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是隻不怎麽愛理人的貓,周澄來過幾回,小雪很傲嬌地看都不看人家,現在居然願意理陳雪澤……陳黛薇挺意外的。


    陳黛薇走過去,陳雪澤就不逗小雪了,慢條斯理地直起身。小雪也跑過來,用尾巴尖掃掃她的腳踝,幾下,又跑掉了。


    陳雪澤看著陳黛薇,用的又是那種很專注的眼神。


    他脫了黑外套,現在穿著白色薄線衫,整個人幹幹淨淨的,很有味道,氣質獨特。


    陳黛薇有時候覺得,沒人能招架住陳雪澤這樣的眼神。即使他什麽也沒做,隻是安靜看人。


    ……


    她清清嗓子,別開眼睛不與他對視:“那個,挺晚了。”


    意思是要趕客。


    陳雪澤沒接話,假裝沒理解,安靜收回視線。


    陳黛薇:“……”


    陳黛薇不拐彎抹角了:“那個,你先回去?”


    她說:“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嗯……正好明天我也不上班。”


    她說前一句話陳雪澤沒什麽反應,說到後一句陳雪澤抬眼看她:“——明天?”


    陳黛薇:“啊。”


    陳雪澤:“明天我可以來找你嗎。”


    陳黛薇:“有什麽不可以的?”


    陳雪澤似乎是認真想了下,“嗯。”


    他這才起身,又說了一遍:“我明天來找你。”


    看著她,良久。


    最終隻說了句:“晚安。”


    他眼裏似乎醞釀著某種情緒,眼神略壓抑。


    不知是不是陳黛薇想多,他好像有很多話想對她說。


    但最終他隻說了那麽一句。


    陳黛薇愣了愣:“嗯,晚安,明天見。”


    ……


    陳雪澤走了。


    送走陳雪澤,陳黛薇關上門。關門那一瞬間,她突然想到半個月前。


    半個月前也是這樣,她這樣送走他,然後開始躲他,盡量不見他。


    他是怕她又不見他,躲著他,所以反複確認能不能來找她吧。


    意識到這一點,陳黛薇心情複雜。


    怎麽也想不到。


    想不到那個對任何事情都不在意的陳雪澤,有一天也會有這種擔心。


    不過,她是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了。


    她是喜歡過陳雪澤,一而再地喜歡上他。但跟他在一起這種事,她從來沒有想過,一次也沒有。


    -


    第二天,陳黛薇等來等去沒等來陳雪澤,倒是遇見了夏子宴。


    他們是在樓底下遇見的,夏子宴步伐匆匆,一臉焦灼。


    陳黛薇跟他打了個招呼,他看見陳黛薇,臉色稍稍緩和,但眼裏還是有掩飾不住的焦灼。


    陳黛薇好奇問:“怎麽了,怎麽這麽急啊?”


    夏子宴說:“找陳雪澤。”


    “找他有急事?”陳黛薇不解:“什麽事啊這麽著急。”


    夏子宴是個大大咧咧萬事不掛心的人,陳黛薇認識他這麽多年,毫不誇張地說,這是她第一次見夏子宴表現出焦急神色。


    某種程度來講夏子宴和陳雪澤是一種人,發生天大的事也氣定神閑的。


    夏子宴說:“陳雪澤不接電話,打了好幾個也沒接。”


    他語速也快得不行。


    “可能在睡覺沒聽到,或者手機沒電,關機了?”陳黛薇不理解夏子宴為什麽為了這麽一件小事表現得這麽誇張,不就是沒接電話。


    夏子宴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陳黛薇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對勁了:“怎麽?”


    兩人進了樓裏,邁進電梯。夏子宴一聲不吭地摁樓層。


    陳黛薇不放過他:“子宴哥,怎麽了到底?”


    一定有哪裏不太對勁。陳雪澤不就是沒接電話,夏子宴急成這樣幹嘛?陳雪澤又不是三歲小孩,至於嗎。


    肯定有什麽特殊情況。


    見夏子宴還是不太想說的樣子,陳黛薇扯住他衣服:“子宴哥?”


