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藕人潛入藕池中,水麵冒出些咕嚕,激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林霽塵站在池邊,“它為什麽突然生氣了。”


    墨銀追緩緩地走上前來,“或許它不喜歡您催促它修煉。”


    催人修煉的確不討喜,林霽塵點了點頭。


    “銀追,為師催你修煉,你也會不高興嗎?”林霽塵也經常催促他小徒弟修煉,沒考慮過小徒弟喜歡不喜歡。


    墨銀追乖巧答道:“不會,師尊催促弟子修煉,弟子知道,是師尊在關心弟子。”


    躲在蓮藕池底下的藕人聽到這番,感覺心髒處鼓漲的厲害,第一次知道,原來生氣就是這般感覺。


    好氣啊。


    藕人思來想去,那個黑衣少年肯定是在故意報複它,以前它攔著他不讓他去見師尊,也沒有給他通報過,如今他進了洞府,就想搶它活幹,想要趕走它。


    等到林霽塵閉關時,墨銀追在水邊清洗衣服,藕人冒出頭來。


    “我陪伴在仙尊身邊幾百餘年,不是你用點小技巧就能支開的。”藕人宣誓著主權。


    墨銀追抬眼淡淡地看了它一眼,“哦。”


    哦?哦什麽哦?“我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藕人撲騰出水花,氣呼呼地回了水裏。


    林霽塵瞧著徒弟在外麵,一時半會兒不會進來,於是將肉身放了出來。


    肉身上的傷疤已經長好,可是禁咒反噬留下的陰狠毒咒卻像是冥界死草藤蔓一樣,遍布在他左半邊身體上,隱隱又越界的趨勢。


    若是等這些咒文長滿整個身體,那他也就一命嗚呼了,就算不死也得去大半條命。


    林霽塵長長歎了一口氣。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老兄,自我在這個世界出生起你就一隻陪著我,要振作起來啊。”


    在雙手掌心碰觸的一瞬間,林霽塵元神從藕身猛地抽回自己的肉身中。


    隨即,咒文刺著他的元神,爬滿咒文的半邊身子仿佛被烈火灼傷,林霽塵強忍著不適,在洞口設下結界,免得小徒弟進來看到這一幕。


    等到林霽塵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三日之後。


    他撐著一口氣回到藕身,將肉身收起來,整個人躺在床上,累的都不想喘氣了。


    “師尊。”墨銀追一直守在外麵,感覺到結界消失之後,立刻衝了進來。


    當他看見師尊躺在床上時,臉色蒼白豪無血色,渾身冰冷的好似一具屍體,瞬間心慌了起來。


    “師尊!”


    “我沒事。”林霽塵搖了搖頭,他隻是太累了,修補時元神耗費過度,這會兒又換回藕身,凍得厲害。


    “銀追,讓我靠靠。”


    往年的時候林霽塵也是這般熬過來的,隻是體驗過了小徒弟身上的溫暖,似乎就迫不及待地有些懷念了。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難怪。


    墨銀追脫掉外衫,讓師尊枕在他腿上,將衣服蓋在師尊身上,隨後將靈力緩緩地輸入師尊體內。


    “師尊,您舒服點了嗎?”


    感受到他冰冷的四肢逐漸暖和了起來,林霽塵舒服的閉上了眼睛,“嗯。”


    林霽塵這次睡覺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自己待在了一個純白的地方,四周白茫茫一片,什麽也沒有。


    就在林霽塵好奇這是什麽地方的時候。


    忽然麵前迎來了一個年輕男子。


    “銀追?”林霽塵瞧著眼前的男子,和他小徒弟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又覺得不是他徒弟。


    年輕男子白色的衣裳外穿件紅色的半透外衫,墨色的發絲垂在耳邊,這般豔麗的眼色衣服,林霽塵從未在小徒弟身上看到過。


    他的小徒弟五官雖然生得精致漂亮,平日裏總是冷清的,像淡雅的雪,而眼前的年輕男子。


    即便他和小徒弟有著一模一樣的臉,細看下,他的眉眼微微上挑,五官更加豔麗些,莫名地讓人感覺到幾分難以言喻地勾人意味,像是三月桃花般惹眼。


    年輕男子在不遠處停下了腳步,遠遠地看著他。


    不言不語。


    林霽塵有些奇怪,喚了他一聲:“銀追?”


    年輕男子眼盯著他半響,隨即,眼角處,一滴眼淚落了下來,那雙望向他的眼神中帶著幾分哀愁。


    “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林霽塵皺眉,莫名心疼。


    “別哭。”


    林霽塵想走過去,安慰一下他的小徒弟,誰知當他靠近時,徒弟的身影便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


    “銀追,這是怎麽了?”林霽塵不敢再向前。


    年輕男子望著他,淚眼含笑,“師尊,我知這是夢,若夢是真的,那該多好。”


    隨即,林霽塵又見他自顧自地搖了搖頭,“不,我寧願自己受著,也不願師尊代我受這些苦難。”


    “蛤?”林霽塵越聽越迷糊。


    半響,他終於靜了下來,望著他的眼眸含情脈脈,如剪秋水般。


    “師尊,弟子太久沒見您了,太想您了,弟子……可以抱一抱您嗎?”


