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千改打斷他,繼續道:“道友請我來做客,讓碧影殿下招待我們,我很高興,今日也很愉快。隻是,我覺得交友目的還是要單純一點比較好,如果讓外人誤會了殿下是因為我是琅嬛魁首才和我做朋友,這樣對她的名聲也不太好,你覺得呢?”


    她一口氣說了這麽長,條理清晰分明,語氣禮貌含笑,強勢的意味卻半點不少。


    葉持一時更怔,幾乎下意識就啟動了防禦心理,想反駁,薛傾碧卻道:“父親,從始至終,最不禮貌的隻有你!”


    “殿下!”雇役阿嬋立即喊了一聲,仿佛怕這對父女就在這裏吵起來,誰知葉持眉頭緊皺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問了一句話。


    “……是我的舉動才讓碧影名聲有損?”他道。


    薛傾碧也是一愣,沒想到父親會這樣說。詩千改很客觀地說:“如果殿下傳出了‘勢利’的名聲,那麽根源一定在道友身上。”


    “——從前殿下驕縱的名聲,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道友給她安排的那些貼身護衛身上。道友覺得呢?”


    薛傾碧以前雖然也和父親吵架,但從來沒把自己名聲受累怪罪到葉持身上,見詩千改這樣揭開來說,一時竟然有點不好意思:“別別、別幫我說話了!”


    她居然都結巴了。


    詩千改鎮定自若:“沒關係,我不禮貌。”


    薛傾碧:“……”


    葉持雙眼睜大,瞳孔微微縮緊,仿佛有些難以接受,道:“是這樣嗎?”


    賀雪在一旁看戲,一反常態地緩緩接話了:“是這樣。”


    夜九陽也點頭。


    葉持表情慢慢變得下不來台了,薛傾碧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沒開口,默認了這話。葉持臉一點點漲紅,極是難堪,過了好久才低頭道:“那的確是我的錯。詩小仙君……抱歉。”


    “還有碧兒,我……為父讓你受累了。”他看著薛傾碧。


    詩千改揚眉,她還以為葉持會再僵持一會兒,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承認並道歉了。


    這好像又和他外在的性格產生了偏差,葉持這個人,是否沒有她想的那麽簡單?詩千改若有所思。


    薛傾碧也很驚訝,雙眼像貓一樣睜圓了。詩千改轉頭看著她,用唇語道:“你要不要和你爹說一句‘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薛傾碧:“……”


    這不太好吧!


    她轉頭就說,“沒關係,父親……”語氣緩和了一下,但還是有點生硬,“你教過女兒,知錯就改。下次不要了。”


    葉持:“……”


    他表情都有點崩裂,緩緩點頭,“嗯。”


    雇役阿嬋在一旁歎為觀止:這就是琅嬛魁首嗎?不愧是翡不琢!


    “以及,道友可以放心。”詩千改想了想,委婉表示,“殿下如今喜歡的公子隻有一個——那就是課業公子。她就獨寵這一個。”


    薛傾碧:“……”


    倒也沒錯。


    葉持:“……好。”


    直到這一群少女少男離開了,葉持還站在原地。


    阿嬋慢了一拍替葉持尷尬起來,道:“她們都還年紀小,您不要在意。”


    葉持卻也沒表露出什麽難堪的情緒,隻是道:“她對我的態度,像是……”


    他似乎思索了一會兒,才猶豫地說,“仙閣中那些閣老。”


    阿嬋一愣,心說這也差得太大了,詩小仙君年輕秀逸,怎麽會像閣老?


    她看著葉持的表現,竟也覺得有些陌生起來。君後難道不生氣嗎?


    他甚至還好像……挺畏懼,挺心服口服的。


    葉持卻在心裏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並非是自身的氣質有多老成,而是她們看他時流露出的那種態度,過於平靜,過於不在意。


    ——如果詩千改在這裏,她就能給出回答了。


    由於仙閣的態度,包括很多皇帝自己都是這樣認為的:沒人見過一個國家沒有皇帝的樣子。他們對於大雅來說必須存在。


    但是,詩千改是見過的。


    ——她可見過太多沒有皇帝還運轉自如的國家了,對於她來說,這才是常識。


    皇帝不是什麽必要的存在,相反,它還會造成不少令人惋惜之事。將來總有一天,這個位置會消失,現在的皇室隻是落日餘暉。


    葉持或許並不清楚具體的差別,但可以本能地感覺到“誰說了算話”。


    ……


    另一邊,在前往長公主府的路上,孟笑南也忍不住與詩千改交流了幾句。


    沒有觸碰核心,但也試探出了她對於皇權的見識與態度,不由更覺得驚訝。


    這三人中,如果賀雪知道這些她是不驚訝的,畢竟是史官世家。可詩千改才十八歲,一個寒門出身的文修竟然心中就已這麽清楚。


    “詩妹,你知道好多啊。”夜九陽抓抓腦袋,“我平時都不會想這些。”


