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會兒提了起來,秋穗自然就直接說了,道:“馬夫人問了趙縣丞,那邊是願意的。定在了三日後,說是個吉日,屆時娘陪我一道去吧。”


    那邊既然答應相看,這事基本上就成了一半。


    既趙縣丞不嫌棄他們家,也不嫌棄秋穗曾賣身做過奴婢,想屆時相看時,他對秋穗這個人,更不會不滿意。


    雖是自己的女兒,但餘喬氏也不會太謙遜了,她就覺得憑女兒的自身條件,哪怕是配給趙縣丞做元妻,那也是配得的。


    何況還是續弦。


    如此看來,怕是女兒的事要比大兒子的先定下了。這樣也好,若那趙縣丞真是個值得托付的,女兒嫁給他,多少對兒子的前程也有些利。說起來,那趙縣丞也是個正八品的官兒,如今又還年輕,日後升遷自還是有指望的。


    這樣想著,餘喬氏隻覺得十幾年積攢下來的鬱氣,一下子就全沒了。


    仿若崎嶇已過,之後就盡是坦途了。


    當天晚上一家四口沒多聊,很快就各自散去歇下了。但秋穗這一晚卻沒怎麽睡得著,她思慮得有些多。


    所以第二日一早天還沒怎麽亮,她便穿衣起床了。見母親已經起來去了廚房忙活早飯,秋穗則摸去了爹娘屋中找父親說話。


    餘家一家都是勤快人,都沒有貪睡的習慣。這會兒才一早,餘秀才也早起了床,正坐在窗下的炕上看書備課。


    聽到敲門聲,望了一眼,見是女兒,他複又垂了頭忙自己的,隻說:“進來說話。”


    秋穗進來後,在炕桌另一邊坐了下來,她猶豫了一下,才說:“爹爹,我想著,不若明年的秋闈,你和安兒也一同參加吧。我雖信得過哥哥,可隻把賭注押在他一人身上,我總怕他壓力會太大。若你們也去考,多少能幫著分擔些。到時候就算哥哥不中,呸呸呸……”說到這裏,秋穗自己連呸了三聲,然後還拍了三下桌子,才又繼續說,“那隻要您和安兒隨便誰中個舉人老爺,於梁家那邊也好交代。”就算哥哥不中,可若是爹爹中,或是安兒中,說起來也是好聽的。


    “我就是覺得……哥哥這些年怪不容易的,不想如今有個這麽好的女郎一心一意為他,卻最終不能修成正果。何況,爹爹您也是有一肚子真才實學的。您如今又還算年輕,怎麽都不該如此就棄了前程。咱家如今也不窘迫了,家裏餘了好些閑錢,也就沒必要再如從前一樣緊巴巴過日子了。”


    “錢要用在刀刃上才叫好,否則就是一文不值的。女兒已經細細盤算過了,哪怕你們三個同時考,家裏錢也是夠的,我那二百多兩擱那兒放著也是放著,不如先拿出來用在刀口上的好。”


    她那裏有二百多兩的嫁妝銀子,娘那兒還有她給的五十兩。這些年來,爹娘省吃儉用,自己肯定也存了些錢的。攏共加起來,家裏三百多兩該能有。


    也就是哥哥考試需要多花些錢,爹爹和安兒已經考中秀才,隻要多花秋闈考的錢就行了。她細算過,根本不需要多花太多,是家裏能承受的範圍。


    哪怕她很快就和那趙縣丞定下了,又匆匆嫁了,身上有個幾十一百兩的嫁妝也足夠了。何況,她還有老太太給的首飾呢,足夠體麵。


    而若她同趙縣丞的事兒不成,那再相看別人的話,嫁妝就更不必帶多少了。


    又或者,她暫且不嫁,先再等一年半載再說。那這樣的話,就更無需急著給她留出多少嫁妝銀子了。


    左右都是一家人,錢肯定是要撿著給更需要的人花。


    再不濟,哥哥那裏還有傅家郎主的一千兩呢。暫時還沒能有機會還回去,他也沒來要,或許可暫挪用一點,權當是借的,之後再還時按著銀莊利息還上就好。


    當然,這是最後實在沒辦法時,迫不得已的一步。秋穗知道,就如今眼下的情況,還遠走不到這一步。


    總之她決心已定,來年爹爹哥哥弟弟,都必須參考。


    作者有話說:


