禛和小十如今長大了,不好再永壽宮多待,用過膳,留下生辰禮便匆匆回了阿哥所,寧楚格也沒待太久,回了自己住的側殿。


    胤禛送的是一套上好的羊脂玉透雕花蝶紋的玉飾,質地純粹綿密,晶瑩剔透無比,即便是元棲也有些愛不釋手了。


    “隻是這雕工不夠精細。”康熙毫不留情的指出問題所在。


    元棲心裏正感動著呢,聽到這話手微頓,嗔了他一眼,輕聲道:“你看不出來這是胤禛自個兒做的麽?雖說不如內務府送上來的,可是這玉的成色極好,想必是他費了不少心思得來的。”


    她回想起方才胤禛手上的點點白痕,知曉那是他不慎傷著了,歎了一聲道:“胤禛心思素來細膩,知道我喜歡什麽,這份賀禮可是最得我心的。”


    這樣好看的首飾,哪個女子看了不會心動呢?


    康熙麵上瞧著是很滿意的,卻哼了一聲道,“盡是些旁門左道,根本不值一提!”


    元棲又翻開了小十送她的賀禮,是一卷極長的卷軸,裏頭密密麻麻寫滿了“壽”字,字跡倒是比去年時候的精進了許多,隻是每一年都是這麽一副字,雖然字體都是不同的,但元棲略略看了兩眼,就叫人拿去放好了。


    小十盡在這上頭偷懶!


    好在他的賀禮在量不在質,除了這副圖,還有些從宮外買來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正好能給她解悶兒。


    康熙點點頭,評價道:“這個不錯,小十的字也愈見風骨了。”


    元棲對這個評價不作表態,她忽而起了興趣,問:“去年生辰,孩子們都給你送什麽了?有沒有像胤禛一樣親自動手,給你做個玉佩什麽的?”


    康熙神色一僵,擺擺手,含糊道:“不外乎都是這些東西罷了,沒什麽好說的。”


    “是嗎?”元棲有些不信,康熙身為帝王,天底下有什麽好東西沒見過,這些阿哥們最有心眼了,怎麽會不知道自個兒親手做的會比珍品要更動人。


    而且按著康熙對阿哥們的看重,若是收到了滿意的,必會拿出來給人瞧一瞧。


    不過這些年來一次都沒見過。


    康熙對人越是期待高,態度就越嚴厲——元棲腦海中靈光一閃,嘴快道:“你不會就像今天一樣吧?胤禛給你送個玉佩什麽的表孝心,你當著他的麵說雕工不好!?”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匪夷所思,康熙也不免有些尷尬,不過也隻是一瞬,他理直氣壯地道:“是又如何?”


    元棲有些替四阿哥委屈,“多少都是孩子的心意,這麽巴巴的給你送上好東西,你卻隻顧著挑毛病,怪不得阿哥們到了你跟前連大氣都不敢出。”


    說到這裏,康熙臉色一黑,正要說話,卻見她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怎麽了?”


    元棲搖搖頭,隨口道:“說起這些阿哥們膽小,倒想起一件事兒來了。延禧宮的王常在有了身孕,也不知道是誰在她跟前說了什麽,還是她自個兒膽小,有孕卻不敢上報給惠妃,今兒在宴上想是聞到了膻味兒,差點失儀,我問她時,她還一個勁兒說自己沒事呢。”


    她眉眼盈盈,帶著幾抹笑意看向康熙,“你瞧瞧,我是不是平日裏待人太嚴厲了些,讓她這麽怕我?”


    有孕卻不上報主位,除了覺得主位不能護好自己的孩子以外,向來也沒有別的緣由了。


    王佳氏此舉,落在旁人眼裏,便是她覺得主位和皇貴妃不能容人,不夠賢惠。


    康熙眼神微動,雖沒動怒,卻也多了幾分不悅,喃喃道:“是個不懂規矩的,你直接吩咐惠妃斥責她便是。”


    元棲麵上多了幾分無趣,“可別,我這什麽沒做,就讓她害怕到這個地步,要是惠妃訓斥她幾句,沒準兒她要嚇成什麽樣呢!”


