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至黑石城塞,越來越多的陰霾再天空中蔓延。隊列前端的許奧抬起頭,眉頭微微一皺:“這該天殺的……亡靈族不會真的已經把附近城鎮都感染了吧?”


    “附近都是亡靈,那應該不太妙呢。”身旁典勒的神色也不是太好。


    “你們看……”於乘峰抬起臉,陰冷冷的朝前方的黑石城塞伸出了手指。眾人隨著於乘峰所指的方向望去,卻目睹了被毀得不堪入目,拆得七零八落的黑石城塞,那城牆大麵積的坍塌掉了,而城中望去,也盡是一片死寂,以及那些被猛掀而起的地皮。


    “我們不必在黑石城塞駐紮了,今日我們立馬急行軍,先去往非裏亞城再說吧。”張平正色道,“此地不宜久留,你說呢,呂將軍?”


    張平把目光投向呂子奇,畢竟他是這支公會主力軍的臨時總指揮。呂子奇遲疑了片刻後,也終是點了點頭,露出了肯定之色:“好的……張平將軍所言極是,我們直接繞城離開,急行軍去非裏亞城駐軍吧。也許我們此刻正被亡靈族包圍著,還務必在行軍途中要多加小心呢。”


    就這樣,呂子奇統領的上萬名公會主力大軍,繞離了黑石城塞,殊不知他們已與真正的危險擦肩而過了。因為原本在賈羽新的計劃中,他們在這個時間點上,正巧會與呂嘯天以及他的“關西血騎營”撞個正著,那麽後果可想而知會是多麽慘烈,就算他們能生還,也將傷亡得七七八八,普通士兵被來一通氣場威壓,怕是連逃跑的力氣都沒了吧?


    人類公會是幸運的,也萬幸張平的一句話提醒了呂子奇,讓他們選擇行軍而不是原地駐紮,要不然還得直接遭遇前所未見的恐怖。當然,他們不經意的明智選擇,也終是讓他們逃過了這一次大劫,因為換做是誰,隻要是正常人,都不敢想象與呂嘯天為敵的下場。


    李祥雨和郭維風的部隊,在接到命令之後也不得不緩緩動起身來。李祥雨自然不想救華騰雲,郭維風雖然也不是很想現在就去,但要是讓華騰雲的死影響了整個戰局,進而變得一發不可收拾,那麽這樣的罪責,他們可擔當不起。


    亡靈族的大軍出了山穀,行軍之中,李祥雨時不時的看看賈羽新的臉色。賈羽新在黑色的帷幕之中,誰也不能看清他的臉孔,不過當李祥雨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卻又總擔心賈羽新沉默不語。也許賈羽新就是他們軍中的定心丸,但他們全然忘記了,賈羽新作為人類的身份。


    “賈先生……”李祥雨再次抬眼望了望賈羽新,亡靈族的大軍在山穀前方停了下來。李祥雨出於慎重考慮,擔心這附近有人類經過,於是便將隊列喊停。


    “何事?”賈羽新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在骷髏戰騎上分毫未動。說實在的,骷髏馬他還真做不太慣,就像在人間坐電動的旋轉木馬一般,完全機械式的運作。


    李祥雨陰著臉道:“我們確定還要繼續前進嗎?再進兵的話,怕是就能趕得上會長的命令了吧?賈先生不是敢於違背會長的命令的嗎?”


    “這是兩碼事。”賈羽新冷笑,“這點就不必擔心了,先派偵察部隊去看看情況不就行了?”


    “說是這麽說,但我們亡靈族畢竟氣息太過明顯了吧?”郭維風在另一邊憂心著說道。


    “亡靈族用的傳訊方式是‘屍語’,隻有亡靈族的人才能聽得懂,所以即使被發現、被抓住,也不至於損失什麽機密。”賈羽新道,“不過聽你李祥雨的意思,大概是真的不想去救華騰雲吧?那好,賈某人也巴不得坐山觀虎鬥呢。”


    “那我們遲慢一點,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李祥雨道,“賈先生不是明白我們要做什麽的嗎?我們慢一點也不會誤了大事的吧?再說,就憑人類公會,怎麽會是賈先生的對手?”


    “我們不可輕敵。”賈羽新出言時冷若冰霜,“蘇特倫、郭星都不是好對付的,如果放手讓你們去跟他們打,賈某人敢百分之二百的肯定,你們定然會一敗塗地。”


    “這……話雖不假,但在賈先生看來,我們接下來又該怎麽做呢?是奉命行軍,還是……”


    “什麽都別說了,賈某心中自有分寸……”賈羽新說著便起陰笑,“賈某的‘黑暗謀略’,你們難道還信不過嗎?賈某可就是為了打敗郭星才加入你們陣營的,在打敗郭星之前,賈某會一直站在你們這一邊,這就是賈某人對你們,也是對自己的承諾啊……”


    “賈先生……”郭維風不由自主的信口問起來,“您跟郭星……有什麽深仇大恨麽?”


