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朋友在書架後頭忙,唷了聲:“談雋來了,東西都給你準備好了呢,就在前台。”


    顧談雋瞥了眼:“謝了。”


    “謝什麽啊,平時沒看你關心你那妹妹,怎麽突然就要給人買書。”


    “順手的事。”


    朋友看他,並不信。兩人一塊靠到前台,拿了杯冰拿鐵,就那麽聊了起來。


    對方說:“對了,聽他們說的。溫知予,這是誰啊,最近在行業好像經常冒頭,還參加過大會呢。”


    他嗯了聲,問:“怎麽樣?”


    朋友大概是聽人說過了:“南大,視覺傳達,其實這個專業也還好,但沒想到她還挺厲害的。”


    顧談雋望著牆上掛著的各種名人相框,說:“她高中就很厲害了。”


    “這次談是認真的?”


    他沉默良久,說:“是吧。”


    起碼,好像是沒對一段感情這麽認真過。


    雖然他總是在想那一年,他的哥哥。


    這麽多年,很多清晰記憶都遙遠消散了。他長什麽樣?不重要,隻知道他一直存在。


    他當年在舊金山剛開始那兩年遠非別人看上去那麽好,跟他爸說的一樣,墮落、不做實事,交女朋友,搞賽車,一到深夜一群人就轉各種聚會。說實話,還挺混的。


    每次交女朋友時間也沒太長,跟和溫知予說的一樣,其實真確認關係的也就那兩個。


    說起溫知予,又想到上次她在他車裏哭,那姑娘挺軟的,跟他說就是在意他前女友,就是在意他態度。


    那樣子他到現在還記著。


    顧談雋仰頭看天花板。


    沒忍住笑了笑。


    溫知予。


    真挺有意思的。


    有時候他也老想,怎麽以前沒能認識她呢。


    據說高中時候的溫知予還喜歡他,那是什麽樣子的呢。


    買完東西,顧談雋拿過車鑰匙起身也就出去了。出門沒多久就碰見了一挺叫他意外的人,這兒是富人區,他那媽韓榕就住這兒,要開車前碰到買菜回來的韓女士。


    他看了眼,沒什麽好臉。


    韓榕說:“好巧,你來阿尊家買書啊?”


    顧談雋嗯了聲。


    “你要回去了嗎,要不要來媽媽家吃個飯。”


    韓榕對他挺熱情的,主動迎上來,像看見自個兒兒子難得高興:“你妹妹她會走路了,最近也在學著喊哥哥,留下來媽媽家吃個飯吧,晚點回去了。”


    她一靠近顧談雋就下意識皺眉,道:“不吃了,有事。”


    韓榕也看出了,伸出的手又收回。


    “那也行,你要去哪?”


    “玩。”


    “玩什麽,最近工作還好嗎。”


    顧談雋唇角有些嘲諷地扯了扯:“玩女人,可以嗎。”


    韓榕一頓,知道他故意這樣跟他們說話的。


    沉默兩秒,她說:“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也在心裏怪我們,你本性並非這樣,可你沒必要這樣和媽媽講話,曾經的事我們也愧疚,我們知道你有陰影,可事情都過去了這麽久……”


    他一句話也講不出來,打開車門徑自上車了。


    看著他驅車離去,韓榕歎了聲氣。


    其實晚上的時間本來是空好了找溫知予的,可出了這一茬,顧談雋實在沒了什麽心思,去了就近的知名酒吧,要了酒,又開微信,接著喊人。


    看到列表的溫知予,手又頓住。


    明天是溫知予的生日。


    也是他爸媽離婚了十年的日子。


    很想專心為她慶祝的,可心情並不好。他想,等明天吧。


    庾樂音幾個過去時還詫異了下,拉開椅子說:“怎麽了這是。”


    江瓦給他打眼神。


    他記了起來,哦,特殊日子。


    他爸媽和他哥哥,那是顧談雋一輩子的痛。


    其實顧談雋這個人是很好的,他哥哥也好,小時候庾樂音他們幾個老見啊,隻不過這麽多年也沒印象就是了,就知道他哥喜歡待房裏搞研究,不愛講話。聽說這種智商高的人一般都有點心理疾病。


