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星的眼眶微微濕潤,等她反應過來,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才發覺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所以我就努力考上寧大,一次不行就再來一次。我沒想站到你身旁,我就是想靠你近一點。後來你說你喜歡我,我不知道真的假的。但是你喜歡我,那我就過來。你不喜歡我……你要出國了,那我就離開。”


    “反正能和暗戀的人談戀愛,怎麽也不虧。”


    她把一顆心坦誠到了極致,把赤|裸裸的自卑和滿腔愛意展現在他麵前。


    沈聽肆小心翼翼捂住她一顆傷痕累累的心,自己的心卻像是紮了刀子一樣疼。他想,大家都低估了她。覺得她溫吞安靜,永遠的沉默在人群當中。


    可是誰都沒有看出她藏在皮囊下的那顆濃烈的愛。


    而他何其有幸,能夠承受她這一份人世間最真摯最純真的愛戀。


    沈聽肆用指腹替她揩去眼角淚珠,平生第一回 覺得心疼。


    他說:“抱歉,是我做的不夠好。”


    那本來該是場夢幻美好的青春暗戀,卻因為故事的兩個主角過於膽怯,而蒙上了青梅杏雨的苦澀。


    “其實我……也喜歡你很久了。”


    外頭風刮得門窗吱呀作響,沈聽肆往她麵前站了站,側身擋住了風口。


    他苦笑一聲,黑漆漆的眼落在雲星身上。


    “大概,比你喜歡我還要久。”


    “隻是——”他還要再說,隻是窗口的風越來越大,混著樹葉摩擦發出的振振聲,幾乎冷的讓人發抖。


    沈聽肆注意到雲星臉色有點不太好,兩唇微微顫動,垂下的長睫遮住了她的眼瞳,叫他無法看清她的神色。


    於是他不得已隻能將那扇窗關上,順道為她端了杯冒著熱氣的水。


    他帶著一點沒表露的忐忑望著她,指尖相觸的瞬間,沈聽肆又被她手上的冰冷而微微一顫。


    隔絕了風雨聲,屋裏一下子靜的就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呼吸聲。雲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很輕柔,像是夏日裏隨處可見的一陣清風,飄似的來了一遭,很難讓人把握在手裏。


    沈聽肆有點慌了。


    “我不太想走回頭路了。”


    雲星低垂著眼,大約是第一次拒絕人,她的嗓音顫的厲害,明明是在哭,偏偏還要笑著對他說。


    “回頭看的話,路上的痛苦太多了。”


    “那我走到你前麵去。”


    沈聽肆太慌了,在她說話的這短短十秒,他真的感受到失去她的感覺。她把一顆心掏出來送給他,可是沈聽肆忘了,她的心房外是一層厚厚包裹的繭房。


    隻是他曾經擁有那個特例,所以才可以輕而易舉進去。


    作者有話說:


    最近會進行全文的捉蟲和修改,除了中午十二點的更新時間,其他都是我在捉蟲修文~麽麽大家


    第59章 chapter.59


    後半夜, 雲星再度失眠。


    可能因為搬了新工作室的緣故,她這幾天睡眠怎麽也不太好。腦子裏翻來覆去都是沈聽肆說的那句話,意思其實她聽懂了, 就是不敢相信。


    但是相不相信又有什麽必要呢,左不過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天剛蒙蒙亮,雲星用冷水洗了一把臉, 做了一個一直在猶豫的決定。


    她給薑黎打了個電話,答應了和她下個月一起去西北拍攝募捐的邀請。


    薑黎先是很高興, 而後敏|感問道,“你不會是在躲沈聽肆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雲星慢吞吞嗯了一聲,“招架不住他。”


    薑黎在那邊笑得毫不掩飾,笑完了還不忘誇她, “星星,你比以前誠實多了哈哈哈, 不像以前死鴨子嘴硬,什麽事都藏在心裏不好意思說出來。”


    薑黎的話像是一根弦輕輕撥了撥雲星, 於是她忽然發問,“如果,我高一的時候就勇敢點……會怎麽樣。”


