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風和劉玄青彼此再沒有說上半句話,隻是神情相忖。兩人各自背轉身去,無言而離,卻為彼此之間留下了一分懸念、一分期待。


    劉玄青自然無法洞悉出夏言風身上攜帶的神器,但隱隱的也似乎察覺出別的異樣來,至少他可以肯定夏言風身上是帶了某樣東西的,氣息反應的不規律證明也這一點,但他光憑那微弱到幾乎沒有的不規則氣息還是無法推斷出夏言風身上究竟帶了什麽。


    就在與劉玄青短暫作別之後,夏言風立刻就按著原路返回了主帳之中。蘇特倫還在帳內徘徊思索,考慮著作戰方案,見夏言風折返了回來,便一臉驚訝著問:“隊長……你怎麽回來了?莫非你想出什麽妙策了?”


    夏言風神秘一笑,伸手扯下了帳幔,將帳內與帳外隔絕,造成了隻有他們的兩人世界。見蘇特倫的臉上還掛著疑惑,夏言風便輕噓著聲,笑道:“蘇兄,有些話可不方便在人前直說,現在隻有你我二人,那就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了。”


    “哦?”蘇特倫略起興致,“隊長有什麽高見麽?有的話,本會長倒是得洗耳恭聽了。”


    “高見倒是算不上,隻是有些事情隻能單獨對你一個人講。”夏言風道,“若蘇兄還念及過往風雨同舟的情誼,還請答應言風一個不情之請……”


    “什麽不情之請?”蘇特倫甚是好奇,卻見蘇特倫容光驟發,眼神中神采忽現,分外的堅定。


    “蘇兄……”夏言風拱手作揖,正色道,“我請求你,授予劉玄青更多的權力!”


    “啊?”蘇特倫霎時一愣,“劉玄青?隊長,怎麽回事啊?隊長認識那個劉玄青麽?”


    蘇特倫怎麽也不會想到,夏言風竟然會有這樣的請求。如果是授予他本人更大的權力倒也無可厚非,可他劉玄青?憑什麽?這個劉玄青居然能讓夏言風這樣的人替他說好話,還有蘇特倫對他封官許願?莫非是這個劉玄青單獨找過夏言風麽?


    “不認識……”夏言風搖搖頭,轉而卻又是麵色一沉,“但是……我可以看得出此人的不凡,他是不亞於你我的人中之傑。若能重用他,我們的勝算定可大大的提高啊。”


    “你既然也知道他不凡,那我又豈能放心讓他獨掌一麵大權呢?”蘇特倫也陰下了臉,“隊長,實不相瞞,我跟他單獨喝過幾次酒,我從他的氣質中看出了他收斂在靈魂深處的王者霸氣,還有那不卑不亢的應答,低調之言卻句句滴水不漏,他的內心有包藏萬物的宏圖偉誌,如果讓這樣危險的人物掌了大權,一旦駕馭不了,勢必會威脅我的地位……不,是整個公會!”


    夏言風隻覺得好笑,蘇特倫有這樣的心思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也隻有跟他對話時,蘇特倫才敢毫無保留的講出來,這才是蘇特倫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嗬嗬……既然你駕馭不了,怕他奪權,那為何不直接殺了他?”夏言風嗬然直笑。


    “這……”蘇特倫犯難了一陣,不知該怎麽說的好,“我想……還是應該多加利用他……”


    “利用?蘇兄有言風在身邊還不夠嗎?”夏言風皺眉,“不殺他,隻會夜長夢多吧?”


    “哼哼……郭星也是好幾次都勸我盡快殺掉劉玄青,我不殺隻是……大概隻是……呃……怎麽說呢……”蘇特倫露出了難得的猶豫表情,不確定的慢聲道,“大概隻是……憑感覺吧?每當我想對他起殺念的時候,總有一個神秘的聲音在我腦海裏回響,不斷阻止著我。那個聲音像是在說‘別殺他’……不,不是因為這個聲音,而是因為……我就是不想還殺他!殺了他就太無聊了!我知道這個人可能會與我爭天下,但沒有對手是很孤獨的!對手不僅僅是敵人,更是惺惺相惜的夥伴!也許你們都覺得我冷血,但是……我隻是在該做的事!”


    蘇特倫萬分激動,甚至是語無倫次。他自知在夏言風麵前,編謊話是無法自圓其說的,夏言風就是一台“人肉測謊儀”,蘇特倫再“奸”也不能對夏言風“奸”。他真的不知該怎麽說才能讓夏言風滿意,他的解釋也未免太過牽強,但是,就連他自己的內心,也無法對自己做出一個完全合理的解釋,不殺劉玄青的理由,他本人也說不清道不明,其間靈魂交替的千絲萬縷,無人能懂,連他自己都不能明白。也許,殺一個人或不殺一個人都不是非得要理由的吧?