    繼續掉30個紅包哈~


    傅叔:很好,你總算是想起我了。


    秋穗:不,隻是想起了你的錢。


    傅叔:四舍五入,也算是想起我了。(就是這麽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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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爹, 你說句話。”秋穗一口氣說了一籮筐的話,卻也不見她爹有任何反應,她便停了下來開始“逼問”。


    這會兒難得的擺了一副嚴肅麵孔, 好似一會兒隻要爹爹不答應, 她就要繼續同他爭辯吵架一樣。而餘秀才呢, 氣定神閑的聽完了女兒的話,直到她終於不自話自說了, 開始詢問自己意見時, 餘秀才這才暫撂下手中的課業, 抬起頭來望向自己女兒。


    見女兒這會兒擺著副大人的模樣, 嚴肅著, 餘秀才倒是笑了。


    “昨兒晚上我同你娘幾乎一夜沒睡,也是在想著這件事。我們也沒想到,豐兒竟會有這樣的一段緣分。”餘秀才性子溫和穩重, 說話總不急不躁的, 他認真說, “正如你說的,豐兒這些年也不容易, 他為了咱們這個家, 犧牲了很多。如今好不易有這樣一個女郎願意等他, 我們身為他的家人, 也闔該出上一份力。”


    “所以,爹爹打算明年也去試上一試。至於安兒……他願不願意明年就下場考舉人, 還得等他放假回來後,親自問一問他自己的意見。若他願意, 那也一起先試上一場也無妨, 若他覺得還沒準備好, 那就再等三年,左右他年紀還小,不著急。”


    秋穗認真想了想後,也同意爹爹說的。


    弟弟還小,可能心態還不夠穩,沒道理為了哥哥的終身大事而去打亂他自己的計劃。


    見女兒沉默著點頭後,餘秀才又再繼續說:“但你的嫁妝都是你的,我們是一個子兒都不能動的。這些年你也極不容易,是你自己命好,才遇到了那樣好的主家,若換一家……若換一家,實在不敢想你如今的下場。我如今無需那麽頻繁的吃藥了,這就省了一大筆錢,且這些年收的學生一年比一年多,每年的束脩並不算少。你娘會持家,豐兒的月俸也不少,安兒讀書爭氣,每年書院裏對他這樣的優等生都有補貼。所以,這些年下來,家裏還是攢有不少積蓄的。”


    “本來你娘給你和豐兒都備好了婚嫁要用的錢,如今這部分可以先挪過來用。且還有你回來時給的五十兩,馬上開年又能多收幾個學生,加上他們提前交的一年的束脩,也盡夠了。”


    爹爹一樣樣都說得這麽清楚,秋穗自然信。反正如今她就在家中,若是之後不夠了,她再添補就是。


    隻要爹爹答應了來年秋闈下場,這就夠了。


    但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秋穗仍忍不住說:“隻是若這樣的話……爹爹會不會太辛苦了些?又要備課教學生讀書,又要溫習功課準備考試,會不會累著了身子?依女兒說,和身子比起來,別的都不重要了。”


    餘秀才說:“這個你不必擔心,這些年有你娘悉心照料,早沒事了。何況這十來年爹爹從沒丟下過書本,很多書上的東西爹爹都爛熟於心了。教書之餘再溫習功課,也全然來得及。”


    “爹爹這樣說,那女兒信。”然後又借著窗外微弱的晨光打量起父親臉色來,不免點頭笑道,“果然氣色也不錯。”又忙起身說,“一日之計在於晨,晨間的時光是最好的。我就不打攪爹爹啦,我去廚房幫娘去。”說完轉身就高高興興走了。


