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沒等康盂樹回答,黎青夢先一步開口說。


    “不能。”


    女生蹙起眉。


    黎青夢看著她微微一笑:“我們是一起的,你要畫他我們還得等著,所以不太方便了,不好意思。”


    說完,直接拿著收拾好的東西出了畫室。


    康盂樹從後麵跟上她,聽不出意味地叫她:“喂,你是不是有點太不公平對待了。”


    “什麽意思?”


    “你給康嘉年主動畫畫,不給我畫就算了。別人想給我畫你也不肯等一等,我什麽都沒有,不是不公平?”


    黎青夢腳步停住,側過身問:“你想讓她畫?”


    他被這反問打得措手不及,但很快反應說:“這不是我想不想畫的問題,而是你沒問過我的問題。”


    “所以我現在不是問你了嗎?如果你想畫的話我可以啊,多花點時間等唄。”


    語氣看似很好說話,但聽著有點陰陽怪氣。


    康嘉年在一旁抱著畫安靜如雞,不敢吱聲。


    康盂樹定定看了她幾秒,說算了。


    黎青夢皺起眉,和他較真說:“什麽叫算了,你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啊。”


    康盂樹被激得來氣:“你這是誠心問的語氣?明擺著不想浪費時間還問什麽呢?柿子挑軟的捏習慣了吧?”


    “我什麽時候柿子挑軟的捏了?”


    “上回周濱白那事你忘了?”


    黎青夢突然嘲諷地笑起來。


    “哦,你還說你沒在意上次,翻舊帳倒是快。”


    “我那是沒跟和你計較。本來就是你為了那傻逼倒打我一耙,做事這麽不地道還不讓說了嗎?”


    康嘉年完全傻眼,不懂兩個人怎麽突然吵起來,剛剛不還氣氛好到爆嗎?


    他想出言勸阻,可卻完全插不進這兩個人,隻能沒什麽用地說著你們別吵啊。


    黎青夢聞言冷靜了一下,說:“那件事我已經跟你說過對不起了,而且說到底我也不覺得你完全沒錯。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你用錯了方式。”


    康盂樹氣笑:“那你說說什麽才是沒用錯方式,反過來請你的老情人吃飯好好招待他們你就開心了?”


    “老情人?”黎青夢呆住,茫然道,“誰?”


    康盂樹也一呆:“難道……除了周濱白那裏麵還有別人也是?”


    黎青夢完全混亂了。


    “你到底在說什麽?沒有人是我老情人!周濱白也不是!”


    第36章


    康盂樹回憶著當時的場麵:“那個叫石榴的女的,不是說了嗎……什麽舊情難忘一長串的話。”


    黎青夢無語凝噎。


    “那是周濱白的舊情,又不是我的。”


    “……嗯?”


    康盂樹方才淩厲的神情霎時間有些呆滯。


    “他是追過我很長時間,但我們什麽都沒有發生就結束了。我記得說過我和他沒有交往。”


    “什麽都沒發生不代表心裏沒什麽。”


    他脫口而出的瞬間,整個人自己先愣了一下,表情閃過很不自然的恍惚。


    黎青夢也跟著怔愣,然後很斬釘截鐵地回。


    “……都說了沒有!”


    哪怕曾經是有過那麽一點感覺,但她不想在康盂樹麵前說出來。


    康盂樹仍舊有些不相信:“那我就不懂了,如果你不是心疼,你當時衝我發脾氣幹什麽。欺負那幫人你不該感到爽嗎?當時宰那個男人的時候你可沒手軟。”


    黎青夢抿緊唇。


    喉頭幾次翻滾,她終於咬牙把石榴當時給她發的短信說了出來,聲音幹巴巴的。


    “我就算當時已經被逼到可以為了一點錢不擇手段的地步,但也絕輪不到他們來看我笑話!我知道……這是我的毛病,死要麵子,就得活受罪。”


    康盂樹沉默,臉上好像是一盤打翻的調色盤,表情十分精彩。


    他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說:“你今晚想吃什麽?”


    十分突兀又帶著示好信號的問句。


    黎青夢知道他是感到愧疚了,可她本意並不是想討要對不起。他隻是在用他自認為的方式幫她,就算用錯方式,也談不上他虧欠她什麽。


    黎青夢搖頭說:“你可別說要請我吃飯了。”


    康盂樹被她戳穿,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


    康嘉年見機煽風點火:“沒事的姐姐,我哥工資還行,不談戀愛都沒地方花,那些錢都不知道幹嘛用呢,幹嘛不讓他請。”


    黎青夢臉上閃過尷尬,很想坦白說……你哥那些私房錢其實都借給她了。


    想起借錢的事,她又一陣心虛,覺得自己剛才吵得那架真是毫無道理。


    她歎口氣說:“剛才是我不好,還是我請你們吃飯吧。”


    康嘉年連連搖頭說不用,讓康盂樹請。


    他已經被剛才的這幅畫收買得服服帖帖,無論剛才是不是她錯,他都堅決擁護黎青夢!


