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是公司,我們也隻是工作室。”


    “好,工作室。”梁螢扯扯唇,“溫老師說什麽不敢聽啊。”


    她過去顧談雋那邊拉開椅子坐下,也不再看溫知予,端起一杯茶喝了口。


    “你最近老忙生意,上次不是說機械有一批有點問題嗎,沒出什麽事吧。”


    這是跟顧談雋講話。


    顧談雋靠著,隻說:“就那樣。”


    “都那樣是哪樣,你不能給我講細致點。”


    “沒必要。”


    她性子使然,不介意對方明顯冷淡,隻說:“好了,知道你厲害。”


    手想去拉他衣服,被他不動聲色避開了,梁螢有些意見的眼神看他。顧談雋眼皮都沒動一下。


    溫知予看得出來這些,眼睛不知道往哪看,就低頭喝茶了。


    她到現在仍佩服梁螢的。


    被拒絕,被傷心,哪怕喜歡多年得不到回應,也仍那麽執著心理強大到能毫不在意他冷漠的態度。


    人喜歡一個人也得需要勇氣才行。


    梁螢有,她沒有。


    她有資本敢直接坐他旁邊,她不敢,她怕被拒絕,怕看到顧談雋像現在這樣稍顯那麽一點冷淡的眼神,那她隻會覺得渾身發涼,什麽都完了。


    他這樣的人,旁邊也隻有配這種光芒萬丈的大小姐才可以。


    可她不知道梁螢心裏並沒有好哪去。


    她知道,顧談雋厭極了自己的,說實話她到現在這程度心理素質也早沒原來好了。他們的關係不比從前,以前勉強算得上是朋友,一個圈子。現在,早被顧談雋默認移出了他的朋友圈。


    她不缺錢,不缺喜歡,她是富家大小姐,可她也還是忌憚。


    顧談雋是什麽人,把他惹煩了,後果她擔不起,那或許真就他的麵也見不著了。


    惹不起顧談雋。


    所以,她的目光又落到對麵不怎麽說話的女生身上。


    白白淨淨,長得倒是討男人喜歡的那種。


    梁螢抬手攏了攏耳邊頭發:“聽說你們最近那個遊戲做得不錯啊,聽他們講,就是什麽地圖什麽小人打打殺殺的賺得蠻不錯,我也想試試這個,你們搞個推廣多少錢啊?”


    漫不經心的語調,也並不是真心懂這個行業。


    溫知予說:“那個不是打打殺殺,我們是多人在線戰術競技類遊戲,也可以說為動作即時戰略類,大概就是……”


    “好,知道了。”她要說的話被打斷,“那也不就是互相打來打去麽,說得好牛逼的樣子。”


    溫知予不吭聲了。


    梁螢胳膊又撐到桌上,好奇地問:“那你們這現在一個月純利潤多少啊?”


    知道對方眼裏隻有錢,真正做內容什麽的不在乎。


    溫知予平常不會認真回答的,可在顧談雋麵前,又聽到形容自己遊戲的這種口吻,溫知予心裏也不知道哪段情緒被點著。


    “不牛逼,也隻是盡自己所能做做。”溫知予抬頭,“我們的盈利梁小姐現在應該看不上,但未來或許會多一些。”


    梁螢就笑:“那也不過是借顧總的光了,是嗎。”


    她知道。


    想到這個,溫知予心裏是虛,她確實虛,特別是被梁螢提起來。如果不是遇到顧談雋,不是那麽多機緣巧合,她哪有這些機遇。


    其實事實也確實是那樣。


    不就是那個雨夜和他相識,結識了大佬。


    可他們做這個項目時也確實有自信,自信自己可以做好,船一旦有了水,自然啟航了。


    僅此而已。


    “我想不算借光,應該算互相成就。”溫知予說,“當然肯定不是我成就顧總,是顧總的朋友正好需要人才,而我們正是人才,大家各取所需,因為同一個想要的目的聚集、賺錢,僅此而已。”


    梁螢又皮笑肉不笑。


    她還要說話,顧談雋開口:“梁螢。”


    梁螢停息,看他。


    顧談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拿出的煙,擱著手,撣了撣:“我開口搭了個麵要張嘉茂看了他們的項目計劃,這有什麽問題嗎。”


    她說:“沒有。”


    “她們能做出來這麽成熟的遊戲項目,一群人能短時間建構完整世界觀。豁出去一切,把所有錢投進去,哪怕抱著一窮二白的後果。”


    溫知予背脊微直,靜靜聽著。


    “她做出來了,你做得到嗎?”