    經過哥哥臥房時,秋穗特意貓著腰偷偷往裏瞄,見哥哥這會兒也早早起了床,也在認真讀書溫習功課,她便滿意的離開了。


    *


    梁大人帶著女兒回到家後,已是後半夜。到底顧念著女兒,覺得她今日一日都在奔波勞累,太辛苦,可能還受到了不小的驚嚇,所以回去後梁大人暫時也沒如何,隻是叫自己夫人先帶著女兒回屋去好好歇著。


    但等第二日他下了早朝,回來後又打探到女兒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想來是休養得不錯,於是梁大人便開始打算秋後算賬。


    梁大人沉著臉走進了書房,然後嚴肅著臉打發了自己小廝道:“去,把二小姐給我叫來!”明顯一副要動家法的架勢。


    小廝見情況不妙,一邊應下,一邊則先去了梁夫人那兒知會了聲,然後才去的梁晴芳院兒裏。


    所以梁晴芳這會兒人還沒到,梁夫人就先來了書房。


    “老爺,您這累日的辛勞,想必累著了吧?我今日一早便起來了,親自下了廚為你做的點心,你嚐嚐看。”梁夫人一臉的笑,妄圖分散點丈夫的注意力。


    但梁大人什麽人?他並不吃這一套。發起怒來,是要連梁夫人一起罵的。


    “你教的好女兒,你寵出來的好閨女!”梁大人憋了一夜,這會兒總算能發泄了,他氣得渾身發抖。同時這會兒也後怕起來,想著,萬一昨兒沒那麽順,萬一她半道上真遇到了強梁怎麽辦?


    從前她嬌蠻任性些也罷了,畢竟是家中最小的一個孩子,多寵著些也無妨。可如今她都敢做出這樣的事了,若再不好好打罵一頓,日後還有什麽是她不敢做的?


    昨兒是叫她得逞了,但今日若不好好教訓一頓,她日後怕是會覺得不管什麽事都不是大事。隻要她想要的,都能得到。


    不搓搓她的銳氣,叫她吃點苦頭,她日後會闖下大禍來。


    越想越上頭,梁大人忍不住,開始找起鞭子來。


    梁大人真動起怒火來,就連梁夫人也是有些怕的。尤其這會兒,她知道丈夫不是作作勢故意嚇唬晴兒,他是真想動手了。


    晴兒是該打,膽敢做出這等糊塗之事來。可晴兒畢竟是她疼了十多年的小女兒啊,她又哪裏能忍得下這個心,不免要攔著、勸著。


    “老爺,您先息息怒,晴兒是該打,可也不該你動手,你萬莫要氣壞了自己身子。”又說,“何況她這會兒人還沒來,你就先發了這通火,她也看不到啊。不如先熄了火,一會兒等她來了再好好罰她也不遲。”


    梁大人這才反應過來,不免怒問:“人呢?怎麽到現在還沒來!”


    那小廝跪下來回話說:“奴去傳了話的,怕是……怕是二小姐昨兒嚇著了,或是受了風寒,這會兒來不了?”


    梁大人哼道:“方才還好好的,說是睡到了日上三竿,這會兒就病了?我看這病是裝的。”一邊說,一邊操著柄戒尺就往外去了,邊走邊道,“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真病了,還是如今膽子越發肥,連裝病都敢了。”


    正帶著一腔怒火走到院中,那邊,梁晴芳縮著腦袋過來了。


    來前就知道怕是爹爹要罰了,所以她也不作掙紮,直接就在院子中跪在了爹娘麵前,直言是自己不孝,害爹爹娘親為她擔心了。


    梁夫人搶在丈夫之前動怒,責問女兒:“你下次還敢不敢這樣了?你知不知道,昨兒知道你不見了時,我和你爹爹都有多擔心你。你……你這孩子也太不叫人省心了,怪不得你爹爹動這樣的怒火。我告訴你,就是你爹爹今天打掉了你半條命,為娘我也不會拉一下。你如今這般大了,也該叫你長點記性才是,省得你日後再犯下什麽滔天大禍!”