    “啊……賈某人跟郭星,倒是沒什麽深怨。”賈羽新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隻是……賈某人不服他。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賈某人最不服的就是這個家夥。一個早早離去,中途翹班的軍師,居然成了傳說級別的謀士……嗬嗬,我賈某人在人間存在了將近八十個年頭,上能獻奇謀貢良策、決勝千裏外,下可明哲保身,護全家衣食無憂,九族安康,可是……我低調不出頭,不等於無才無能!他郭星要是與賈某人同朝存在,他怎是我賈某人的對手啊!他又如何能安然無恙的度過一生?這種恃才傲物的張揚之人,下場又會比那姓楊的好哪裏去?”


    “所以……您就一直不服郭星?”郭維風見賈羽新突然說得那般激動憤慨,也同樣感受到他心中奔湧著釋放而出的強大負能量,他一時訝然了。


    “是的,賈某人就是不服!”賈羽新話音也終是擺脫了一貫的陰沉冷淡,頗顯得“傲嬌”起來,“同為黑暗兵法的繼承人,我賈某人就是要證明,我比他郭星更強!”


    賈羽新的殺意,在未再見郭星一麵之前,就已經傾瀉如潮水般洶湧奔放了。心中有一個既定好的宿敵,也許唯有如此,才能鼓舞自己不斷奮進吧?前世今生,唯有此方執念不可抹滅,因為有他郭星的存在,賈羽新才能在設謀作戰時感到陣陣的熱血澎湃。


    做夢都想著要證明自己,要用他引以為豪的黑暗兵法把郭星徹底擊敗,賈羽新對自己的謀略與智慧堅信不疑。前世,郭星與主公交之莫逆,動不動就被主公單獨叫去喝酒談人生,而他賈羽新卻始終沒有這個得到重要的機會。也就這個家夥,立下了北定江山的頭號大功,他將他的黑暗謀略發揮的淋漓盡致,袁家的百萬雄師,在郭星的眼裏形同紙屑。在郭星的奇謀之下,他們僅僅用幾萬人馬,就全滅了擁兵百萬,雄踞北方萬裏山河的袁家勢力。


    就衝著這一點,賈羽新斷不能心服氣。換做是他,他也能做得到,甚至會做得比郭星更快更狠。郭星還要考慮安民之要,不肯真正的亂殺一氣,而賈羽新可是能陰狠到極致的人,隻要能打勝仗,他才不會計較什麽人性道德,怎麽凶殘怎麽來,屠城這種事隻能算輕的,對敵方的糧倉水源投毒這種事,對他賈羽新而言也是家常便飯。


    沒錯,賈羽新就是如此,兵者,隻有比誰狠,沒有比誰仁,換了他來當首席軍師,主公隻會更快速的奪取天下。而正因為主公不待見他,他才總是沒有出頭的餘地,而且主公最終也沒能在某個恐怖期限到來之前完全對天下的征服。


    賈羽新隻能慨歎命運的作弄,也許主公還在記恨私仇吧?又或是郭星的存在,太過銘心刻骨,即使幾十年過去了,主公還時常把郭星的名字掛在嘴邊……嗯,是“郭嘉”對吧?嗬嗬,如果有你在,主公不會敗?主公何時想起過還有我賈某人?前有郭氏獨智包天,後又司馬陰陽輪轉,我賈某人就是被遺忘在歲月的夾縫中,一個不值得被人提起,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而已,空有滿腔智謀和抱負,卻換來永無止境的被拋棄、被遺忘,他苦心謀劃江山藍圖,到底是為了什麽?憑什麽全部的榮耀都是郭星一人的,賈羽新何嚐不想為主上盡心盡力?


    夠了……注定的失落,窮其一生也無用,到頭來,榮耀的光環全都加持到他郭星的頭上去了,賈羽新又算得了什麽?但若主公肯信任他,肯將江山托付於他,主上的江山又豈會落入司馬家族之手?這不是貽禍千年嗎?他恨、他怨、他不服!就因為他用他的黑暗謀略,在前一任主子的麾下,殘忍的殺害了主公的愛將和長子,坑殺了主公的幾千兵馬,直到他隨前主歸降了主公,主公表麵不說,但還是隱隱表現出對他的記恨,以至於無限的冷落他,對他明升暗降,不給他實權,而他也相穿了一切,不再出頭,也不肯掉價易主,他注定永遠別想被待見。


    也許生為天命,亡也為天命,賈羽新注定是時代的配角,他不能不認命。但心中的執念可不答應他就此認命,他什麽都可以承認,但就是郭星……對,隻有郭星,他不能為之放任!他絕不接受命運強加給自己的東西,他必須要將自己的本領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來,如此便可沒有遺憾了。而命運給自己安排的那些近乎龍套的角色,但絕不會去飾演,因為這與他的本領不相對稱。若郭星與賈羽新命運顛倒,那麽揚名的就是他賈羽新,這與實力無關,與天命相關。與其說賈羽新不服的是郭星,倒不如說他怨恨的是“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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