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董郎,那你就證明給我看。”


    而後,轉身便走。


    董生完全怔住了,這是夜竹第一次叫他“董郎”。


    狄肅隻覺得心髒尤被衝擊,她也不是第一次看鴛鴦蝴蝶派的小說了,可沒有任何一部讓她覺得這麽……這麽……衝擊力十足。


    對,就是衝擊力!這對男女像是兩團勁風或者火焰,相撞時帶出令人目眩的火花。不像《二小姐》,那是百裏荼強勢、林兔溫和;也不像是《假契真結》,那是少男少女間的鬥氣。


    她這樣想了一會兒,忽然目瞪口呆:等等,一開始還是董生認為“引路仙仆”不配他,怎麽現在就變成了他要證明自己配得上了?


    ——夜竹隻用言語相處間的微妙擺弄,就讓董生的內心態度完全變了!


    她還待再看,但畫麵卻暗了下去,片尾曲響起,於是發出一聲哀歎:“怎麽一集這麽短啊!”


    琅嬛。


    詩千改是在放映結束後才看到靈犀玉牌裏的留言的。


    乍一看發信人,還以為眼花了。


    詩千改:“?”


    野啊,道友。


    她想了想,覺得這個社死程度也是沒誰了,真情實意地發過去一句:【你牛的。】


    岑枝秒回:【……】


    反正已經丟臉到這個地步了,沒什麽不敢再說,她破罐子破摔似地道:【我原本是想先和你道歉的。其實,我師尊說,最好的是當麵道歉。】


    【我很佩服你的文章,也很喜歡《妖女》。剛剛還看了一集。】


    詩千改:嗯?


    她回:【謝謝誇獎。道歉的話也沒必要,我不在意。接下來的《鬼新娘》,預祝你和我們雅音華光合作愉快。】


    完全的商業態度。


    岑枝再度沉默。


    她都放下靈犀玉牌了,詩千改又給她發了一句話:【道友,雖然不能劇透,但我會考慮盡快出撤回語句的功能的。[白狐托腮]】


    岑枝:“……”


    岑枝:【好。】


    對話結束,她思考了很久,等銀天要睡下了才突地開口說:“我很想與詩道友交朋友。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要試一試。”


    師尊說建交的第一步,是誠心。她會努力的。


    銀天:“?”


    她震驚了,怎麽好徒兒突然就想通了?


    岑枝外表上還是沒有表情的模樣,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說出這句話,她仿佛就放鬆了,洗漱完畢,躺下睡覺。


    銀天:“……”


    徒弟睡著了,但她睡不著了!


    ……


    次日一大早,岑枝就給了銀天一個大驚喜。


    昨晚的《妖女》第二集 反響遠超第一集,一是因為買畫屏的人更多了,二也是因為爆點更足。


    【這就是妖女嗎?如果我是董生,我在她手下都走不過一個回合!】


    【竹姐布置的伏筆也很絕啊!有別的人傾慕心悅的對象,肯定會帶來更大的危機感。】


    【董生栽在她手上,半點都不冤。呸!也該讓負心男子嚐嚐被騙的滋味了……】


    原本最高的熱度在東南,但這回卻移到了西南,蓋因岑枝在今早的連載文章後附言了一長篇《妖女》的觀後感!


    這種舉動很常見,不少文修都喜歡與讀者分享日常生活和最近閱讀的作品,關鍵在於——分享人是岑枝。


    這觀後感的中心就是讚美,除了文風很有個人特色,她表現得和一個普通書友全無兩樣,簡直讓人驚掉下巴,銀天看完後差點懷疑岑枝是不是被奪舍了。


    這放下心理障礙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


    【震撼了,岑枝之前不是一直和琅嬛的魁首別苗頭嗎?】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印象中這好像還是岑枝第一次對其他文修的作品表示喜愛……】


    【哈哈哈,她第一次對別的文修表現關注也是翡不琢,這可真是石破天驚了!】


    岑枝的人氣組成其實很奇怪。一般來講,文修在自己的出生地擁有天然的人氣,容易出死忠粉,對外時讀者們也容易護短,但岑枝卻沒有很多忠實的書迷。


    她的讀者很多,卻不容易讓人真情實感。畢竟,她自己都沒有辦法體味“人”的情緒,讀者又怎麽能共鳴呢?


    這樣的修煉,在前期看不出什麽,可越到後期、越是難以進步。


    即便是在西南瑤華派的大本營,上次也有不少人提到她時搖搖頭。她主動提出文鬥,結果被打了個落花流水,甚至後續連自己的公案小說都寫不下去了。


    從那之後,外界都以為岑枝對詩千改避之不及。


    誰知道,現在態度居然來了個大拐歪!