    對自己的錯,梁晴芳沒有半句辯駁。她匍匐在地上,以額點地,態度倒算真誠。


    “請爹爹娘親罰我,這次女兒真的知道錯了,不管爹爹娘親怎麽罰女兒,女兒都接受。罰我跪祠堂,不給我飯吃,甚至打我幾十板子都好。”


    “老爺……”梁夫人一麵也是真想好好罰一罰女兒,叫她也吃點苦頭長點記性,一麵又著實有些不忍心,怕會罰得太過了。所以一時間,她也為難起來。


    但梁大人是嚴父,他的心沒那麽容易就軟下去,隻見他冷哼道:“你給我跪祠堂去,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放你出來。一日三餐不準給吃好的,不準見葷腥!若是叫我知道誰敢偏袒她,一並懲處,嚴懲不貸!帶下去。”


    這個罰說重不算重,但說輕也的確不輕了。跪祠堂本就耗費體力,還不準見葷腥,怕是堅持不了多久就得體力不支。


    何況,女兒還最喜食葷,素食她不怎麽愛吃。


    但沒辦法,梁夫人就算再心疼,這個節骨眼上也不敢求情。隻想著,先叫她跪上一日,等過兩天,老爺氣消了,或是他自己也心疼了,屆時再來求情不遲。


    沒道理餘家那邊的親事都算是半應了,結果卻把自己閨女懲罰得要死要活。


    但想起這個來,梁夫人心裏不免又有些怨餘豐年。想著,若那日在茶樓時他便應了下來,何至於會叫晴兒自己偷偷再跑去找他?


    若不去找他,也就沒有昨兒今兒這些事了。


    但也就是在心裏抱怨了一遍而已,小發了點牢騷。梁夫人自然明白,此事其實也實在怪不上人家。人家又有什麽錯呢?


    *


    常舒昨兒得主家吩咐,半夜蹲候在梁府附近,自然是打探到了些消息的。但因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又想著當時時辰也太晚了,所以並未當即就去向主家呈稟。


    是等到了今日,主家下了早朝回府後,常舒這才去把這件事告訴自己主家。


    傅灼聽後,倒頗有些震驚。不曾想過,那梁家的女郎,竟有這樣的魄力和勇氣。


    傅灼心裏聯想到了點別的事,所以一時沉默著未作答。直到過了有一會兒後,他才叮囑常舒道:“事關姑娘家清譽,此事切記,莫要透露出去半個字。”


    “是,奴明白。”常舒立即應下。


    常舒剛要退下去,傅灼卻突然喊住了他。


    “郎主還有何吩咐?”常舒在傅灼跟前抱手,靜候差遣。


    傅灼又再靜默了一會兒後,才彎腰在一旁圈椅內落座,然後修長手指無意識叩擊著圈椅扶手,他則認真看向常舒,吩咐道:“秋穗離開的時候,我並不在府上,所以之前答應她的每個月多給五兩月銀的事,自沒能兌現。我也是今日才突然想起來的這事。既言出,必將行,言而無信非君子,所以,你替我跑這一趟,拿十兩銀子給她送去。”


    常舒:“……”他昨兒才去過葉台縣溪水村,難道今兒又要再去?


    傅灼見他沉默,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但想了想,也覺得昨兒才差他去過,今兒又去,也的確是不妥,不免又道:“這事你記在心上,過兩日再去也行。”強調說,“我也是怕自己之後忘了,所以特意交代給你,你萬要記在心上。”


    常舒再沒多想旁的,忙抱手應下道:“是,奴定謹記於心,不敢怠慢此事。”


    *


    那邊,秋穗兄妹也一直想找個機會趕緊去將這一千兩還了。家裏放著這一千兩銀票,總怕會出事。但因溪水村到京城路途也不算近,且近來家中一件接著一件的,事情也多,所以一直都還沒來得及處理這一千兩銀票。


    餘豐年正忖度著要趕緊趁年前天還不算太冷時進城一趟,把這燙手山芋還回去,可巧,傅家仆人常管事突然登門造訪。


    常舒是來找秋穗的,但秋穗這會兒人不在家。湊巧今日正是她和趙縣丞相看的日子,一早便同母親一道往縣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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