    什麽太久沒見,明明這會兒他應該還靠在他懷裏睡著的。


    年輕男子一步步向他走來,林霽塵卻看著他漂亮的到幾乎妖豔臉越來越模糊,隨後在碰觸他的那一刻,徹底消失了。


    仿佛一陣微風拂過,林霽塵抱了個空,他茫然地睜開眼,天邊亮了起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回到了現實。


    剛才好像是在做夢,可是這夢未免也太過於真實。


    林霽塵摸到身邊躺著一具溫熱的身體,他側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竟然枕著小徒弟的胳膊睡了一晚上。


    他看了看徒弟的臉,五官和夢裏那人一樣精致好看,卻與那人感覺不同,細致地看,他小徒弟的眉毛濃密一些,眉眼間滿滿的少年氣,睡著的時候神情微冷,完全是兩個人。


    林霽塵小心翼翼地爬了起來,隨後躡手躡腳地下了床。


    回想起昨夜的夢,林霽塵有些心緒不寧,“昨天晚上,難道我夢到的是書裏墨銀追嗎?”


    上一世的他沒有重生,上一世的墨銀追便會向書裏的劇情那般走。


    “小金書?在?”


    “說句話?”


    忽然,林霽塵意識到,他那本在他識海裏的金色小書好幾日沒有說話了。


    平日裏有它嘰嘰喳喳,也算是有趣,這些天他比較忙,什麽時候金色小書便開始沉寂了?


    林霽塵將它拿出來,瞧著它那平日裏活靈活現的五官,此刻像是睡著了一樣。


    難道書也會生病?


    林霽塵翻開書,赫然發現,書上的那些鎏金般的簡體字,全部消失,隻剩下一片空白。


    “這是怎麽回事?”


    那些劇情呢?怎麽不見了?


    像是在回答了他的疑惑般,書上金光緩緩匯聚出一排小字。


    “天書重編,逆天改命者,重罰之。”


    這時,林霽塵發現有些不對勁,四周的一切都好似停止了般,荷葉上的水珠兒滾落下,詭異地停在剛落下的模樣;山風也靜下,吹動著的懸崖邊上的樹保持著一個靜止的狀態,遠處飛翔的仙鶴,定格在了畫麵之中。


    世間萬物,仿佛能動的隻有他一個。


    林霽塵左右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在了金色小書上,若他沒有猜錯,應該是那所謂的天道出手了,真是好大的手筆。


    書上說逆天改命的人,好像是在說他?難道是要重罰他?


    林霽塵笑了,“喂,你這就不地道了啊,我要不逆天改命,這會兒已經渡雷劫掛了。我隻想走條活路,你憑什麽罰我?”


    林霽塵手上的書像是卡bug了一樣,每一頁都寫滿了“重罰之重罰之重罰之……”這幾個字。


    “淦。”林霽塵丟了書,“罰就罰唄,有本事來道天雷劈我啊。”


    話音剛落,天空雷劫匯聚,林霽塵嘴角抽了抽,“我說的話你咋那麽聽?我說來道雷劫你就來?你是天道還是狗?還是聽話的那種狗。”


    天空頓時風雲色變,頭頂上的劫雲也換了好幾個顏色,從金色到最厲害的紫色,顯然是氣得不輕。


    林霽塵冷笑一聲,“嗬,你要劈下來也完事了,就算我歸西了,我徒弟的命格也被我改了,想讓我徒弟受苦受難,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紫雷劈來,在劈到林霽塵頭上楠楓的時候,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林霽塵感覺到自己頭發滋滋地往上飛,摸了摸好像被電成了個爆炸頭。


    他有潮人恐懼症,這麽潮的發型真hold不住,我真是謝謝您嘞。


    這時,地上的金色小書忽然好像活了過來,慢慢地飄了起來。


    它暈暈乎乎地睜開眼,第一眼就瞧見了林霽塵的爆炸頭,愣了半響:“帥哥,你誰?”


    林霽塵斜眼看著他:“你仔細瞧瞧?”


    小金書揉了揉眼睛,“大佬,您怎麽變成了這副尊容?”


    林霽塵示意:“往上瞧瞧。”


    這一瞧不打緊,金色小書嚇得快飛了,“這這這……這雷劫怎麽停在了你頭上?”


    “白藍金青紫,紫色雷劫,還是最頂的那種雷劫?”


    林霽塵也不知道這天道到底幾個想法,想懲罰他吧,雷劫下來又不劈他。


    金色小書望著雷劫都快尿了,忽然,它尖叫一聲,“啊!”


    “你怎麽了?”叫的那麽大聲,嚇了林霽塵一跳。


    “我……我的字呢?我上麵的字呢?”金色小書費勁扒拉著自己的書頁,模樣看上去很滑稽。


    林霽塵看過去,剛才書頁上那些「重罰之」的字樣消失不見了,隻剩下一片空白。


    “大佬,我這是怎麽了?”小金書快要被嚇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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