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婉君繼續道:“先前,小月已經發過了不止一次任務,從黃級到地級。那些修士都說,此事與未文教有關。”


    這是詩千改沒想到的。任務級別一步一步升,背後透露出盧霜月的態度:她對每次的調查結果都不滿意。


    為何不滿意?答案也很明顯:因為先前的修士都說,老族長的死和魔教有關係。


    她就說為何這種涉及家私的任務在大能中到處遞請帖,原來之前已經暗中查過一輪了。最後大概是負氣,直接把事情揚了。


    盧霜月能幹出這種出格舉動,盧家內部看來也是一灘渾水啊。


    “她這次請來琅嬛的諸君,我也放心。”張婉君再度笑起來,不勝風華,“大抵這一次,我們母女二人的心願終於能夠了結了。夫君的清白能夠得證,小月也不必再操心。”


    她身邊的雇役拿出了一隻盒子,不必看裏麵是什麽,詩千改便能感覺到充沛的靈氣——這是上品靈石。放在她眼裏,簡直是赤/裸裸的“賄賂”二字。


    夜九陽神色閃過迷茫,然後又有驚怒。


    風雪悠悠。


    張婉君停了停,嗓間暗啞,咳嗽了幾下,忽然又提起了別的事,“雪月洞天風光很好,小仙們來這一趟,不若好好遊覽一番,領略我北國風光……”。


    她話未說完,又被自己的咳嗽打斷,咳得撕心裂肺,臉上漫上一點潮紅。夜九陽一口氣卡在嗓子裏,不上不下,憤憤地把那匣子靈石推遠,硬邦邦道:“我們不要,拿走。”


    雇役侍女卻沒接話,隻低首道:“夫人身體欠安,失陪了。”


    語畢,攙扶著張婉君離開。


    張婉君淚光瑩瑩,側首露出一個歉然的笑。如果不看前因後果,任何人見到這一幕必定都會以為她才是弱勢的那一個。


    她的狐裘很快就融入進了風雪之中,看不分明。


    詩千改涼涼道:“長見識了。”


    張婉君的話說得已經很明白了,她知道自己盧元駒大概率有問題,但想要為其遮掩。留下靈石,是讓她們拿錢走人亦或者拿錢“好好”辦事。最後說風景好,也是一個意思:就把這趟當做旅遊,不要追究。


    夜九陽氣結:“身體欠安有本事就不要出來亂威脅人啊!”


    “果真是‘有些門道’。”秦方濃笑了一下。他折扇一挑,那匣子靈石就翻了出去,華美的靈石就這樣撒在了雪地裏。


    不一會兒渙劍君也帶著盧霜月回來了,二人一看雪地裏的靈石就明白了個七八分。渙劍君似乎也剛經曆過爭執,臉色一黑。


    “我不會再管這件事了!”他幹脆甩了袖子,“我是三大門的人。這件事該怎麽來怎麽來!”


    ——渙劍君表明了立場:如果詩千改決意要查,他站在她們這邊。


    渙劍君本就不是盧家本家出身,直係的血親也都已亡故。如今他隻代表北鬥的立場,會這樣也不奇怪。


    盧霜月麵露尷尬,揉了揉額角,低聲道:“諸位道友請隨我來。”


    盧少主遺傳了來自母親的美貌,但她和張婉君的氣質大不相同。


    她表現出來的是一個很正常的少主形象,看得出來有手腕、有能力、有自信。


    盧少主替母親給幾人鄭重道了歉,經過一番談話,詩千改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盧霜月相信父親的為人,所以一定要好好查、細細查,還父親一個清白。


    看看,世家裏麵的水深可見一斑。


    張婉君隻是需要一個來自外界的“背書”,來證明她丈夫很清白。盧少主也要這個背書,但她還希望這調查本身就極具說服力。


    雖然說訴求都是“清白”,可執行起來完全是兩樣,很可能會導致完全相反的結果。


    盧霜月從小就天才,被族中傾力培養長大,和父母聚少離多。她看到的父親,多半是“工作狀態”、“營業狀態”的父親,當然比較完美;張婉君卻是盧元駒的枕邊人,按直覺來說,肯定是她的話比較可信。


    ……更別提,盧霜月給出的前幾批修士留下的調查報告裏,盧元駒死前溝通魔教的事簡直板上釘釘。


    首先,他丹田異化,典型的魔教徒特征,而且看樣子已經修煉挺長時間了;其二,他屋子裏搜出了物證,一個判官神像。


    除此之外,盧元駒的芥子戒裏還有好些手稿,都是戲劇,觀之卻遠不及他從前的作品。這連入魔的原因都有了——臨到老年文才不再,便想要求神拜佛。


    怎麽看都隻能越錘越死的樣子。


    談完話,幾人路過張婉君的院子的時候,聽到她的雇役在給她念話本子。


    是個夫人和小妾和平共處、一起伺候夫君的戲碼。為什麽詩千改聽幾句就認出來?因為她寫《妖女》時曾經參考過,把它當做原世界典型。


    詩千改:“……”


    怎麽說呢,雖然這是一個古代修真世界,但在她修為變高後就很少意識到這一點了。


    張婉君是為數不多讓她覺得“果然還是古代”的人。


    夜九陽揪著自己的頭發,苦惱:“這怎麽整啊?”


