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


    “回去了。”


    “回去?”


    他直起身:“喝多了,醒點酒。”


    -


    回去一路,風吹得特別舒爽。


    溫知予最近不愛開車,就喜歡騎她媽的小電驢,之前騎出去沒跟她媽說,她媽要出門找不到車,回來還挨了好一頓批呢。


    路過三十二中那條街,經過一家新開的書屋,她過去看了看。


    好多雜誌和言情小說,老板說:“小姑娘,買一本?”


    溫知予說:“您看我這還小姑娘呢。”


    老板說:“怎麽,不行啊。你看著也挺小啊。”


    溫知予笑說:“不小了,二十大幾了。”


    “害,還好的。”


    這老板會做生意,講話舒服,溫知予就挑了一本起來看,翻到一頁寫著:不要讓心情影響自己欣賞沿途的風景。


    溫知予想到了剛剛顧談雋在車裏,喝了點酒,人飄得不行的樣。


    他和她說。


    你要真走了,我怎麽辦啊。


    真刷新她印象了。


    她彎彎唇,說:“這多少錢,我買了。”


    旁邊突然傳來驚訝聲:“溫知予?”


    她扭頭去看,原來是原先文理科的語文老師。她打招呼說:“老師好。”


    對方說:“你好,好久沒見啊,來買書呢?”


    “嗯,平常看看書,靜心。”


    對方點頭笑:“可以,以前讀書好的現在還是保持看書習慣呢,那蠻好。”


    她有點慚愧:“也沒,工作忙,其實好多書買來都堆積著了。沒咋看呢。”


    “沒事,有那個心就好,讀書無止境。”


    他們一起回去,路過了學校,路邊矮牽牛開得正盛。還有個挺討厭的,路邊好多石楠花樹,那味特衝,溫知予記得以前放學最討厭走這條道。


    老師說:“其實原先顧談雋也回學校找過老師,這事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說。”


    溫知予:“嗯?”


    “那時候校慶呢,他來學校問了老師一些事,還聊了蠻多。他還是那樣,有禮貌,有性格,幹什麽都端端正正謙虛理智,現在對老師也客氣,沒有說因為他這個人怎麽樣就傲慢。”


    “嗯,他性格一直這樣。上學時候就挺好了。”


    “是啊。你也認識他吧。”


    “是認識。”


    “和他還在聯係嗎?”


    “在的,怎麽了?”


    老師說:“他那時來問過你。就之前,問你的過去,還有一封廣播信呢,以前遞廣播室都是拆過沒有署名的,老師整理時看到信封記錄,然後,就告訴他了。”


    溫知予有點驚訝。


    “他當時很感慨,很久沒說話,也看了你寫的原件。”


    “那封原件呢?”


    “在顧談雋那兒,他拿走了。所以老師才想和你說說,畢竟是你的東西,挺不好的,你不介意吧?”


    溫知予搖頭:“沒事的老師,都很久了。隨手寫的一段話,芝麻大小的事。”


    “那就好,老師不擔心了。”


    他們正好走到三十二中門口,老師又說:“老師先回去,還有晚自習。”


    “好。”


    對方進去了,溫知予在學校門口站好久,最後也回去了。


    路過花壇,順手摘了朵牽牛花到手裏。


    走進巷子她才知道,顧談雋那天會找她說那些話,原來皆是因為這些。


    -


    那年的六月。


    天氣還不是特別熱,生活也沒有那麽浮躁。


    顧談雋還真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去看海,不是跟她,是跟一群大老爺們。


    源於一次飯局庾樂音打嘴炮說的,他說:咱去看一場淩晨三點的海唄,去跑,去呐喊,這事在青春疼痛的世界裏可風靡了。


    他們說:“要去你去,我不去。”


    結果淩晨一兩點,真驅車去了。


    海邊的風噪得手機都好像進水,衣服,頭發,紛飛。顧談雋站在那兒拍了視頻,想發給微信那個人,又停了。淩晨,她都沒醒,會吵醒她。


    他們問:“有沒有什麽特別遺憾的願望?在這許,很靈。”


    顧談雋說:“我不信這個。”


    “不信?我先來,我要暴富。”


    “你他媽又不缺錢,我來,我要談女朋友。”


    “我要脫單。”


    大家一個個的。顧談雋也忽然說:“我想回到十年前的今天。”


    突然來一句,大家都看他。


    “顧公子,不是說不許嗎?”


    “嗯,但想了想還是許吧。”


    “為啥?”


    “她說她還沒看過海,想帶十七歲的她去見見。”


    大家全都噫了起來。


    “好肉麻,我不想和顧談雋玩了。”


    顧談雋笑笑,把手裏捏著的煙頭扔了,過去拉車門上車。


    大家問:“幹嘛?”


    他說:“回去。要天亮了不回家?”


    大家就嘁。


    回去路程兩三小時。


    他本來驅車往回走,突然想到什麽,改了導航。


    那天周末,溫知予她媽媽難得休息,大清早都在睡覺呢。


    她起得早,牙也沒刷,感受著空氣的露水,又去陽台澆花。窗台邊放著一本《願少年乘風破浪》,汪曾祺老師的書,買回來她還沒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封麵那句:那些童年、少年和青春。


    她時常喜歡一些刻畫青春的書。


    汪曾祺老師寫給你的成長書,值得一讀。


    正去洗漱,手機響了聲。她去看。


    [jul:溫知予,下樓。]


    她眼皮跳了跳。


    含著牙刷打字:[幹嘛。]


    [jul:給你帶了禮物。]


    [溫知予:不要。]


    [jul:在你家樓下呢。有點涼,風好大。]


    她心尖軟了軟,本來不想管,生怕跑去看他探出頭就剛好跟他視線對著,那畫麵多少有點尷尬。


    還是看了,到窗邊飛速瞟了眼,顧談雋沒在她樓下馬路站著的地兒。她又過去巷子那邊陽台看,他的車停在樓下,他一直等著。


    心尖忽然像被什麽觸了一樣。


    溫知予披著外衣就下去了,他站在車邊。這個點街坊鄰居都沒起,可有人要趕早市了,會陸續經過。


    她說:“有事嗎?”


    他手揣外套口袋裏,就靠車邊看她。頭發被吹得有點亂,不知道從哪回的,身上也都帶點味。


    那種,潮濕滲透的海鹽味。


    “不說話上去了。”


    他才吭聲:“哎。”


    她腳步停住,扭頭看他。


    他說:“想你了。”


    “我上去了。”


    “怎麽還開不得玩笑。”他把她攔住了,就困在車那兒,她後退,別過眼,說:“別過來。”


    “不過來,我不動你,就跟你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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