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裏亞城的城頭上,呂子奇迎風屹立著,滿麵都是自信而光彩的笑容。他的掌心裏還玩弄著閃耀的火光,一簇簇火焰飛空升天,宛如焰火,又像是在傳遞著何種信號。


    太史俊飛率領著一列列行伍嚴整的軍隊出了城去,整齊劃一的排列開了陣仗。他們四散而離,卻又幾番聚攏,大陣即開即合,有如校場練兵,卻不同於練兵。他們的聲勢造得很大,全軍的喊聲震天動地,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在非裏亞城裏似的。


    然而實際上,人類公會還存留在非裏亞城的,也就這麽幾個兵了。張平、夏侯烈等人事先都已經各自把軍馬都帶了出去,行動了起來,而呂子奇和太史俊飛兄弟兩人留在城中作為疑兵,也都是郭星的安排。他們造大聲勢,就是要給亡靈族製造一個錯覺假象,讓亡靈族以為人類公會的主力部隊還都留在非裏亞城,因而麻痹大意,接著便老老實實的墜入“天羅地網”之中,所以看似暴露在世人眼球之下的非裏亞城,反而是全天國大陸最安全的地方。


    士兵們還在繼續造大聲勢,有如洪流般一浪接一浪的高呼,做著要對整個魔界都宣戰的態勢,而太史俊飛走到了呂子奇的身後,一臉笑意的悅然:“六哥,他們都已經按照大哥的吩咐展開行動了,我們留守在這裏,好像也沒什麽事了吧?”


    “嗯……多半是不太會有敵軍來襲了……”呂子奇好像並不是很興奮,也並不覺得留守在這裏是多麽幸福的事,“呼……真是無奈呢……雖然這裏很安全,但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萬一亡靈軍團不去襲擾城鎮,反而衝著有部隊的地方來了,那我們可就惹禍上身了。”


    “這樣就露餡了啊……”太史俊飛唏噓道,“不過六哥可千萬要相信大哥,如今的大哥可談得上是算無遺策了吧?既然是鐵了心要全殲亡靈族,那我們隻要安心觀戰就行了。”


    “嗬嗬……”呂子奇無奈的笑了,“比起沒出息的躲在這座空城裏,白天虛張聲勢,夜晚飲酒作樂,我倒是寧可被派上前線去奮勇殺敵呢。作為郭星大軍師的兄弟,別人都在浴血奮戰,我們躲在後麵消遣取樂,做最輕鬆的事又算什麽?”


    “實不相瞞啊,六哥,我也很想上前線去殺敵立功,好讓大哥和會長對我們刮目相看,然後升我們的官呢。”呂子奇之言,可算說到太史俊飛的心坎裏去了,太史俊飛也不由的感慨起來,“可是現在也沒有辦法啊,大哥的命令比天大,我們也不得不遵從呐。”


    “大哥並不想故意冷落我們,也許是想刻意保護我們這最小的兩兄弟吧?”呂子奇笑道,“可是他想錯了,我們隻是地位小,不等於我們就比他們軟弱啊,同樣是兄弟,我們沒理由受特殊照顧,因為我們……才不是需要照顧的弱者呢……”


    “不……我想六哥你可能曲解了大哥的意思……”太史俊飛好像突然醒悟了似的,說道,“我想大哥並非有意這麽做,每次戰爭總得有人要鎮守後方的吧?就像荀彥先生和海娜爾小姐一樣,如果不是他們在後方給我們補給,我們在對抗仲國的時候怕就撐不下去了吧?”


    “這是兩回事啊。”呂子奇不以為然的深吸著氣,“事實就是如此,怎樣都不會改變。”


    “六哥,七弟隻是想說……大哥也許隻是單純的信得過我們,才讓我們留守的。”太史俊飛正色,“在前線殺敵建功雖然風光,但鎮守後方一樣很重要,大哥正是因為信得過他的兄弟,才把在非裏亞城充當疑軍的這個任務交給我們的。”


    “嗯……大概是這樣沒錯吧?”呂子奇仰頭望天,不禁澀然一笑,“一樣重要嗎?在大哥心中,六兄弟真的一樣重要嗎?為什麽三哥和五哥能如此被厚待?也許我們都是這場戰爭的一部分,一枚棋子又或是一粒星塵吧?我們真的必不可少嗎?真的是這樣嗎?”


    “六哥……”太史俊飛見呂子奇這般,不免愕然著心起訝異,“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啊……”呂子奇的話音仿佛像在歎氣,“隻是單純的發發牢騷罷了……”


    人心會疏離,也許隻是呂子奇單方麵的胡猜亂想,想要心中對任何一個人的態度都是一碗水端平是絕對不可能的。郭星為兄弟著想是真,兄弟們對大哥郭星的崇拜也是真的,包括他們崇拜二哥孫超、三哥陸宇森、五哥夏言風他們一樣。究竟要等到何時,他們老六、老七才能夠揚眉吐氣,被人崇拜,至少也要成為兄弟們的光榮和驕傲,就像戰勝魔王的老五夏言風一樣。當夏言風擊潰法尼爾的那一刻,眾兄弟的心也許都變了吧?那並不能說是嫉妒,但眼看著老五做出那樣驚天地泣鬼神的壯舉,再捫心自問他們自己有沒有為團隊做些什麽的時候,那份羞愧之意,那份渴求殺敵立功的難酬壯誌,便不免有如催命鬼一般隱隱在心中狂呼起來。