    孟笑南心說沒錯,這才是大部年少成名的文修該有的反應。


    詩千改打個哈哈道:“可能是我在哪裏看到的吧。”


    孟笑南卻道:“沒有什麽課本書籍會寫這些。”


    詩千改自己知道,這些都是前世的教育賦予她的判斷力。


    她能夠通過各種資料自然而然推斷出所謂的“上層建築”,大雅的課本上可不會寫什麽“當今皇帝沒有實權”。這太狂悖。


    它屬於一種社會經驗,如果進入朝廷、或者升入門派高層,摸索個幾年就能感覺出來。而如果隻是做文修,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關心這個。


    所以,孟笑南才會覺得她的政治嗅覺極度敏銳。


    孟笑南甚至一瞬間都生出了一種愛才之心:“詩小友,如果你以後參加秋闈……”


    詩千改誠實道:“不會有這種如果的。”


    她知道自己真實的政治素養幾斤幾兩。


    孟笑南話說一半,突然沉默:“……”


    怎麽會這樣?繼玄靈閣想要和簡升白搶徒弟之後,連她都起了片刻這種心思??


    最糟心的是,簡升白這小徒兒拒絕得也太幹脆利落了!


    詩千改三人在薛傾碧府上住了好多天,體會了一把有獨立大宅院的快樂。


    “我現在增加了一個未來目標。”夜九陽感慨道,“我以後一定要在鸞舟裏加裝折疊陣法,把裏頭也建成這樣的大宅!”


    他現在攢的錢也有不少了,今年就能實現鸞舟自由。


    詩千改:“好想法,小薛,你到時候可以借我們圖紙和工匠聯係方式。”


    薛傾碧:“不要叫我小薛!”


    賀雪則變成貓在一旁,打了個哈欠。


    幾人現在都躺在小舟的甲板上,小舟漂在府邸後院的人工湖中,四季陣法落下絨絨白雪,上下一白,天地間仿佛就隻剩下她們四人。


    詩千改這幾日已看了許多雪景,每個地方都有不同風韻,皇城的雪仿佛就更有曆史厚重氣息。


    “咦?那是什麽?”夜九陽眯眼,看到天空上有個鳥形的影子穿過了陣法。


    薛傾碧坐起身:“好像是皇宮的機械鳳鳥。”


    詩千改本以為這是葉持送給薛傾碧的,沒想到那鳳鳥信使徑直向她飛來了。


    詩千改:“?”


    她起身,接過鳥腹內的東西,“這是……一卷畫?”


    她一開始沒拿穩,上麵的係帶直接鬆開了,隻見畫上方露出一行朱紅色的印章落款——


    薛傾碧脫口而出:“這是我母皇的畫?”


    ……


    正月二十。


    若說新年期間最大的新聞在誰身上,就是翡不琢了。


    盡管如今皇室權力削弱,但百姓還是覺得他們很特殊的。而且一些重要場合需要皇帝充當人形印璽,存在感和榮譽感不至於完全消失。


    “聽說了沒?太上君後十分賞識翡不琢!正月宴請了翡不琢呢!”


    “你這消息已經落伍了,你知道不,君後還送了翡不琢先生一幅畫!”


    “誰的畫?君後親筆嗎?”


    “不是,是先皇的!據說是一副詩仙飲酒圖……”


    “哇!那是禦賜,放在家裏豈不是很祥瑞?”


    “沒見識,要是先生這樣的元嬰文修的畫放在皇家,那才是祥瑞呢!先皇的畫就隻是畫而已……”


    “不過先帝擅畫,這一幅肯定值不少錢,嘿嘿。”


    “你怎麽就想到錢?我說,翡不琢先生真厲害啊,連太上君後都看她的流光戲。”


    正月裏大家都有錢有閑,於是《掌門》《二世仙緣》和其他文修的流光戲又都在各地返場。在娛樂匱乏的年代,一部戲本就會看很多遍,也沒人覺得多餘,流光戲院幾乎場場爆滿。


    “雖說常看常新,但看了二十來遍也是沒感覺了。”沈瑜揉著額頭,“早先叫爹娘去看他們不看,結果這時候趕熱潮了……”


    語氣又是抱怨又是開心。


    流光戲原先最重要的受眾還是年輕人,而過年期間皇宮帶來的這波熱潮,直接讓沈父沈母這批人也走進了戲院。


    沈瑜道:“哎,不想再看舊戲了,先生什麽時候恢複連載……”


    “哥!快看消息!”突然,沈若伊興奮道,“先生明天就複刊了,啊——還有《妖女》!”


    眾讀者等了一整個過年,終於等到了!


    第106章 雙開花


    正月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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