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客廳裏,喬誦芝正在給剛洗好澡的邵盛飛擦頭發,邵盛飛低著頭,嘴上卻不閑著:“……妹妹就咻咻咻!抓住那個壞人的手,壞人就啊啊啊的大叫起來,然後壞人就不敢欺負妹妹啦!”


    邵父嗬嗬笑,出門到七樓去,敲了敲門:“熱水夠不夠啊?”


    邵盛安喊:“爸你進來吧,熱水夠了。”


    “夠了就好,我就不進去了,我正煮著飯吧!一會兒你們下來吃!”說完他就噠噠噠下樓了。


    701裏,喬青青洗好澡出來,覺得整個人都舒坦多了。


    “還有半桶熱水,我再給你燒一點——”


    邵盛安抓著衣服就進衛生間了:“不用,半桶熱水再加點涼水兌一兌,夠我用了。”


    喬青青坐在沙發上擦頭發,擦到半幹時邵盛安也洗好澡出來了,他坐到她身邊抱住她的腰,把頭靠在她肩上。


    “頭發也不擦一擦。”喬青青將毛巾搭在他頭上,隨意搓幾下。


    “不用擦,這麽短一會兒就幹了。”


    她就繼續給他擦頭發,夫妻倆誰都沒有說話,享受著這一刻靜謐的相聚。


    直到門外又響起敲門聲,是邵盛飛喊他們下樓吃飯了。


    邵父做的飯一向是以粗獷作為鮮明風格,簡單來說就是量大管飽,色相味道不擔保,這一次他超常發揮,量更大更管飽了。


    喬誦芝看著麵前的大海碗,裏麵盛滿了米飯,上麵堆著大塊的咖喱土豆和沒有切塊的香菇。她為難:“我吃不完。”


    “吃啊親家母,不夠鍋裏還有,你們在外麵受大罪了,得吃多一點補回來。”


    喬誦芝的胃口一向不是很大,邵盛安笑著將喬誦芝碗裏的飯菜撥了一半到自己碗裏,喬誦芝這才鬆了一口氣。


    “哎呀盛安,你不夠吃鍋裏有,怎麽能吃親家母的呢?”


    邵母塞了一塊大土豆到他嘴裏:“你趕緊吃吧!”


    把邵父噎得夠嗆,好半晌才咀嚼成功咽下。


    別的不說,吃了一個星期的壓縮餅幹,現在能吃上這麽一份土豆香菇蓋飯,還真的讓人感覺到一種幸福感。


    沒有人說想吃肉,吃素大家就挺喜歡的,廚房裏不是沒有肉,這幾天邵父和陸平在家裏,隻隨便煮點紅薯飯吃,根本沒心情做肉。剛才他想做的是土豆燉午餐肉的,但邵母一看見就犯惡心,讓他千萬別加午餐肉進去。她簡單地跟邵父解釋了幾句,邵父了然,趕緊將肉罐頭放回遠處。


    吃飽後,大家都覺得疲憊,於是先各自回房間補覺。


    喬青青在不安全的環境裏,幾乎是睡不著的,整晚都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一有點動靜就瞬間清醒。回家後,在安全熟悉的環境裏,身邊有邵盛安的體溫和呼吸,她一下子睡得特別熟,等邵盛安睡一覺醒來,又到樓下吃了晚飯後回來,她還睡著呢。


    看著她臉上的被酸雨砸出來的幾個小坑,邵盛安心疼地摸了摸,拿出藥膏給她擦。


    這一覺喬青青睡了個昏天暗地,半夜才醒過來。她醒的時候邵盛安睡著了,肚子餓得咕咕響,她小心下床,到廚房裏吃夜宵。


    身上還有傷,喬青青雖然挺想吃些重口味的食物,但還是努力忌口,隻從空間裏拿出一屜蒸餃和一碗白粥,配著白粥將蒸餃全吃了。吃完後她回房間繼續睡,剛睡著就被悲傷的痛哭聲驚醒。


    邵盛安攬住她輕輕拍,但她再也睡不著了。


    “白天睡多了。”她輕聲說。


    “要不起來看電視?”


    “不看。”喬青青抱住他。


    另一個方向也有哭聲,這場酸雨又帶來了多少生離死別?


    她想起了在大樓裏見到的畫麵,有的人跑到大樓裏來時,渾身的皮都沒有了,整個人像被剝皮的青蛙,觸目驚心。那樣的傷情,一時半會死不了,但活著比死了還難受。喬青青多麽害怕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母親和丈夫也變成那副模樣,直到昨天重逢,她那顆時刻懸著的心才落到實處。


    “睡不著嗎?”