    就在同時,五虎將各自都抽出了身,獸人軍團也都各自四散了開來,聽從張翼達的指揮而去了指定的地點。五人並行而進,夢魚身上的氣息也逐漸微弱下去,恢複到了最常態,龍魂散放出來的光和熱幾乎都黯淡殆盡,其身上殘存的金芒也隨之消散無影了。


    龍魂之力的光輝終得消磨,夢魚的身上已然是汗流浹背。她氣喘籲籲,麵色極差,顯得十分虛弱的樣子,很快就連走起路來都踉踉蹌蹌的。走在夢魚的身旁馬擎蒼和黃凱見狀,連忙一左一右攙扶住了她,急切的關心道:“你沒事吧?”


    “啊……沒事……就是太勉強了一點……”夢魚喘息著,顯得極其虛弱,說起話來也很費勁,“身體已經到達極限了……終究還是人類的體質啊……”


    “跟呂嘯天死拚這麽久也不容易了,夢魚妹妹,你就好好休息吧。”領頭的關雲捋著長須說道,“我們四個大男人都沒幫上你什麽忙,也隻是不太好意思呢。”


    “沒關係的……”夢魚的麵容掛起了微微苦笑,“到底還是過火了呢……人類的身體實在做不到那種地步啊……但是這樣也已經足夠了吧?”


    “別再說了,你已經很努力了。”黃凱淡然勸慰道,“為了完成任何,你把你生命的精元都快要燃燒殆盡了,下次可別這麽勉強自己,不管怎麽樣,我們都要留下性命才好繼續盡忠啊。”


    “嗯……”夢魚點點頭。她的身體確實有種仿佛被掏空了的感覺,五髒六腑似乎都已不複存在。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隻有虛弱的汗水不住的滲出毛孔。


    她確實太過勉強的蠻幹了好一陣,甚至都忘了他堅持了多久,但很顯然,龍魂的燃燒顯然不可永久,所謂“龍魂”也並不是“萬金油”,龍魂自有龍魂的極限,而這一次,夢魚真的燃燒到了最極限的境界,無法再繼續下去了。他真的透支了,那種焚燒靈魂的痛覺,何人能知悉?隻有她自己,才能領會龍魂竭力燃燒時撕心裂肺的痛苦。


    所謂龍魂,絕非無窮無盡的神奇力量,夢魚的精神力還沒有強到能夠完全支配那份屬於前世的神力,他所能激發的龍魂,今天在與呂嘯天的戰鬥中已經完全激發出來,甚至都再難擠出半分來了。今天還算她走運,撐到那個時間點剛剛好,沒有再接著窮盡全力的燃燒下去,因而不至於危及性命,而運氣似乎也站在她這一邊。如果今天她還繼續這樣下去,那麽她的靈魂就會被抽幹,精神之海也會因此燃燒崩潰,她的身心也便將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之中。


    難以想象夢魚當時的堅毅和果決,她強忍著身心俱燃的痛苦,用生命在與呂嘯天搏鬥。事實上,她隻是給呂嘯天造出了一些震驚和恐懼,她遠遠沒有龍魂爆發時看上去的那般強大。作為一個人類,用人類的軀體作戰,再唯心的力量,**也不會答應無限製的承載。夢魚戰鬥之時,總是強作壓力全無,但黑暗的氣息勢必會令她人類的軀體受到影響,這點無可避免。她當時撕裂身心的劇痛,也隻有她一個人清楚,那是何等的癲狂,而她又是付出了多少遠遠超出常人的心血和意誌力,才能支撐到那個份上,就像在舞台上風光滿麵的藝人,又有誰知道他們其實早已是傷痕累累,而為了這一刻又付出了多少的艱辛和血汗?


    唯有夢魚最能懂得自己的傷痛,就像她並沒有看起來那麽堅強一樣。當時的夢魚,所鼓起的勇氣,還有她遠遠超出常人的堅韌與毅力,誠然是值得敬佩的,但是當時咬牙強忍下來的劇痛,在放鬆下來,散去龍魂之後,那虛弱感便有如潮水般陣陣朝她的靈魂襲來,仿佛巨浪滔天。身心的劇烈疼痛化作了虛弱感,加倍的反饋於身心,夢魚的筋骨宛如被燒幹了似的,她能忍住沒痛得掉淚,著實很了不起,但那幾乎燃盡的龍魂在短時間內也無法給予他精神和**上的雙重恢複,因此夢魚已經虛弱到了不能走路的地步,自然無法在短時間內再加入戰鬥。


    呂嘯天隻差一點點就能徹底擊潰夢魚了,他如果真有那個耐性,隻要再堅持哪怕幾分鍾,夢魚的靈魂都會被燃燒幹淨。但黑色惠的到來,卻就像一陣及時雨,下的正是時候。莫非是黑色惠和夢魚直間還心有靈犀?呂嘯天必然會因黑色惠的到來而泛起猶豫,但這對於夢魚來講,確實是一種名為“天命”的神奇魔力,無形之中拯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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