    可惜,他們沒有攤上一個好爸媽。


    顧談雋孑然一身慣了,在舊金山,在紐約,醉生夢死,還差點死在那座罪惡城市。


    他嚴謹,能搞事業,他像風,沒女人束縛得住。所以,沒人會想到那個溫溫柔柔的溫知予怎麽能把他折服的。


    庾樂音唉了聲,說:“也還好吧,本來還說晚上跟女朋友去燭光晚餐的,那算了,舍命陪君子。”


    顧談雋撐著胳膊,瞧著這兒的場:“那就把你女朋友也叫過來。”


    “那不行,我說了最近洗心革麵不喝酒,叫她那我完了。”


    顧談雋扯扯唇:“這麽聽話。”


    庾樂音不服了:“什麽叫我聽話,有本事你也喊溫知予。”


    他去端酒杯:“那算了。”


    喝了口橙黃的液體,他視線盯著酒保來去搖晃的調酒杯。喊溫知予,那他也完了。


    他們又說:“那晚上還轉場嗎,還是就在這兒?平時也不常來這兒吧。”


    “不知道。”


    江瓦拍了拍庾樂音的肩,說:“看那邊妞兒,正嗎。”


    庾樂音說:“有女朋友,不瞎搞。”


    “可是那妹子漂亮啊。”


    他們在那聊,可能那一分鍾老看人家,也就那麽幾眼,那邊那群女生就有個試探著過來搭話了:“帥哥,介意要個聯係方式嗎?”


    看的是庾樂音,來要的是顧談雋。


    他們這兒一群人,反正女生來要號碼次數最多的老是顧談雋。


    顧談雋瞥了眼對方,說:“不好意思,沒興趣。”


    對方認出他,說:“我們知道你,三十二中07屆學長顧談雋?我們是11屆的學妹啊。老同學嘛。”


    聽到三十二中他才多瞧了眼。


    顧談雋說:“抱歉,沒印象。”


    庾樂音他們幾個就跟那兒笑,偷著小聲說:得,11屆,那得小四歲了。顧談雋可真招桃花的。


    溫知予下班本來準備跟他們去唱k,結果不知道怎麽就拐酒吧裏去了。


    吃完飯,小文首當其衝說:“溫姐,咱們去新開的一家酒吧,我前兩天在網上看好火的。溫姐有錢,溫姐請客嘛。”


    大家一聽都覺得來趣。


    溫知予就笑,說:“好,那去開個卡座,大家想喝什麽都行。”


    大家全部歡呼,說著溫知予萬歲。


    其樂融融的氛圍裏,溫知予看微信界麵,心事重重。


    已經晚上七八點了,她下午給顧談雋發的消息一直沒得到回音。


    與顧談雋的關係裏,每到這種時候都覺得心裏像被什麽懸著,像是夢醒後的清晨現實提醒她,看啊,其實離了手機,你們什麽也不是。


    如果不是他想聯係你,你甚至都找不到他。


    明天是她的生日。


    還有四個多小時。


    不求他多記得,她隻覺得……顧談雋,應該是知道的吧?


    沉浸在感情的男女老是把自己搞得這麽患得患失。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卻又做不到隨意抽身而出。


    到了地方開了卡座,溫知予跟著小文一塊去前場拿酒,一抬眼就看到了那副畫麵。


    吧台邊,有人遞酒,酒櫃背景牆邊,男人袖口隨意挽著,腕骨上是她經常把玩的那塊銀色的表。他接過前台女人的酒,跟朋友閑聊著天,有一搭沒一搭,漫不經心,絲毫不忙。


    是熟悉的人。


    是她無時無刻不在想的人。


    是他。


    溫知予腳步頓住,當即什麽話也說不出,連自己是怎麽涼著手走回去的也忘了。


    卡座裏,有人看她嘴唇泛白,問:“溫姐,你咋啦?空調冷氣太涼嗎,怎麽回來就這樣。”


    她也說不上來。


    她看著她們工作室的員工,就是覺得心裏憋得難受,特別難受,喘不上來氣。她搖頭說沒事,在邊上坐下又去看自己兩小時前給他發的消息。


    他根本就沒有回。


    明天還是她生日。


    朋友遞來一塊水果,說:“又低血糖了吧知予,讓你下午多吃點,看你就沒吃兩口,長那麽瘦也不注意飲食,補點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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