    “結局不會變啊。”薑黎輕笑一聲,“相愛的人不管在哪個時空都會遇見並愛上, 事物的矛盾沒有解決, 故事的結局還是會走向命定。你看我不夠勇敢麽,該分不還是分了。”


    話題突然變得沉重,薑黎覺得自己說這話有點勸分的意思。她怕沈聽肆從京市殺過來, 趕忙又補了句, “想那麽多幹什麽, 順其自然不就行了。”


    “本來分手也不是什麽深仇大恨的事情,總不能見麵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吧。”雲星笑了笑,一開口就是說了許多年的話,“再等等吧,他新鮮勁過了就好了。”


    她這些年說過太多次這樣的話,林映慈去世的時候,她告訴自己再熬一熬,日子馬上就要迎來黎明,欠下一身債的時候,她也告訴自己再等等,總能還清債。


    她年少一顆熱烈勇敢的心,似乎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再等等中慢慢消磨成一顆冰封的琉璃。


    —


    說去西北的計劃就算是定下了,薑黎這幾天忙著到各處拉讚助,思來想去她決定和舊時的幾個好友敘敘舊。


    首當其衝,她找到了顧川野。


    彼時顧川野坐在臨江二十八層的寫字樓頂鳥瞰整個江麵,薑黎撐著手臂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躺在他那張舒服的過分的真皮座椅上。


    “大小姐,您看我像不像你的冤種朋友?”


    薑黎眨眨眼,語氣十分真摯,“你怎麽能算是大冤種呢,你是我的親親好兄弟啊。”


    “你想想,山區那麽多留守兒童吃不飽穿不暖,而你隻需要花一頓飯的錢小小的資助他們一下。到時候我們會送關於山區的公益照片和小朋友的感謝信給你,這多有意義啊。”


    顧川野嗤笑一聲,半蹲下打開老板桌下的櫃門,從裏頭翻出兩桶紅燒牛肉麵,扔了一桶到薑黎懷裏。


    “看見沒,我午飯就吃這個,四塊五,現在就送你一頓。”


    薑黎輕車熟路地給他接了熱水,順道給他添了一杯茶,回來的路上看見顧川野手撐在桌邊,在寫什麽憑證。


    她定睛一看,他手裏正填著一張支票。


    顧川野遞給她:“這家公司是我和阿肆合夥開的,剛起步,沒和家裏要錢,暫時就那麽多,你先對付著。”


    “挺多的了。”薑黎揚揚手,“十萬塊夠一個鎮上的孩子吃一整年呢。”


    顧川野合上筆帽,意味深長的視線落在薑黎身上。


    她穿的很簡單,白色短袖紮在深藍色的緊身牛仔褲裏,也正因為至簡,方能勾勒出她娉娉嫋嫋的身形。


    顧川野其實很久沒看見薑黎了,上回見她還是在寧大的那一年,她漂亮鮮活的十八歲,穿搭妝容無一不走向時髦,出去逛一次街像是走秀一樣,他大包小包拎著跟在後麵,以前覺得不大好意思,現在竟然還有點懷念那段時光。


    想來想去,顧川野又簽了一張十萬塊的支票。


    他往她麵前遞了遞:“四年沒見了,給你補上生日禮物,去買個包。”


    他知道薑黎這家夥最喜歡收集奢侈品包包,以前高中上學的時候,別的小姑娘還在糾結明天穿什麽新裙子,這姑娘就已經定好鬧鍾決定要去拿到sa手上的第一個珍稀包包。


    薑黎這會沒收,她笑了笑,即便素顏以麵,笑容也依舊明媚動人。


    “早就戒了那些愛好了,那些包都被我賣了。我年輕的時候還是很有投資眼光的嘛,包包翻了好幾倍呢。”


    薑黎衝他揮揮手,清瘦苗條的後背挺拔筆直,“我代表山區兒童感謝顧總捐款,下回見哈。”