    岑枝對外界態度置若罔聞,第二天也寫了觀後感,再次引起軒然大波,第三天依舊如此。


    她沒有任何逾矩之處,也沒有讓詩千改回應她,就是和其他文修一樣,向自己的讀者推薦自己喜歡的作品。


    一位魁首的示範作用可以很巨大。


    《妖女》這麽好看嗎?許多人都產生了好奇,西南的畫屏市場一下子被炒熱了。原本在雅音華光的預計中,至少還得等一個月才能達到如此效果。


    三天下來,西南的讀者也都習慣了。惟有一點確認:隻有兩集,就寫了三篇讀後感,連重播也一集不落地看——岑枝這是真的迷上連續劇了啊!


    十月十九。


    看到報紙的評議,詩千改:“……”


    為什麽她微妙地感覺岑枝和冰湖狂生漸漸重合了?


    原先她的分析流知名讀者隻有冰湖狂生,但冰湖狂生偏愛劇情風,現在來了個偏愛感情風的,可以說是配置齊全了。


    十月中下旬,天氣已經開始轉涼,有時候出門都會覺得冷。


    作為修士倒不太受天氣影響,詩千改依舊穿著單衣。她寫字間抬頭看著窗外的景象,生出一種恍然的感覺。


    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快要一年了。


    剛剛穿過來時,她還是個冬天會被凍得要死的小修士,但現在,無論多麽嚴寒酷暑的天氣都無法奈何她。


    夫子通知,大家最近可以開始準備琅嬛十二月底的年末考核了。除了考試,最重要的是寫一篇文章,作為來琅嬛一年的成果。


    詩千改作為卷王,對此沒什麽壓力。但不知為何,這幾天夜九陽和賀雪的表現有些奇怪,仿佛瞞著她在準備什麽東西。按理來說,老夜寫得很慢,被夫子通知後會天天卡文哀嚎,可現在沒有。


    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是什麽事,於是就放置了。如果是需要她幫忙的煩心事,小夥伴自然會告訴她。


    直到二十二日,小雪節令。


    這日琅嬛很應景地啟動了陣法,洞天內洋洋灑灑下起了小雪。清晨,詩千改推開窗戶,隻見蒼山負雪,明燭天南。


    她們院子裏四季常開的花樹也覆蓋了薄雪,蒼勁枝條宛如銀鑄。


    詩千改喜愛美景,立時清醒過來,跳進院子裏賞雪。


    為何四周如此安靜?她正這樣想著,斜下裏突然爆發出一陣聲音——


    “詩妹,生辰快樂!!”


    劈頭蓋臉一陣花雨落下來,詩千改雙眼微睜,不可思議地望過去。


    隻見自己的隊友連同幾個好友一起衝了進來,夜九陽在最前頭,笑出一口大白牙:“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生辰!他們這幾日在忙的是這件事!


    她自己忙忙碌碌的,居然完全忘了!


    詩千改又是驚訝又是感動,拂開頭上的落花道:“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她記得自己沒有提過生日的事情啊!


    雖然她與原身的屬相不同,但生日卻都是同一天。


    “你傻呀。”薛傾碧道,“當初入琅嬛,一應信息都要登記,我們一去問先生就知道了。”


    詩千改看著她,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她自己不過生日,這一年來也沒想起給別人過生日,不知道薛傾碧等人的生辰有沒有錯過。


    薛傾碧居然先被她看得羞惱了,抱手說:“……我不是主動來的,是被他們拉過來的!”


    顧厄葉道:“可是我們一開始沒有請你。”


    薛傾碧:“……”


    她怒道,“住口!”


    顧厄葉笑了出來,搖搖頭閉上嘴。


    ——修為高的修士一般都是沒有過生日的傳統的,那是因為他們活得太長了,對年月的跨度就不是那麽敏感。


    但是詩千改是個例外,她現在都還沒滿二十歲,按照大雅二十及笄的年齡計算,她離成人還早呢。


    所以,生辰當然要好好過。


    “別閑扯了,我們還準備了禮物。”夜九陽大咧咧揮手,雪地中浮現出一張桌子。


    桌子布置精美,又是花又是絹布,上麵放著很多風格特異的盒子。


    大雅的確有“生辰驚喜”這個概念,尤其是在小輩當中,據說這是天魔之亂期間衍生出來的,具體的起源已經不可考證。


    “我和賀雪的禮物是合作的,你上次不是對那個外邦筆很感興趣嗎?我們就尋思做個更好看的。”


    夜九陽取出了一個盒子,裏麵的絲綢上橫放著一支鋼筆。


    它通體黑色,仔細看裏麵像是鐫刻著陣法的金色符文,如同星辰一般閃耀,筆帽和筆身上還貼著金箔。


    詩千改接過,看到上麵有一段很小的金色篆體:愛好由來落筆難,一詩千改始心安。


    有了詩千改上次的“帶貨”,鋼筆已經在文人圈子裏小範圍地流行起來了,畢竟外出攜帶確實方便,也出現了各種花樣。


    可即便如此,這支筆在當中也是出挑的精致。


    “我的禮物是翡翠。”薛傾碧抬了抬下巴,示意桌上中間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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