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竹筠在海中,竭盡全力地,朝著隕落星眸飛掠。


    她那張清冷的俏臉,布滿一滴滴晶瑩汗珠,冷汗受寒力影響,被迅速冰凍。


    一股寒流,以她苦修的靈能形成,將她身軀籠罩。


    這時的她,再也顧不得會不會劇烈消耗靈力,隻想盡可能地,離隕落星眸近一點,然後再近一點。


    她原本森冷的眼眸,充盈著驚悸和恐慌,白的不健康嘴唇,蠕動之際,牙齒在打顫。


    她內心被恐懼填滿。


    陪同她的,另外兩位寒陰宗的幸存者,被天邪宗的試煉者擊殺,淪為“噬骨梭”強壯氣血和亡魂的力量。


    她所依賴的唐燦,在那侯天照、池蔭的凶猛攻勢下,自顧不暇。


    陸白蟬駕馭的“玄霞寶珠”被那魔宮少年的魔刀,斬的寶光四濺,眼看著也即將徹底爆碎。


    從乾玄大陸,被接引到寒陰宗的她,整日在刻苦修行,尋求著境界的迅速突破。


    她還是第一次,參加各大宗派一同合力的,如這般的試煉活動。


    星燼海域的試煉,向來都太平安全,寒陰宗也是知道這點,才安排她來見識,她也沒預料到,會經曆如此陣仗。


    莫硯的痛下殺手,林嶽,侯天照、祁南鬥等人突然露出獠牙,對他們大開殺戒的舉動,已深深震撼了她。


    她現在還在疑惑,還在惶恐,不明白前一刻還相安無事的雙方,為何變成這樣。


    眼看著,那些熟悉的人接連死去,看著隕落星眸出現,她像是找到一株救命稻草,想要拚命抓住。


    “嚴祿!我要你知道一點,一旦加入宗派勢力,就不能念國之舊情!”


    魔宮的費羿,在海底聚音成線,訓斥嚴祿,說道:“那丫頭,即便是和你一道兒,曾經出自一個國度,你也絕對不能留手!”


    主動請纓,要配合施思擊殺藺竹筠的,就是嚴祿。


    可嚴祿在關鍵時刻,分明沒有盡全力,轟向藺竹筠後心的致命一擊,威能在觸碰時,悄然減弱。


    這也導致,藺竹筠逃過了施思第二輪的攻擊,逃了出去。


    嚴祿以為,自己做的很隱蔽,以為費羿看不出。


    “費師兄,對不起。”


    不敢辯解什麽,嚴祿低垂著頭,致歉:“我初來乍到,這樣的場麵,一時間還不適應。我保證,保證下一次,再也不會留手!”


    “下不為例!”


    費羿深吸一口氣,眼瞳如冒著魔火,忽遙遙指向隕落星眸,話鋒一轉,道:“那虞淵,人在隕落星眸,和星月宗的柳鶯一道兒。他的身邊,乃是太淵宗的蘇妍,是那古荒宗的杜璜,還有劍宗的孔半壁!”


    嚴祿一驚。


    “你永遠記得一點,陣營,就是陣營!”費羿冷哼,“你既然被魔宮選中,既然入了魔宮,就要割斷以前所謂的舊情!別說那虞淵,以前和你在魔月帝國是摯友,就算是親兄弟,該兵刃相見時,也決不允許留情!”


    嚴祿一臉的茫然失措。


    他看著,林嶽、池蔭,還有侯天照、祁南鬥等人,看著血神教、


    穢靈宗、天邪宗和赤魔宗的幸存者,毫不猶豫地,向那雲水宗、玄天宗和元陽宗、寒陰宗的人殺戮,也注意到有些人,流露出不忍心的神情。


    似乎,沒有踏入宗門前,他們也和被殺者熟識。


    甚至可能,他們和被殺者,也是自己和虞淵一般的關係。


    可在莫硯的吩咐下,在侯天照、祁南鬥這些領頭者的目光中,他們還是最終痛下殺手,將曾經熟識的人物當場擊殺。


    “修行之路,從來,便是如此殘酷嗎?”


    嚴祿第一次見識了,天源大陸和寂滅大陸的門人弟子,在所謂的試煉,修行路上,遭遇危機時,所進行的血腥爭鬥。


    比起帝國之間的戰爭,天源大陸和寂滅大陸的明爭暗鬥,原來更加殘酷。


    嚴祿暗暗歎息。


    “虞淵,救不救她?”


    幾乎同時,重新由溟沌鯤手中,獲取隕落星眸掌控權的柳鶯,見那藺竹筠迅速接近,輕聲詢問。


    蘇妍,忽然扭頭,出神地看來,心道:你會怎麽做?


    杜璜和孔半壁,還有劍宗、古荒宗的試煉者,同樣表示關心。


    到了這時,誰都知道虞淵和藺竹筠的關係了,知道兩人雖然在乾玄大陸交惡,可兩人婚約始終沒有解除。


    名義上,他們還是未婚夫,未婚妻的關係。


    被藺竹筠視為靠山的,元陽宗的唐燦,自身難保,根本顧不上藺竹筠。


    她能活著接近隕落星眸,也是因為第一次經曆如此陣仗的嚴祿,有了惻隱之心,沒有給予其致命一擊。


    她現在唯一的期望,就是靠近隕落星眸,就是進入隕落星眸。


    隻要得到允許,隻要能進來,她活命的可能性,就會大大提升!


