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憐花目視著夏言風神色劇變的全過程,聽不清夏言風在自言自語什麽,但她可以確信,這並不是什麽正經事,因為夏言風可以“黑化”到前所未有的可怕。她本該再往下看,但此刻的她,對於夏言風渾身上下散發出的負能量氣場也是深深的畏懼了起來。


    “要先去稟告莉露姐嗎?可是,麵對莉露姐,我要該說些什麽更恰當呢?”上官憐花不禁糾結了起來,“莉露姐啊……醬醬醬,看看你深愛的男子,居然變得如此猙獰啊……”


    小貓輕靈的跳閃而走,迅速與迷離的夜色交融一處,遁身於無形。而夏言風,也已心懷著並不能稱之為“健康”的想法,上床入睡去了。即便沒有誰來伴他入夢,即便如今的一切都隻能流於空想,但說服了自己這個“老頑固”也著實不易,那麽能夠戰勝自身執念的“光輝成就”,終於能令他緊繃的心弦得以釋放。但是,釋放並不等於解脫,也許這隻是夢魘的開始。


    須彌,混沌,蒼茫,這樣的環境,對夏言風而言,說不出的詭異。輾轉於此,莫名的失落感,夏言風並不知自己因何而入夢,但這樣的夢境,他卻不覺得像是夢境。以他如今的精神力,做什麽夢,都會越來越逼真,那份體驗感都令他身臨其境。這般空虛的境地,透心涼的寒意,這究竟是要鬧哪樣啊!這一定不是假象,但又如何能斷定,這是假象呢?


    忘卻了怎樣入夢,也不必在意這是不是夢,虛無縹緲,宛如仙境卻又更似暗界的地帶,毫無預兆之間,就帶給了夏言風森然詭異的感受。這份感受,難以想象的窒息。不能醒來,他做不到……這是夢……但他,卻已無法憑借自身的力量清醒過來,因為現在的他,不僅比平常時候都要清醒,而且感應悲傷的靈性也比任何時候都要敏銳。


    縹緲的須彌之中,淡淡的靈霧飄過夏言風的身旁,從不知有多長多深的虛無空間中,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旁,四麵八方,近在咫尺的,如同幽靈一般的身影。夏言風瞠目直驚:“這……不可能……你們怎麽可能……同時出現在這裏……”


    確實,甄薇、水仙、黑色惠、夢魚、莉露、海娜爾,那幾重身影出現得與幽靈無異,但她們就是赫然觸目,那些真真切切的氣息,絕非虛影。那份帶給夏言風心靈的震撼,不是投影能夠生成出來的。他的心,不僅沒有激起一絲波瀾,反而更加趨於冰冷。


    是的,就如她們各種的表情一樣冰冷。這些人,一個個就像是機器人一樣死氣沉沉,麵無表情,眼神呆滯無光,仿佛真的是沒有生命的行屍走肉一般。這些人聚集起來,產生不了一絲一毫的溫度,反而令氣氛驟然陰森了起來,帶給了夏言風說不出的詭異之感。


    確實,這實在詭異極了。這些人突然都出現在他麵前,莫非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這真的是夢嗎?反正這已經不是用“科學”可以解釋的了。


    “你們……別嚇我啊……”夏言風冷籲了一聲,他的情緒不知該作何表達。


    “風兒……”最先開口的是甄薇,夏言風看向她,她那傾國之美顏在此刻卻冷如冬雪。


    “薇兒……語氣,為何如此冰冷?”夏言風還一臉的迷惘。


    甄薇冷淡卻憂傷的說道:“過去的,就隻能被時間埋葬。破鏡,難以重圓了。你變了,我也變了,不該再留你過去那個,早已不複存在的自己了……”


    “喂喂……你怎麽答非所問呢?”夏言風訝然直視甄薇,那張臉在這一刻,於他眼裏,竟然是那麽的“陌生”!薇兒……他心中的薇兒,會是這樣的嗎?


    “再見了……忘記我吧,你也很想忘記我嗎?”甄薇麵帶蒼茫,身影也逐漸悄然淡化於虛空。


    “薇兒……不是那樣的!”夏言風一時心驟急,伸手要去挽留,但甄薇的身影還是輕飄飄的往後退卻,淡化在空間的盡頭,他想追上去,卻是那麽的力不從心。


    “言風……”這次說話的是瀧澤水仙,她的聲音與甄薇一樣飄然輕淡,仿佛明明隻有咫尺的距離,中間卻還隔著一片雲,而那片雲,卻是一重不可逾越的次元。


    夏言風黯然凝視著她,這麽近,又這麽遠,若即若離,想抓卻抓不住:“水仙,你不會是……”


    “我不屬於你……”水仙的淡言,卻如刀刃般刺人絞心。


    “水仙!”夏言風惶然驚問,“那麽你屬於誰?你喜歡的人,是大哥還是三哥?”


    “反正……不屬於你……”水仙在說話間,身影也一點點的消失著,“我們,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放棄吧……你不是我的菜……”


    “喂喂……你……”欲言又止,無奈的挽留,夏言風眼睜睜看著水仙倒退飄離,卻什麽也做不了。原本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真覺得嚐到苦頭了嗎?


