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真有你的,阿倫和郭星居然沒看出你的身份來。”座談間,露希驚歎不止。


    夏言風將這些天擔任考蘭城總兵的來龍去脈,大致都一五一十地跟他們講了,對於夏言風打敗蘇特倫、郭星之事,他們的心中不僅充斥著震驚與愕然,更多的是對夏言風這個領袖的認可。夏言風隊長,已經成長為獨當一麵的大帥了,這儼然是不爭的事實!雖然露希的心還偏向蘇特倫那一邊,但他也不得不佩服夏言風的強勢能力。


    “這等小計謀不足掛齒,還有生死攸關的大事要我去完成,而完成那件事,我需要你們的力量。”夏言風道,“那個詭異的‘惡魔契約’,我們必須想辦法摸清真相,要不然,事情就真要順著幕後黑手的操縱,向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下去了。”


    餐桌上,好酒好菜不乏,典勒手撕燒雞,狼吞虎咽,露希也輕笑著吃著菜,夢魚小酌了幾口,內心波瀾起伏,外表卻故作平靜,他們好像都沒在聽夏言風說話似的。


    夏言風也看出了這一點,不過對於這些人,他們根本沒必要裝出認真聽講的樣子,他們的心,夏言風不用說也明了,再如何漫不經心,夏言風也能理解他們日夜兼程往考蘭猛趕途中的勞頓。能夠毫無保留的信任自己,已經是他們最大的恩賜了!


    不過夏言風也觀察到了露希和夢魚氣質上的細微變化,對於人類公會,露希的心似乎有點麻木了,或許是她對蘇特倫的失望,又或許是對丟失往日純真的遺憾,她對夏言風更多的也投來了微笑,不過相比之下,夢魚就顯得有些心事重重、不苟言笑了,重逢之後,她的感情流露也變淡了。她克製了不少,聚首時不再是笑容滿麵,而是淚眼相向,雖然不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事,但她強顏歡笑間,卻對夏言風展露了說不清是多是少的淡淡哀傷。


    重逢本是歡快的奏鳴曲,但如今的氣氛卻稍有壓抑的跡象。不知不覺,天色已暮,無所事事的一整天時光又在不經意間似水般流逝了,慶幸的是,最好的夥伴,已經回到了身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也不用再獨身直麵危險的挑釁了。


    黑雲騎士團和城頭的哨兵,在短距離內凝目對望,卻相安無事,不過為保險起見,哨兵們一刻也沒有放鬆警惕。


    夏言風踱步上城頭巡視,對於士兵們恭敬的問候,他早已麻木,不過就在城樓箭塔下方的僻靜角落裏,他卻找到了一個熟悉親切的魅影。


    “夢魚姐姐!”夏言風叫住了那個人。


    夢魚在那裏舉目仰望,口中涼氣唏噓。她回轉身來,見夏言風正淺笑凝眸,衝她走來,她卻愣了一陣,麵容笑意不生,習慣性的微笑仿佛已被漸漸淡忘。


    “姐姐,你有心事?”夏言風走到了夢魚身邊,幹脆陪著她一起仰望星空來。


    夢魚搖搖頭,呼了口冷氣之後,竟是開門見山地說起了正經事:“關於惡魔契約的事,我也感覺挺蹊蹺的,我預感其中一定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我們的征程,也才剛剛開啟啊。”


    “嗬嗬,知道事態的嚴重性,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解決問題,閑情逸致還是要有點的。”夏言風泛開微笑,遙望著月明星稀的天色,好似總有一層陰雲揮散不去地作祟著。


    “隻是我們的命運,卻如同這片被黑暗籠罩的星空,想抓住,卻終將沉入黑暗。”夢魚眼眸深邃,心情比過去沉重了許多。


    “就算如此,但姐姐弄丟了微笑可不好喲。”夏言風笑麵直視,夢魚卻詫然一驚,夏言風的笑容,從來就沒有像今天這般那麽暖人心扉的,那微笑如同往日的自己,平靜中帶著溫暖,眼神交匯,傳遞的卻是無形的堅定和勇氣。


    夢魚再望星辰,表現得卻冷淡到出奇:“言風,讓我一個人吹吹冷風,清醒清醒吧。”


    “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夏言風驚奇之餘,立刻推測了起來。


    “不,你不知道!”夢魚背過身,情緒驟變,“你隻是一心認定你是主角,所以你什麽龍潭虎穴都敢去闖,可假若你不是男一號呢?”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主角,我們一直以來都活在別人的棋盤中。”夏言風駭然深沉起來,夢魚怎麽會突然跟自己說這個?


    “言風……假若有一天我死了……你會有多悲傷?你的心,會比古星塵更痛嗎?”夢魚轉臉間,眼神霎時竟憂鬱得無以複加。


    “你……你怎麽會想到‘死’?”夏言風駭然。


    “我隻是問你,假如真有這麽一天……”


    “你為什麽要這麽想?”夏言風打斷道,“夢魚姐姐,你不會死的!你要相信你能活下來!”