    東北味兒都被傳染出來了。


    “洗白盧元駒應是不可能了,但這裏頭的來龍去脈還有說頭。”賀雪正在看資料,盧霜月也不是沒有給出疑點,列了挺多的。都比較瑣碎,需要她們一一比對。


    詩千改一錘定音:“琅嬛的門訓有一條就是不違本心,我們自然要盡力還原真相。”


    就算退一步說,未來當家的人是盧少主,給錢的也是盧少主,她們按照雇主的要求辦事,天經地義。


    即便結果不合她心意,又能如何?


    四人在雪月洞天住下,商議查案方法,期間除了盧霜月,盧家上下沒一個來襄助查案。


    盧霜月為表歉意,給了雙倍於她母親的靈石。


    詩千改:滿意.jpg


    邱元藍個沒心沒肺的,賴在這兒邀請幾人出去玩——他並不知道任務內容,誠實道:“估計也不是什麽大事,我看詩道友你們挺悠閑的。”


    詩千改:“……”


    反正盧家有耐心,詩千改比他們更有耐心,今年文昌大會,三大門的期中考試都取消了,最近幾個月都隻有日常的學業,可以通過網課……水鏡完成。


    她在盧家寫著《末世》,按部就班刊登了第八、第九回。


    第121章 溯源


    詩千改這倒數兩回字數很長,一口氣寫到了完結。


    皖州。


    “老妹!先生發了完結章了!”曬黑了一個度的沈瑜昂首闊步走進來,手中報紙嘩嘩響。


    因為文昌大會萬國來朝的緣故,東南部商機也很多,所以今年沈瑜便沒有出遠門做生意。七月將到,他便帶著妹妹回到了老家。


    不用走四方,可以每天看見先生的更新,《末世》他便是和妹妹全程追下來的。


    出於對翡不琢的信任,二人已經給全家囤積了足夠多的食物和物資。


    沈若伊本在練字,聞言筆一丟,迅速撲過去:“這麽快嗎?”


    兄妹二人急切閱讀起來,書接上文,那名為易丹的少年在他們上路的第十天高燒退去,醒來了。


    他沒有變成活屍,卻也沒有覺醒靈技,仍舊像一個普通人一樣。


    易丹還給眾人帶來了三個不知道是好還是壞的消息:


    第一,他躲藏在皇宮中時,聽到了魔教的人談論解毒藥方在哪兒,就在他們的總舵裏;


    第二,進入總舵內部的機關門,需要用他的新鮮血液畫出魔教的聖徽;


    第三,活屍發展到後麵會孕育出一個“屍王”。他擁有人的智慧,能夠操控屍潮。如果有辦法控製屍王,也可令屍潮平息。


    “總舵在哪兒?”


    “不知道。”


    他冷冷地說。


    “那些魔教徒往哪裏去了?”


    “投入屍潮中,自殺了。”


    這個回答讓眾人都呆了呆。


    “你是什麽身份,為什麽血能開啟魔教機關門?你為什麽能聽到魔教之人談話?你又為什麽能夠被咬後活下來?”


    這回易丹幹脆不說話了。


    隊伍考慮許久,最終還是決定相信易丹的話——反正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們決定回到大本營後,一麵派人尋找魔教,一麵自主研發藥方。


    路上,易丹沉默寡言。盞青身為醫者,行事果決,也有至純心性。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盞青打來野兔、分給易丹之後,易丹終於開口說話了:“你就不怕我會害了你們?”


    盞青低頭正在處理兔骨,聞言隻是平靜地說:“你如果有異心,我會第一個殺了你。”


    這是她當初選擇帶走易丹後就必須承擔的責任。


    易丹略帶嘲諷:“就算我什麽也沒做,你也做好了殺我的準備。”


    “錯了。”盞青抬起頭,“你若無害,我會一直保護你。”


    她不會讓她的病人在她手下被別人所傷。


    易丹的表情有些奇異。


    他沒有再說話,但從這天之後,二人的相處親近了許多。


    沈若伊很少在小說中看到這樣的組合——少年體弱,反之少女武功高強。搭配起來竟還不賴。


    “……如果這個角色不是太監就好了……”她不禁小聲說。


    不知為何,在易丹蘇醒後,眾人遇到的活屍比來時多了許多,而且像是有目的性地衝他們過來的一樣。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幾次,隊伍裏的人看易丹的眼神就怪異了起來,莫非這些活屍是他引來的?或者,難道他就是那個屍王?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由不得別人多想。


    好在現在離目的地已經近了,眾人回到大本營。


    沈瑜看到這裏,忍不住道:“這去皇都的一趟好似笑話一般。”


    去時抱著希望而去,可卻什麽也沒有得到。換作是他,早就在這暗無天日的世界裏崩潰了。


    沈若伊卻說:“那少年說不定就是希望所在。”


    到這兒,整個文章的氛圍已經改變,比先前更加緊張,充滿山雨欲來的味道。


    眾人回到知府的第二天,異變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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