    夏言風轉頭目視海娜爾,但海娜爾也是一樣的冷漠:“威廉大人……我配不上你……我是海裏的人魚,我不能背叛我的族群。魚和人,是不能在一起的……”


    “你……我何時說過我要跟你在一起啊?別自作多情了,娜爾!留下來,留下來!幫我掌管‘雷霆之城’,要不然,我會很為難的!”到了這時候,夏言風仍然不忘“傲嬌”一下。


    不再出聲,唯有冷意,當夏言風伸手時,海娜爾已經淡出了他的視線。他不甘心,又望向黑色惠,如果那幾人都回不來了,那他至少希望能從黑色惠口中得到一絲認同感。


    “言風……你既然從未用真心對我,既然你那麽不珍惜我……我又為何要停留在原地,等一個不愛我的人呢?”照例毫無波動的聲響,黑色惠的話中充斥著淡淡的憂傷,“你根本沒有珍惜過我,你隻是拿我當棋子,你隻是想利用我,欺騙我的感情,讓我充當你實現野心的籌碼……我們還是,麵對現實吧……”


    “你聽哪個騙子說的!喂,別開玩笑了!”夏言風話還沒說完,黑色惠已經毫無眷戀的散去了身影。不論多麽努力的提醒自己,一切隻是假象,但是接二連三撕裂般的痛楚卻真實到不能再真實了。如果做夢也會覺得痛,那他夏言風還算什麽“強者”?他依然如過去一樣,一條可憐蟲,在蒼茫大地上蠕動著脆弱的身軀,卻不能前進分毫。


    夏言風用虔誠的眼神注視著夢魚,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夢魚姐,你怎麽也裝‘高冷’啊?回答我,你這又算什麽情況?我對你,可算不上什麽‘真愛’啊……”


    “你既然承認了,那就無所謂了……”每個人都是同樣冰冷的態度,夢魚之音,像在唏噓,這全然不像她夢魚的風格,“反正你已經錯過了,就不要再怨天尤人了。你從未爭取過的東西,是不會平白無故屬於你的。我要跟‘古星塵’在一起,白頭偕老,直到……永遠……”


    “夢魚姐!你們怎麽一個個,都像中了邪似的,答非所問啊!”夏言風幾乎要抓狂了,“你跟誰在一起,關我什麽事?你這麽平白無故的教訓我,憑什麽!我還是一頭霧水呢!喂喂……別走啊!我以‘夏言風隊長’的身份命令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沒用了,無情如刀割,一人一句傷心語,然後接二連三的消失。一如既然的高姿態,一如既往的“傲”,如今陷入孤單的絕境,他還能“傲”給誰看?那份尊嚴,又有誰來認可?


    夏言風最終隻能盯著僅剩的莉露,一言也不發,他是頭一次感到別人突然從他視線裏消失是那樣令他恐懼的“真實”。他把最後的希望,仿佛都寄托於莉露的身上,但是毫無懸念的,等待他的依舊是冷言冷語,這幾乎就是要他為睡前那種“混蛋思維”買單一樣,


    “你已經……知道的太多了嗎?”莉露語氣中夾帶著透人心脾,令人絕望寒顫的涼意,甚至還有裹挾著靈氣的殺意,“我用真心對你,你又怎麽對我?我把身心都倒貼給你了,你還不領情嗎?既然你如此不懂憐惜,我何必再執著於你?你不會給我答案的……我對你,徹底失望了……你從來不知道,誰是這世上,最喜歡你的人,再赤誠的心,也將心灰意冷的吧?”


    “莉露!我的心裏,有你啊!”夏言風從未如此害怕“失去”,他必須挽留,他已經輸不起了,如今的他,當真是心急如焚,“所以……請你不要離開我……我現在,就隻有你了……”


    “那她們呢?”莉露斜著眼,神情飄然黯淡,“你的鬼話,難道沒有對那些人說過?”


    “那都是過去時了!”夏言風恐懼著,慌然變色,“莉露……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是我太‘傲嬌’了,是我不懂得珍惜!但是莉露……我對你,也有真心啊!”


    “再見……”不管夏言風的心如何糾結,如何發涼,莉露的身影也都隨著虛無的殘光一點點的消散於虛空。隻剩下夏言風一個人的時候,夏言風所承受的,不僅僅是被剝奪所愛的痛苦,更在於孤單一人的落寞。他的心,從未如此涼過,那並不是心本身的冰冷,而是在激情的炙焰燃燒到最旺時,突然寒霜天降。既然炙熱過,那冰冷自將令身心皆感到不適,甚至絕望。


    “莉露!莉露……我喜歡你!”夏言風歇斯底裏的朝天怒喊,抓狂之餘,告白聲起,“莉露!我對你的感情,絕無虛假!我喜歡你!我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喜歡你!莉露!”


    回應他的隻有那強烈的回音掠過的氣場。仿佛被剝奪了一切後,夏言風還剩下什麽?一顆空蕩蕩的心而已!他的內心,也從未感到如此空虛過。一個人逞強,一個人流淚,夏言風,你到底何時才能醒悟,才能明白“愛”的真諦啊!


    夏言風,前所未有的空虛,空虛之地,空虛之心,蔓延的冰冷,被全世界拋棄的絕望,如鬼魅般的陰霾籠罩了他的心。再炙熱的心,一連串的背棄之言,也隻能將心火徹底澆滅。最後那一聲“告白”,發自靈魂,發自真心,夏言風從來都沒有把告白之語喊的那麽震天動地過,而最後一言,是否也正是夏言風最真實的心跡?總算逼出了真心,夏言風最後的選擇,不是甄薇,不是水仙,不是任何人,卻偏偏是最神秘莫測的……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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