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換好衣服走出房間,就知道來人是誰了。


    “小路哥、桃子姐, 早上好!”


    院子裏,路武跟李桃子正坐在那跟安國強、黃曉梅說著話。見安華從房間出來,李桃子笑著調侃道:“都放假了,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兒啊!”


    安華心裏想說:不就是被你們的說話聲給吵醒的嗎?


    李桃子也沒在意安華的回答。反而挺著個大肚子站起來,指了指堆在地上的幾個布袋:“師母,這些都是我公公、婆婆從鄉下帶過來的農產品。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勝在新鮮。要過年了, 給你們送點過來, 添道菜。”


    黃曉梅一聽, 連連擺手:“讓你公婆別那麽客氣。年年過年都給咱們家送年貨, 這哪裏好意思。”


    “我這當徒弟的,有好東西不得要孝敬師父啊!”路武高高興興拍著胸脯說上這麽一句話。惹得黃曉梅笑了起來。也不再說什麽推辭的話了。畢竟, 那些都是地裏頭種的東西,算不得什麽貴重物品。


    安華見他們聊得這麽高興, 洗漱過後, 就端了碗麵條, 坐在院子的角落吃了起來。


    這時候,眾人的話題已經從年貨置辦的怎樣,過度到運輸公司放假前的大新聞上了。


    這大新聞不是別的, 就是關於紀宏山將要調職的事情。


    這簡直是關乎所有運輸隊司機未來生活的一個大事情。這個事情, 並沒有因為運輸公司放假而結束。雖然大家的熱情下降了, 但是私底下還在猜測哪個人會接替紀宏山的位置。


    路武就在那跟安國強說著昨天他們好些司機聚會的時候,談論的話題。這些話題,十個有八個都是關於車隊隊長人選的。


    安華把最後一口麵條吃進肚子的時候,已經知道最近的熱門人選都有哪些。可惜,這些人統統都不是未來的車隊隊長。也不知道當這些司機以後知道,運輸隊的隊長是一個出乎他們所有人意料的人來擔任的時候。他們會是怎樣的表情?


    安華承認,這一刻,自己居然十分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到時候,那些人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師父,紀隊長家不是在隔壁嗎?我們過去探望一下?”


    路武跟安國強說了好一會兒話後,忽然被自己妻子用手肘撞了幾下。然後,終於反應了過來。連忙開口問安國強的意思。


    安國強並沒有會意到徒弟這個普普通通問題底下,潛藏著的意思。反而樂嗬嗬地擺擺手:“那你不用去了。老紀回老家去了。”


    紀明城的父母已經從偏遠的長清市調回了京城。而且,前兩個月風向已經變化了。紀宏山趁著過年放假的功夫,幹脆帶著侄子回一趟京城。這麽多年沒回去,他得花時間找朋友,重新開始布置起關係網絡來。


    路武顯然並不知道紀宏山已經不在南花市的。這幾年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紀宏山回老家過年。


    所以,聽到安國強的話後,路武有點愣了愣。接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倒是李桃子,聽到這話後,臉色不太好看。


    安華看著這夫妻兩人截然不同的表現,一個念頭閃現在腦海中。這,莫不是,小路哥也有了什麽想法?


    沒等她問出來,那邊,李桃子直接接過了丈夫的話頭:“師父,那你今天有時間嗎?我們夫妻還想去孫主任家送點年貨。”


    安國強聽到這話,有點回過味兒來,麵上卻不動聲色地笑道:“你們孫主任可是個不收禮的。去他家送年貨就免了。小路,今年你爸媽不也來市裏過年嗎?那年貨可得往家裏搬,別往外頭撒啊!哈哈……”


    安華在邊上看得分明,這小夫妻兩人,先是找紀宏山,後又找孫海。這樣跟往年完全不一樣的行為,安華已經可以確定。路武,或者該說是李桃子,也想要打聽清楚下一任車隊隊長的人選。


    安國強當然也聽出來了。隻是,這種行政上的事務,不是他該管的。


    路武聽完師父的話後,也煞有其事地點頭。按他的想法,還是踏踏實實上班接單幹活就可以了。至於車隊的隊長,領導們肯定會挑選一個合適的人出來擔任的。


    這時候,安華還以為路武跟李桃子過來,隻是想要打聽一下運輸公司管理層的意思。隻是,等到這夫妻兩人離開後沒多久。過來她家送年貨的崔景平,倒是讓安華聽到了另外一個版本。


    “所以,你是說,職工樓這兩天,已經在討論著這次運輸隊隊長的人選,要用公平選拔的方式進行?”