    “這是現實!死亡,誰也無法避免,說不準哪一天,姐姐真的會倒在前進的路上,誰也不敢保證下一個倒下的不會是自己。即使再如何堅定的心,也不能否認會戰死的可能性啊。”


    夏言風萬萬想不到,夢魚竟是變成了這樣,一時間呆愣住了。兩人就這樣凝目對視了良久,然而突然間,夏言風的眼神變得異常堅決,難得的陽剛之氣暴漲傾瀉,隻見他驀地兩手拍住了夢魚的肩膀,那目光,堅毅而溫馨,好似情人之間的信賴,卻又勝過情人百倍!


    “夢魚,以前都是你勉勵我,讓我一次次找回遺失的靈魂和奮鬥之心,而這次,換我來給你一份承諾了!”夏言風做出了極其鄭重之態,這也是他平生第一次直呼“夢魚”二字,此刻的他,宛如‘古星塵’附體,深情款款,令人視之動容,“夢魚,我會把我的靈魂借給你,以後無論遇到什麽事,除非我先你而去,否則,我絕不會讓你死去!不管怎麽樣,我都會守護你,隻要有我夏言風在的地方,你戰死的可能性,永遠都是零!”


    高調宣誓,一字一句都深觸夢魚的內心。夢魚淚盈滿眶,竟不顧一切地撲進了夏言風的懷裏!


    “言風……言風!”夢魚已不知該如何表達她此刻的心情了,隻是呢喃著依偎在夏言風的懷中,貪婪著享受著溫暖。


    “夢魚,你願意相信我嗎?”夏言風繼續“古星塵”附體。


    “言風……你的承諾,我堅信著。”夢魚淚中帶笑地注目於他,也許自己真沒有別人眼中的那般堅強,歸根到底,任何一個女強人,內心總會有柔軟的一麵,夏言風已經深切地了解到了這點。趙夢魚,即使你表現得再強悍,也改變不了你是個小女人的本質,隻希望你的心靈的柔軟能夠帶給你更多的堅強,因為這才是戰士的宿命啊!


    脫開身,注目對視了少頃,夏言風嘴角上翹,微笑著卻不知該表達什麽好。而夢魚,淚花染麵,憔悴中透著深情的堅強。夏言風也好,古星塵也好,夢魚都割舍不得給過她勇氣的男人!


    “言風……如果……如果我……”夢魚略微低下頭,麵部因羞怯而泛起了紅暈,支支吾吾著,最後還是毅然開了口,“如果我愛上了你,你會接受我嗎?”


    “你……你在說什麽?”夏言風也猜到夢魚會說這個,換別的,也沒什麽新鮮感可言,但他還是做出一副訝異的模樣。


    “如果我愛上你了,你會接受我的,對吧?”夢魚又問了一遍,雖然被露希的話刺激過,但她說出這句話之前,卻不知做過多少次別開生麵的思想鬥爭才鼓足了勇氣。


    “嗬嗬,別開玩笑了,好姐姐。”夏言風故作輕快,“我從前都把你當成我的親人來看,這樣還不夠嗎?”


    夢魚似乎並不滿足“姐姐”的身份,但又覺得這麽做對不起古星塵,靜心一想,似乎夏言風從來都把她當成“親姐姐”來看待了。


    當年,夏言風孤身羈旅,在無親無故的城市獨居而活,悶頭工作,隻有夢魚對他百般關照,兩人之間,說沒有感情是假的,而這份感情,早已是超越了男女之情的最溫厚的“親情”了!


    不……不能再有非分之想!即使夏言風不說,她也一清二楚,同樣對她好的古星塵,如果達成約定回來之後,看見她和夏言風在一起,那成天頂著綠帽子的古星塵,以後還怎麽做人?


    夜風輕拂,寒冷中帶著些許的刺痛。心裏的話,不用多說便也知曉,夏言風微笑著摸了摸夢魚細膩光滑的臉頰,戰鬥生涯的苦寒絲毫也減輕不了她的美麗。


    “夢魚姐姐,今天的話,我可以當你沒有說過。我也有我想愛的人,而你,就是我最親愛的姐姐,愛情之事,以後提也不要提,這是本隊長的命令,明白嗎?”夏言風說著,伸手拭去了夢魚臉上漸漸風幹的淚痕,溫和一笑,“還有,不要再哭泣了,哭多了,你的臉就不美了。”


    “嗯……”夢魚點點頭,今夜城頭上所說的一切,就讓她隨風而忘吧……


    兩人又無言相視一陣,漸漸的,吹來的晚風已不再輕柔,而是一種瞬間就能使人心涼過半截的陰風,仿佛是從地平線的盡頭刮來,雖無風聲,但風中卻充滿了“黑金魔甲”上才會散發出來的駭人戾氣!


    “不好……”感應到了遠處傳來的魔之氣息,夏言風心頭一凜,也不管夢魚的如何疑惑,他一股腦兒就往城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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