    事關皇嗣,她才不願意因為一個王佳氏,就壞了她這麽多年來清清白白的名聲。


    “還是勞煩您自個兒從乾清宮派些嬤嬤過去照看她吧,實在不行慈仁宮的也行,反正我是不願沾手。”


    元棲期待地看向康熙。


    本來這些後宮之事都是元棲一手操辦,斷沒有勞煩康熙的時候,但今日既是她生辰,康熙也不會連這點小事都不願,順口應了下來。


    隻是從今往後,王佳氏引以為傲的恩寵,怕是就要斷了。


    而試圖用王佳氏來壓製良嬪的惠妃,瞧她沒有了利用價值,又險些被她連累,想必待她也不會多麽客氣。


    一個得寵時眼高於人的低位嬪妃,失寵後會過什麽樣的日子,自是不言而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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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


    命人去安置好乾清宮送來的嬤嬤,王常在總算舒心了,她滿意地掃視著皇上賞下來的各樣補品,對著一旁的宮女神情傲然道:“這皇貴妃也沒多少本事嘛?就算我算計了七公主又如何,看在我腹中皇子的份兒上,她難道敢為難我不成?”


    惠妃剛行至偏殿門口,便聽到她如此大言不慚,心中冷笑,麵上仍然極為和善,“妹妹何時有的身孕?怎麽不遣人來通報一聲?也好給你提提位份。”


    王常在抿著嘴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妾身年輕,不懂這些,是前些時候太醫來把脈時說似乎有了,妾身想著娘娘這幾日勞累得很,便想過些時候親自告知娘娘的。”


    惠妃一聽“年輕”二字,麵上的笑險些掛不住了,這個王佳氏,一朝有孕,說話竟然這般不客氣!


    “既然妹妹無礙,又有皇上賜下來的嬤嬤照料,本宮便放心了,妹妹好生歇著吧。”


    顧忌著王佳氏的肚子,惠妃到底沒當場發怒,淡淡叮囑兩句過後,便轉身離去了。


    宮女眼睜睜看著惠妃大步離去,懊惱道:“娘娘怎可這般對惠妃娘娘說話,她可是——”


    “她可是什麽?”


    王常在歪在軟榻上,一手緩緩拂過自己的小腹,渾不在意道:“她是這延禧宮的主位又如何,如今我腹中可是皇子,她敢對我如何嗎?”


    “可您也總有生產那一日啊,到時候小阿哥必定是要送去惠妃娘娘那兒的,到時候她若是為難您,您又該如何?”宮女擔憂自己前程,當下也不再避忌旁的,直言道。


    王常在神情淡淡,“我在這宮中雖也還算受寵,可是位份低,家世也不如何,天天給人伏低做小的,這輩子興許隻能懷這一次,不趁著這時候得意,還能有什麽時候?”


    “這......”宮女倒是沒料到她竟有這般想法,一時也不知如何勸說,隻是心中無奈苦笑,您得罪了旁人也就罷了,偏偏一個是攝六宮事的皇貴妃,一個是自己的主位娘娘。


    這幾年來她冷眼瞧著,王常在一開始入宮時的謹慎小心,早已被皇上的寵愛給迷昏頭了,也不想想,皇上若是真心喜愛她,又怎會不封予高位?


    端看皇上繼位幾十年以來,宮中主位也不過那麽幾個,皆是以家世或資曆子嗣晉位,從無嬪妃是以寵晉位,便知道皇上並非沉溺女色之人。


    王常在雖說自己隻能趁此時候得意,可心裏未必沒有幻想著自己能誕下小阿哥,榮升嬪位,否則她斷然不敢這般得罪惠妃娘娘。


    她先前算計七公主,想離間七阿哥和十阿哥,為的不就是討好惠妃?


    宮女這般想著,打定主意趁著這幾日還是多多討好著王常在,等她生產過後,自己就使銀子尋些旁的差事去。


    十個月的時間過得並不算慢,王常在腹中胎兒被進補得有些大,好在還是順順利利的生產下來了。


    與此同時,一道將王常在降為官女子的旨意也送到了延禧宮。


    任她如何哭求,惠妃也並未理會,命宮人好生看守偏殿,不許她離開半步,而後帶著剛出生不久的小阿哥揚長而去。


    從前和她交好的佟妃聽說此事,倒也並未有任何表示,更不必說旁人了。


    而康熙這兩日心情也不大好,噶爾丹先露出訂立盟約之意,卻轉頭就把大清的使臣殺害了,還四處在蒙古煽動叛亂,令他大為驚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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