    “快睡著了,你睡吧。”


    “你不睡我也不睡。”


    “你跟我比賽呢。”


    “沒有,就想跟你一起睡。”


    兩人跟孩子一樣你一句我一句,也是奇怪了,不鹹不淡聊了這麽幾句,喬青青竟覺得困意回來了,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睡著了。邵盛安把她往懷裏攏了攏,自己也睡了。


    再次醒來是早上九點多,夫妻倆洗漱後下樓,池玉秀打開門跟他們打了個照麵,她立刻就笑了:“昨天就聽見你們家的動靜了,很高興你們一家都安全回來了。”


    “謝謝,你和裴阿姨還好吧?”


    “挺好,我們平時也不出門,唉,對了這是給你們的,你們拿去吃吧。”


    池玉秀送了兩個水果罐頭給他們,這份關切讓人感動。


    喬青青沒有推辭,謝過她,打算回頭回送禮物。


    “裴先生有回來嗎?”


    “沒有。”池玉秀自然也是擔心丈夫的,但她明白,丈夫在所裏比在家裏安全多了,“這一回,他肯定是要加班的。”她都習慣了,上回濃霧,丈夫就很久沒有回來。


    “所裏一定安全,你和裴阿姨在家裏好好的,等他回來就一家團聚了。”


    “承你吉言,我們都好好的,那我回去了,回頭再聊。”


    下到六樓,果然給他們留了早飯。早飯是喬誦芝做的鹹菜豆幹粥,已經放涼了,喬誦芝要給他們熱,邵盛安擺手:“不用,這樣喝剛好。”


    邵母坐在沙發上補衣服,除了邵盛飛,所有人的衣服在那天都被燒破了,一個個都是洞。


    “別看補起來不好看了,衣服質量還好好的,你們年輕人要是不樂意穿了,就給我們穿,我們年紀大了,什麽都穿得。”邵母笑著說,“你們兩個的衣服幹了吧?幹了就收下來,我來補。”


    “不用,一會兒我來補就好。”邵盛安看看家裏,“大哥呢?”


    “你哥啊,他有一點發燒,在屋裏睡呢。”邵母臉上露出擔憂。


    “大哥發燒了?我來看看。”喬青青放下碗。


    “沒事的就是低燒,我剛才量過了,37.7,不高的,我給他喂藥了,青青啊,你先吃你的早飯。”


    “我先去看看。”


    喬青青到主臥去,邵父坐在地上正在疊衣服,見她進來忙輕聲問:“來看飛飛啊?他沒事的。”


    大個子的邵盛飛縮在床邊,身上蓋著厚被子,她把他的手拉出來把脈,再將手指輕輕搭在他脖子上。


    “問題不嚴重,大哥這是受驚引起的,回家後乍一放鬆就發了出來,我給他熬點中藥。”


    “哎哎,好。”


    喬青青沒想到這些天一直表現得很好的邵盛飛,心中藏了那麽多驚懼,這是她的疏忽。


    “你不要自責,大哥他,一直當自己是大哥的。”熬藥時,邵盛安坐在小凳子上往煤爐裏添柴,柔聲說,“他在盡力做一個大哥,他也想保護我們。”


    喬青青明白,所以他再害怕,這些天也不敢表現出來,等回到家裏安全了,才一下子泄氣,病倒了。


    邵盛飛被喊醒起來喝藥,他一口將溫熱的中藥喝完,眼巴巴地看著邵盛安。邵盛安拆了一顆大白兔糖塞他嘴裏,他就眯著眼睛露出幸福的表情。


    “大哥,你快點好起來,我們一起看小青蛙找媽媽好不好?”


    溫柔的妹妹說什麽,邵盛飛從來都是說好的,他承諾:“我一定很快好起來,到時候陪你玩。”


    第84章


    下午出了太陽, 陽光將積水蒸幹,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上來的酸澀苦味。


    地麵幹了, 大家開始試探性地出門, 喬青青一家跟濃霧時期一樣非常謹慎,加上不缺物資,哪裏都沒有去。


    羅市長連續加班數天,精神非常差, 但他心中是鬆了一口氣的。好歹酸雨停了, 要是像幾年前水淹全球的雨水一樣, 那真是所有人都不用活了。


    他剛簽了一個救災文件, 靠著椅背休息, 可是棚戶區那邊的慘劇讓他沒有一刻安寧。想起那些數據,那些報告上寥寥幾句的陳述,他明白現場一定非常慘烈。幸存基地的建設, 是多方團結、多方博弈、多方製衡之下的結果,短時間內他無法隨心所欲。


    他知道棚戶區的幸存者, 是想要離基地近一點才在那裏搭建棚屋落腳,他也想讓每個人每戶人家都能有房可住,可那不是他一個人能決定的。基地裏空房子的出租和售賣產業, 牽扯著許多條利益鏈,重建集合了很多人的力量, 建成後他就受到了多方牽製, 無可奈何啊!