    “是這樣嗎……天意啊……”夏言風淡然唏噓了一聲,轉而道,“劉玄青自然也明白蘇兄你的想法,在沒有實力撐腰的前提下,聰明人都不會造次。蘇兄擔心他龍出生天,而劉玄青也必然考慮過這一點,但目前麵對魔族,他要反叛造逆,顯然是不明智的,所以蘇兄也大可不必太擔心,劉玄青是個能識大體、悉大局的大人物,他知道做什麽對自己最有利。”


    “如果我給他兵權呢?”蘇特倫狐疑,“還能留得住他嗎?如果他是豺狼,那喂飽了他,他就一定會跑,我不能冒這個隨時都會被挖牆腳的危險。”


    “龍困久了,也會變成鳥,而這樣的人隻能為友,現在為敵不明智,也夠棘手。”夏言風道,“蘇兄,若你長時間猜忌他,不給他權力,難保他會變心,到時候投靠了別的勢力可就大大不妙了。而這份權力,未必需要給太大,適度即可,以蘇兄的霸氣還怕鎮不住場?如今正值用人之際,蘇兄隻需借機提拔一下,劉玄青反倒會有所顧忌。”


    蘇特倫似乎恍然間明白了點什麽:“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不是已經很明了了嗎?”夏言風清了清嗓門,擺出了一副嚴正的態度,以臣下對君主進言的模式,鄭重其事著說道,“懇請蘇特倫會長將劉玄青調至外部,獨領一軍,給予他一千名軍士統領。劉玄青獨當一麵,定將不負會長厚望!”


    此言一出,蘇特倫可謂是思量了好一陣。他皺著眉頭,托著下巴,一個勁的沉思。他的內心顧慮萬千,可就是有說不出的千萬種理由不想殺掉劉玄青,而夏言風似乎敢胸有成竹的打包票,那定是別有原因。夏言風識人有時比郭星還準,蘇特倫不會否定,但也不敢立馬肯定。一旦劉玄青造反,又該如何是好?


    也許是他真的想多了,以目前劉玄青這孤家寡人的實力,要想造反根本沒可能,除非他是傻子,那要是這樣,劉玄青對人類公會還有什麽利用價值呢?


    “呼……罷了……既然隊長都這麽說了,那本會長就批準劉玄青在外領兵。”心潮起伏間,一浪接一浪,蘇特倫權衡利弊,思慮了很久,方才很沒底氣的開了口。郭星勸他殺劉玄青,夏言風又勸他重用劉玄青,隻不過他仔細想算來,夏言風的話至少要比郭星可信吧?郭星也許會為了私利坑他一把,但夏言風這位昔日的“隊長”卻不會,終究還是夏言風更值得信賴。


    然而這不過是蘇特倫天真的憑過去的印象,想當然的以為,而所謂的隊友之情,早就是過去時了,可蘇特倫心中僅存的一點信任,隻怕也要遭到踐踏了吧?


    蘇特倫根本就還蒙在鼓裏,到底誰真正為他好,誰想害苦他?又是誰在設身處地的為人類公會的未來著想,勸他早日斬殺禍根,而又是誰處心積慮要篡取江山,並打算無止境的利用他?


    他一無所知,在不知不覺中以做下了形同自我毀滅般的錯誤選擇。在蘇特倫眼中認定的“最大忠臣”和“最得力夥伴”,卻是最為用心歹毒的奸臣,而在蘇特倫眼裏的“大奸臣”,反而已成為人類公會最大的忠良幹將。蘇特倫對於在考蘭出現的“夏先生”的真實身份還尚不知情,而夏言風若真的還認他這個隊友,又何必在考蘭將公會軍整得七葷八素呢?


    聽信了夏言風之言,蘇特倫做下的這個決定,影響了日後天國大陸的整個格局!如果他不放劉玄青走,那困龍永遠都是困龍,但放走了,那便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給的兵馬數量可不在乎多少,放走劉玄青與兵馬給多給少全無關係,夏言風之所以強調數量,就是要讓蘇特倫下意識的鑽進兵馬數量的牛角尖裏而忽略了真正放走劉玄青的意義。別說給劉玄青一千兵,哪怕一個兵都不給,還了他自由身,那他做什麽不可以呢?隨便找座城池,憑他那張“三寸不爛之舌”收買人心,便能自立門戶了,而到那時,什麽兵馬根本不重要,他自己就能招兵買馬,而且不需要多久,劉玄青的手下至少能擁有洛丹城的那點戰鬥力了吧?


    夏言風的心裏就像樂開了花,但他還是再三拜謝過蘇特倫,告辭出帳後,一個勁的錘拳賀喜。表麵上,他可謂是忠誠不二,與蘇特倫之間比親兄弟還鐵,而實際上,連劉玄青都沒他那麽奸猾。劉玄青至少還是想自己親手打天下、坐天下,而夏言風呢?他存心要利用魔族之類的外來力量把天下攪得雞犬不寧,不過這點“邪惡”,比起那還蒙在鼓裏的“屠城狂魔”,不過是繁星比皓月。劉玄青的命運,蘇特倫的將來,夏言風真想將他們都牢牢控製在掌心。自他入了公會,他就已算計到天下,算計到了最終的結局。


    “嗬嗬……飛鳥脫籠困,衝天上雲霄,魚從網中溜,遊躍入滄海。魚入大海,龍出生天,劉玄青,你可別讓我失望啊……”夏言風一路走在營間,滿臉都洋溢著笑容。他有這個耐性去一步步的操縱天下的局勢,進而改變,將曆史的走向撥入與他所預算的相符合的軌跡中去。


    又隻剩下蘇特倫一人的營帳內,他煞有介事的將帳幔重新撩了起來。他雖然搞不懂夏言風為什麽要突然跟自己提這件事,但他也逐漸釋懷了。對於夏言風,他可以無條件的信任,信任這樣一位有如“定時炸彈”般的“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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