    她沒意識到的是,她也有點急了。


    叮地一聲,電梯停了,電梯門向兩邊緩緩展開。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夏子宴看她一眼,見她著急,終於含含糊糊地說:“陳雪澤這兩天狀態不對勁,嗯……我看著不太好。”


    陳黛薇眨眨眼睛,回憶了一下昨天,昨天晚上,陳雪澤狀態確實糟糕。


    但也還好吧,不至於讓夏子宴這麽緊張。


    夏子宴看出了陳黛薇的遲疑。


    他歎了口氣:“我看他這幾天就不好,也不知道怎麽了,就像前兩個月似的。我尋思他應該再去看看那個心理醫生,他也不願意去。再這樣下去我真怕他受刺激,眼睛又看不見。好不容易治好了,這才恢複幾天?”


    “——什麽?”陳黛薇:“他又看不見?”


    陳黛薇站到夏子宴對麵,凝視著夏子宴,皺眉問:“他上次恢複之後,又看不見過?”


    “是啊。”夏子宴說:“你不知道嗎?”


    夏子宴:“你還記得那次吧,在老房子那邊住的時候,我最後一次去你們那蹭飯,那天我以為他看見了,後來才知道他其實又看不見了,還約了醫生在咖啡廳,之後好幾個月他都看不見,都在看醫生。”


    “好幾個月都……看不見?”陳黛薇愣愣的。


    “啊,是啊,醫生說是又受刺激了,我也不知道他又受什麽刺激,反正挺嚴重。看了三個月心理醫生,天天大把吃藥。好幾次我去找他,他一句話也不說,整天整天就那一個姿勢坐著,我跟他說話,他沒有一點反應,好像聽不見。好幾次我都以為他……以為他挺不過來了,沒想到他還是肯吃藥,肯吃飯,慢慢居然好起來了。”


    夏子宴歎息:“醫生說他有一個信念,幸好他還有個信念。”


    ……


    陳黛薇聽著夏子宴的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想起幾個月前,她當著陳雪澤的麵拎行李箱離開,他沉默,沒有挽留。


    ——原來他之所以沒有挽留,是因為根本看不到她拎著行李箱,不知道她要搬走。


    她把他拉黑了,那天晚上他一個人在黑暗中等了她多久?


    他又是從什麽時候慢慢意識到,他再也等不到她回家了?


    作者有話說:


    第42章


    夏子宴:“唉, 本來以為他好起來了,沒想到最近又這樣。我真是……唉……”


    夏子宴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完沒了,居然在這唉聲歎氣上了。陳黛薇聽著, 漸漸緩過神,一言不發轉身。


    夏子宴話音止住:“薇薇,誒?”


    夏子宴眼睜睜看著陳黛薇走了, 走得飛快。也不知道是不是走錯,她停在了陳雪澤家門外。


    夏子宴這才想起正事, 想起自己是來看陳雪澤的。


    於是他也提步走過去,也走得很快,幾步到了陳黛薇的身邊。


    他沒有鑰匙了,前陣子被陳雪澤收回去了。他抬起胳膊作勢敲門——


    還沒敲,他又眼睜睜看見陳黛薇拿出一枚對他而言極其熟悉的鑰匙 , 二話不說插.進鎖孔,哢噠一聲, 把門打開了。


    夏子宴:“……”


    夏子宴訕訕地放下了手。


    他難免疑惑,陳雪澤怎麽突然把家裏的備用鑰匙給了陳黛薇呢?


    但他也隻是疑惑了一瞬間, 見陳黛薇走進去,立馬也跟著走進去,找陳雪澤,大呼小叫地找。


    陳雪澤在睡覺。


    他人在臥室, 手機在客廳裏。聽見外麵聲音, 不緊不慢走出來,衣服也沒換。上半.身穿件白t,下麵很隨意地套著條淺灰色的家居褲, 褲繩沒係, 鬆鬆垮垮垂著。


    他臉上帶著點沒睡醒的不高興與不耐煩。


    夏子宴喊了陳雪澤好幾聲, 見陳雪澤走出來就不喊了。


    見到完完整整眼睛也正常的陳雪澤,他重重鬆了口氣,來的時候還以為又出事了。


    他正要感慨一兩句自己一大早的不容易,就看到陳雪澤視線越過他,直直落在陳黛薇臉上。似乎發現什麽,睡意散了大半。


    人看起來竟然清醒了。


    “怎麽了?”陳雪澤問陳黛薇。


    剛睡醒,他聲音帶點剛醒來的惺忪。


    夏子宴也跟著回頭看了看陳黛薇,沒發現什麽不對。陳黛薇還是那個陳黛薇,冷靜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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