    正歎著氣,忽然門被敲響,沒等他回應談建嶺就進來了。


    心腹秘書從來沒有做出這麽沒有分寸的事情, 羅市長坐直了, 皺眉:“酸雨又下了?”他看向窗外, 外麵沒有下雨的跡象,太陽光暖融融的,他鬆了一口氣,可隨後心又懸起來。


    不是酸雨,那還有什麽事情讓談建嶺臉色大變。


    談建嶺呼吸急促,他手裏拿著一疊信:“羅叔,我有一件事跟你報告,這些信好像是預言信!裏麵預言了濃霧和酸雨,雖然沒有說明時間,可是能夠在濃霧和酸雨降臨之前提出來。這就足夠驚人了!”


    “什麽?預言信?”


    “是,您看一下吧,應該是同一個人寄來的,字跡相同,信封信紙也是一樣的材質和外觀。”談建嶺將信遞給他。


    在羅市長拆信時他繼續補充:“這些信,這幾年一直往市長信箱裏寄,您也知道,市長信箱每天收到的信非常多,居民們有很多關於建設的建議和生活工作上的訴求,這十封信就在裏麵,一開始被小陳以為是惡作劇都篩出來了,市長,這也是我的工作疏忽,我身為小陳的上級,我應該定時親自複核市長信箱的,我願意接受懲罰。”


    羅市長沒說話,他一封接一封地拆,臉色越發難看。


    這十封信的落款時間都不一樣,最近一封來自一個月前,但這些信的內容完全一樣。


    “羅市長你好,在經曆了暴雨、寒冷和高溫之後,未來還將會有濃霧、酸雨、永夜與地震,在地震之後,我不知道天災末世是否走到了盡頭,現在我能做的就是將我知道的告訴你。濃霧中有損害人體的蟲子,蟲子不喜歡白醋,濃霧會持續一年左右。之後是酸雨,酸雨會腐蝕世間萬物,時雨時晴,請不要在雨停時放鬆警惕,持續一年左右。永夜則是太陽消失,晝夜不分世界均陷入黑暗,持續兩年左右,在太陽升起那一天,大地震會摧毀一切。災難持續時間隻是大概,極有可能會有所變動,我無法給出確切日期,希望您能提前防備,做好準備。”


    每封信都是這麽寫的,看得羅市長後背發涼,短時間內失去言語能力。


    聽談建嶺請求受罰,他伸出手做了個暫停的姿勢。


    “……先別說那個,這些,是怎麽發現的?”


    “濃霧來之前小陳就生病了,後來又吸入了太多霧氣,身體一直不好,是您批準他在家養病的。下酸雨時,他終於想到這些信了,不再認為那是惡作劇,可惜酸雨沒停,他沒辦法通知我,直到昨天,他妻子來我家告訴我這個消息,我連夜去翻找盛放市長信箱裏信件的倉庫,找到了這些信——”談建嶺從未這樣自責過、自我厭棄過。


    在小陳生病後,市長信箱就沒有人負責了,他手頭的工作實在太多,他太忙了!


    可他心裏也明白,忙碌是借口,他隻是覺得市長信箱沒什麽要緊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滿,都有自己的“意見”和“建議”,如果花費大量時間在滿足某些人的“願望”上,那不是本末倒置了麽?隻要他輔助羅市長好好工作,他們整個團隊一起將幸存者基地建設得更好,那麽民眾的日子就能過好。日子過好了,自然就不會有什麽不滿了。


    那叫著眼大局,那叫統籌全局。


    之前談建嶺都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小陳病休後,羅市長偶爾想起來市長信箱,他就隨便從裏麵拿幾封出來給羅市長看。在他看來羅市長心太軟了,對比之下於靖深則是心太硬,他們兩個人能中和一下該多好?


    但一切都在聽小陳的妻子說了那些話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談建嶺必須為自己的驕傲自大付出代價,此刻他的心被愧疚與羞恥填滿。


    羅市長歎氣,沒想到自己一向器重的秘書會做出這樣陽奉陰違的事情,他心中非常失望。


    不過他也知道,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


    “這些信,你能保證不是近期的惡作劇嗎?”他緊緊盯著談建嶺的眼睛。


    談建嶺掌心冒汗,他肯定點頭,他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昨夜整夜沒睡開始翻找,翻找後又開始核實,核對了小陳以前的工作報告,確定了第一封信的確是在兩年前寄來的。兩年前,預言信就成功預言了濃霧和酸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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