    黎青夢卻搖頭,很堅決地說:“這裏算是我的老地盤,請你們吃頓飯應該的。”她盯著康盂樹,“怎麽樣,賞臉嗎?”


    康盂樹盯著她,言簡意賅:“我請。”


    她不退讓:“你不讓我請我就不吃飯了。”


    康嘉年弱弱地說:“要不……我來請你倆?”


    兩個人齊齊看向他。


    “因為我你們才過來的,這一頓飯就算我給你們倆賠罪了!我還有點壓歲錢的,你們倆也別爭了吧!”


    雖然這筆錢目前是赤字狀態,身上帶著的還是朝黎青夢借的。真真是借花獻佛。


    最後,康盂樹拍板道:“那還是讓康嘉年請吧,他這麽折騰我們,讓他出點血下長點教訓。”背地裏卻給康嘉年微信直接轉賬了一筆錢。


    三個人商量下來,決定還是黎青夢挑店。


    她領著他們拐到大學城後麵的街巷,暮色四合下,某家居酒屋的紅燈籠已經亮起,搖晃在胡同最深處,在夏日瘋狂的知了鳴叫中透出一種隱居世外的怡然。


    這是一家是很平價的居酒屋,類似於深夜食堂那種。


    “本來想帶你們去另外一家店的。”黎青夢比劃著說,“是一家水族館餐廳,在京崎算網紅店,比較貴。但我很喜歡那裏,可以一邊吃飯一邊觀賞熱帶魚,有置身海底的夢幻感。”


    “那我們怎麽不去那家店?”


    康嘉年被釣起胃口,黎青夢笑著搖頭:“但那家店很貴哦,還是替你省點錢吧。這家日料店也很不錯的。”


    她說著移開竹門,熟門熟路地把兩個人帶進去。


    內裏空間並不大,小桌已經滿員,隻有吧台的角落還空著幾個。


    三個人隻能擠到吧台邊,在康嘉年的要求下,黎青夢坐到了中間,被兩個人包圍著。


    離他們隔了一個人的位置,是兩個還沒來得及脫下西裝襯衫換上常服的日本人,用日語放鬆地在店內交談著。


    黎青夢點完單,發現康嘉年正在豎起耳朵聽他們的對話,小聲說:“這還是我第一次在街頭碰到外國人!他們這麽熱的天還穿這麽多衣服啊。”


    那兩個日本人似乎察覺到康嘉年正在觀察他們,微微側過頭,嘰裏呱啦地說了些什麽。


    康嘉年神色緊張:“我討論他們是不是被發現了啊?他們在罵我嗎?”


    康盂樹悠悠地盯著那兩人看了一眼,大有他們敢我就上去削他們的氣勢。


    那兩人摸了摸腦門,火速轉過頭。


    “你們放輕鬆……”黎青夢忍不住笑,“他們其實在誇康嘉年很可愛。”


    “哈?!”


    康嘉年第一反應是黎青夢在騙他。


    黎青夢板起臉:“我說真的啊,我能聽懂一點日語。”


    康盂樹疑惑地問:“你不是要去翡翠冷留學?怎麽又會日語了?”


    “我日語學得比意大利語早多了,是我剛上大學那會兒。”


    黎青夢波瀾不驚地提起自己曾去日本遊學的經曆。


    “那個時候我對日本的浮世繪很著迷,和我爸提了下,他就跟我說不妨去短期遊學看看,如果喜歡到時候再考去讀研究生也不遲。所以十八歲剛成年的那個暑假,我就自己報班去了。雖然也沒有學得很精通,但至少簡單對話還是可以的。”


    康嘉年托著腮,羨豔又驚訝地重複:“剛成年,語言不通就跑國外,還是一個人?”


    “我爸當時和你反應一樣,擔心得要死。但是我最後說服他了,我說我之後遲早也要出國,而且要生活很久,提早鍛煉很正常啊。再說日本也不是第一次去,之前也去過很多回了,不算陌生。”


    “那也很厲害……”


    康盂樹沒有插嘴,靜靜地聽著黎青夢繼續往下講。


    桌上菜品也陸續呈上,她還點了一壺梅子酒,把它推給康盂樹和康嘉年。


    “你們要試試這個,這是我第一次在日本喝到的酒。之前和我爸去玩,他不讓我碰。所以遊學的時候我就發誓我一定要喝酒。但其實在日本,我的年紀也是未成年,不能喝的。不過誰叫我是中國人呢。”


    她露出調皮的表情。


    這還是第一次,康盂樹在她的臉上看見如此生動的微表情,大概賴熟悉的地方還有回憶的雙管齊下,才將她從前的那一麵一點點還原現形。


    這一麵,是她還沒有來到南苔前意氣風發的樣子。驕傲,活潑,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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