    梁螢眼神變化。


    “做不到。”


    “她現在是嘉禎底下的工作室主創之一,張嘉茂的人還輪不到你說吧,除非你對張嘉茂有意見。”


    張嘉茂又是另一個領域的牛人了,她哪裏敢。


    “沒有。”


    “做不到,就閉嘴。”


    梁螢忽而噤聲,知道自己是真惹到他了。


    顧談雋很討厭那種平白傲慢態度的人,她承認她心直口快,可她從小到大說話就這樣,在他麵前也早壓著了。


    他明明知道的,卻還護著她。


    沉寂幾秒,梁螢說:“不好意思。”


    之後她又轉移話題,端起麵前茶壺:“這茶不錯。”


    顧談雋淡瞥一眼,懶得講話。


    溫知予低頭,微攥了攥手。


    感受著喉嚨泛湧的那種些微擠壓感。


    也是和他們之間那種無形差距的感覺。即使顧談雋幫她說話,那種距離感就越明顯。


    即使剛剛她也試著鼓起勇氣了。


    可能有的人就是這樣,不管經受多少打擊之後還能嬉皮笑臉說一句,她不行,剛學到一點東西,因為人家話語上無心的一句,又各種遲疑。


    她在意剛剛梁螢的話,她聽進去了,哪怕對方無心的。


    也好像心事被戳中。


    梁螢絕對看得出來,那種感覺像什麽呢,就仿佛他朋友話裏有話:遇到顧談雋你事業提升了就算了,你還敢肖想可以和顧談雋有什麽?怎麽敢的啊。而且,他和梁螢關係好。


    不一會兒梁螢就出去了。


    他們朋友幾個陸續過來,應該是要開始今晚第二個場。


    溫知予在人堆裏待得不太舒服,起身說:“我出去一趟。”


    顧談雋問:“去幹嘛?”


    “洗手間。”溫知予抿抿唇:“洗手間,還能幹嘛……”


    顧談雋笑了。


    “別偷偷抹眼淚。”他說。


    她噎了下。


    片刻,人群中,語氣又稍緩:“又不是沒見你哭過。”


    他居然看出剛剛梁螢的話她聽進去了。


    還看出她情緒不好。


    溫知予心裏忽然有點難受,喘不過氣,想說沒有。又有別人找顧談雋說話,他偏過頭去回。


    知道這種場合他沒空。


    她收起情緒扭頭出去了。


    一道門把喧鬧與寧靜隔成兩個世界。


    溫知予藏起心事往洗手間走,又和梁螢碰到了,對方在外頭和朋友說話,朋友麵前倒挺知性大方的女人形象。


    溫知予過去,梁螢看過來,揮手跟她笑著說了聲嗨。


    溫知予彎彎唇。


    梁螢說:“右側是女洗手間,剛剛有阿姨來拖地了,小心地滑。”


    溫知予:“好,謝謝。”


    一場招呼,剛剛所有不愉快仿佛沒發生。


    成年人的世界或許就是這樣,在社會遇到再多苦楚,聽了再多難對付的陰陽怪氣,不能懟,不能鬧難堪,要掌握社交的藝術。


    或許,你討厭他,也知道他討厭你。


    或許心裏會講壞話。


    可之後還是要撐起笑容,八麵玲瓏。


    晚上十點散的場,他朋友還在聚,顧談雋先拿起衣服出來了。


    外邊入了夜,晚間熱風吹亂了頭發。


    應酬交際這麽久有點倦,是顧談雋開車送她回去的,直接送去春瀾街她家巷子口,回去一路上溫知予昏昏欲睡,感受柔和的路燈光芒。


    溫知予家那條巷子路燈這個月壞了兩個,跟社區反應了也沒人來修,深夜看著有點黑。


    到了地方,顧談雋去解安全帶:“送你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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