    “虞淵?”蘇妍輕呼。


    連那溟沌鯤,眨巴著一赤紅,一瑩白的小眼睛,也瞄著他。


    “不要開放星能結界,不要讓她進來。”虞淵語氣平靜,神情淡漠,對柳鶯說道:“她一直想解除婚約,從她懂事起,就以那一紙婚約為恥辱。依老太君的遺願,來了我虞家之後,縱容惡奴對我的毒害,差點害我尚未真正醍醐灌頂地蘇醒,就直接死去……”


    咧開嘴,他忽然笑了起來。


    笑容冷酷而絕情,“既然那麽想解除婚約,我便如她所願,她死了,婚約也就解除了。”


    隕落星眸內,聽他一番話說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塊以月之隕石煉製的器物內部,落針可聞。


    孔半壁愣愣地,看著他,一臉驚詫。


    杜璜輕輕點了點頭,卻沒有評價什麽。


    蘇妍怔然,芳心很是複雜,略有些不知所措。


    反倒是柳鶯,呆了呆,輕聲說了一句:“哦。”


    隕落星眸外圈,燦然星能擴散而成的光幕,沒有露出丁點縫隙,也不見有星能化作甬道,將那接近的藺竹筠主動帶進來。


    一行人,都隔著透明的星能光罩,神色各異地,看著藺竹筠接近。


    “踏!”


    本在隕落星眸中央的虞淵,緩緩踏步,來到


    這塊天外隕石的最前方。


    他背對著所有人,隔著一薄薄星能結界,正麵朝向藺竹筠。


    結界晶瑩透明,他和藺竹筠麵對麵,都能看到彼此臉上,最細微的表情變化。


    他的眼睛明亮,且充滿了神采,他嘴角噙著淡淡笑容,隔著結界,嘴唇蠕動著,輕聲說道:“你今日死了,婚約也就如你所願,自行解除了。而我,本就無拘無束,不受那婚約的絲毫約束,以後就更加自在了。”


    藺竹筠臉上,瞬間布滿了淒然和絕望。


    她張開嘴,欲要說些什麽,可一個字都說不出。


    她想呼叫,她想活命,她想哀求虞淵容她進去,可硬是說不出口。


    她內心滿是無助失落,腦海中,忽浮現出一幕幕畫麵,想起在暗月城,在虞家鎮,她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她對虞淵的從不多看一眼,對虞家族人的種種輕視。


    因為,從內心深處,她就瞧不上虞家,更加瞧不上這個渾噩的未婚夫。


    殷絕受她父親命令,在虞家的所作所為,她當真一點不知?


    她真正懲治過殷絕,讓那惡奴消停了下來嗎?


    想到這些,再看隔著一層透明星能結界,氣定神閑,境界似再進一步的這位未婚夫,藺竹筠滿心的淒苦和懊恨。


    一層薄薄結界,隔斷了生死,隔絕了所有恩怨情仇。


    “虞淵!求你,讓她進去!讓她活命!”


    突然間,被侯天照和池蔭圍攻,渾身浴血的唐燦,響亮的吼聲,在海底都爆了出來。


    困獸般的唐燦,眼睛都在流血,環繞他周邊的火焰光球,接連爆滅。


    相隔很遠,他竟然替藺竹筠求情,“都是因我,寒陰宗才會迫害你,對你虞家下手,和她無關!她是你名義上的未婚妻,請你網開一麵,給她一條活路啊!”


    藺竹筠,嬌軀微顫,不自禁地回頭,看向唐燦。


    或許,她都沒有想到,這位元陽宗的天之驕子,竟然會為了她,向虞淵求情,並攬下所有責任。


    侯天照和池蔭,神色古怪,猛烈的攻擊,都緩了下來。


    被這位赤魔宗青年,兩手揮動的寶扇,悄然停下,他饒有興趣地,遠眺著在隕落星眸的虞淵,嘖嘖地說道:“令人好生感動啊。唐正那老狗,一肚子陰謀算計,絕情絕義,沒想到他的孫子,竟然會是一個情種。”


    池蔭插話,“聽說,那女人,隻是寒陰宗為他挑選的鼎爐罷了。鼎爐嘛,隨時可以被他犧牲,是輔助他修煉炎決的。為了這麽一個小家族出生,修煉天賦也不怎樣的女人,他唐燦居然會拚死求情。”


    “感動,太讓我感動了,我都舍不得立即殺了他了。”侯天照搖頭晃腦地說。


    虞淵也啞然失笑,“沒想到,你對她倒是情深義重。既然如此,你們就做一對亡命鴛鴦好了。藺竹筠,對你這麽好的男人,你不忍心讓他獨自上路吧?嗯,好走不送,祝你們黃泉下再續情緣。”


    丟下這句話,他無視了藺竹筠,轉身走向柳鶯。


    “離她遠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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