    找讚助商的時候,薑黎腦子裏其實隱隱約約晃過沈聽肆的名字。


    畢竟商界新興企業家嘛,這幾年在證券風投各個行業混的風生水起的,財大氣粗揮揮手就能灑下一把金子。


    但是薑黎後來還是沒去找他,自然不是因為他們從小一起認識的情分不夠深,而恰恰是關係太鐵,她才不想對他和雲星的那段感情插足過多。


    畢竟感情這東西,除了兩位當事人,誰也沒辦法感同身受。


    許多看似局外人的清醒,其實根本就不懂陷入局中的痛苦與忍耐。


    可是薑黎沒想到轉角就會遇見那位冤家,尤其還是在她笑眯眯地端詳著顧川野那張支票的時候。


    沈聽肆一身筆挺西裝,偏偏沒正形地倚在牆邊,微露笑意的目光像是一匹伺機而動的狼,正等著她出來呢。


    薑黎下意識機敏,將支票塞到口袋裏,轉身就要走。


    沈聽肆慢條斯理站在唯一的電梯口,頎長的身影天然就有氣勢。


    “玩了二十年的交情不顧了?”


    “顧。”薑黎咽了咽口水,她抬頭望向沈聽肆,總覺得他吊兒郎當的姿態下卻暗藏一股讓人難以忽視的威懾力,像是居高臨下的上位者,冷冽的眼角不自覺發散出信服力。


    有點讓她想起以前父親在家裏開董事會的那副場麵了。


    但是薑黎一不拿他工資二不靠他養活,也隻是被他這氣質唬住一瞬。她立馬昂著頭道,“雲星也是我好閨蜜,我也不能背叛她。”


    “嗬。”沈聽肆低笑一聲,遞了個文件夾給她,“我想在黎川建個小學。”


    薑黎的眼睛亮了亮,她搓搓手,謹慎道,“那也得看你要問什麽。”


    “不問什麽。”沈聽肆目光移向他處,像是躲避似的,就把視線懶懶散散放在窗外浩渺的江麵,“就想問問她母親去世的事情。”


    “她媽媽當時有說什麽嗎?”


    “有。”


    薑黎看向他:“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要告訴你這件事。”


    “當時來醫院和家裏鬧得不僅僅是他|媽媽那邊的人,還有程家、雲家以及學院裏很多形形色|色又和這件事根本無關的人。他們出於某種醜惡的心態,肆意發散傳播流言,而你當時選擇了離開,所以雲星一個人承受了分手以後的所有流言蜚語。”


    “她媽媽跳樓之前就說了一句話。她媽媽說為什麽她會生一個和她一樣沒用的女兒,一樣被男人玩弄拋棄受所有人唾罵侮辱。”


    “然後當著她麵跳下去了,她怎麽抓都抓不住,手臂撐著牆麵上拖了十米,手上的肉磨的都見了骨頭。”


    2018年末是多難得一個年月啊,好像所有的災難都自那一年而起,薑黎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句說,“所以不管怎麽說,這件事,你就是對不起雲星。”


    你讓她一個女孩子去承受因你而帶來的所有流言蜚語,你在她最困難最痛苦的時候抽身而去,這怎麽能算得上是矢誌不渝的愛情。


    剩下的話薑黎沒有說,她快速煽了煽眼睫,對上顧川野欲言又止的目光驀然住了嘴。


    從她說話開始,沈聽肆就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沒動作。


    他像是一座雕塑,渾身上下蘊藉了難以言說的頹廢與孤寂。良久,他緩慢轉身,低頭久久盯著手腕處的一圈印記。


    紋身刻的時間有點久,上麵的字有點模糊了。


    沈聽肆盯著熱愛雲星這四個字,陷入了長久的緘默。他還記得自己當初走進紋身店,滿心歡喜紋上這四個字。他當初在心裏想,自己真的是好喜歡好喜歡她。


    因為時時刻刻有她,他才覺得這世界有值得熱愛的地方。


    可是他都做了什麽?讓她哭讓她痛苦讓她害怕。


    薑黎抽走他手裏的合同,出於多年的情誼,還是對他說了一句,“我告訴你這麽多,希望你愧疚後悔,更希望你加倍對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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