    沒有住在職工樓的弊端,這時候就體現出來了。


    在那裏有什麽八卦消息,他們家都沒辦法獲得第一手資料。早上路武夫妻兩人過來,並沒有提到這個話題。這時候,崔景平又這樣說,倒是讓她心裏開始有了點懷疑。


    崔景平聽到安華的問題後,牛逼轟轟地說道:“這事兒,有去過職工樓的人都聽說了。我也是昨晚去跟聶新那小子送點水果,聽他隨口說的。”


    安華聽到這話,倒是好奇起來:“你小子,不是看不順眼聶新的嗎?什麽時候關係那麽好呢?還給他送水果。”安華知道崔景平這人本性並不壞,也就是態度有時候看著太囂張。俗稱欠揍。


    崔景平聽到安華的話,倒是撇撇嘴:“這不是你教育有方嗎?說要跟同期的處好關係。以後一起出長途任務,可以互相照顧。”


    這話說得安華哈哈大笑起來。她這便宜徒弟在,總算是有點樣子了。


    得了這個消息後,安華也跟他爸安國強說了。沒過多久,孫凱三個小夥子也跑她家來送年貨。這下,大家也都知道了。


    孫凱坐在那裏,無語地說道:“這哪裏來的謠言。什麽時候,運輸隊的隊長變成選拔製度了。我這個主任兒子也沒聽說啊!”


    “這越傳越離譜了。等過完年,怕不知道會傳成啥樣兒?”蘇明康比較想得遠,已經開始考慮謠言造成的後果了。


    而淩海洋也覺得這謠言很是奇怪。


    不過,再是奇怪麻煩的謠言,現在放假了,孫海這個運輸公司主任也不好處理。一切,隻能等到放完假開始上班的時候。


    ——


    這個年,安家過得很是富足。


    因為政策開始鬆動的關係,安華年底帶著孫凱幾個,跑了好些個生產大隊。弄了些活魚、活雞、豬肉以及山貨回來。這些生產大隊都是安華平時出車的時候,積累下來的人脈。到了關鍵時候,十分頂用。


    除了吃的富足外,安華拿了年度安全駕駛員,得到的獎勵是一張洗衣機票。這洗衣機,也趕在年前拉回家了。這台洗衣機,也讓安家在附近幾條巷子裏麵,風光了一把。


    而穿的方麵,那就更加不用愁了。安華從紡織廠那邊,弄了好些個瑕疵布回來。一家人都穿上了新衣服。每天都樂嗬嗬地去拜年或者跟朋友聚會。


    安華也趁著這個機會,回了趟職工樓。


    她是挑在大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回去的。這時候的職工樓,很多大娘、嬸子、嫂子都回娘家去了。職工樓顯得安靜了不少。


    這是安華時隔半年之久,第一次回來職工樓。這次她是一個人過來的,想來探聽點消息。


    走到自家住的那棟樓底下,她就看到了樓長鄭大媽正在跟住在一樓的翠花嫂子說著話。兩人說話的聲音壓低了不少。但是,對耳目聰明的安華來說,還是很容易就捕捉到她們說話的內容。


    “鄭大媽,你說,這事兒要跟路武說說嗎?”


    “還是別說吧!這事兒也不知道真假。別到時候讓人家小夫妻吵架就不好了。”


    “但是,要是真的話,這……這不是也是麻煩事兒?”


    安華見她們兩人討論得這樣激烈,連自己過來都沒有發現。不禁對兩人話中的事情好奇起來。不過,她也沒直接過去,就站在不遠處,聽完兩人的對話後,表情變得古怪起來。


    這兩人話中透露出來的事情,要是真的話,那他們安家,好像成了個冤大頭一般。


    安華不動聲色地從另一邊樓梯上去,回到了自己家門口。發現房門口堆積很多煤球。以前放在門口的木桌子上,堆著好幾個鍋。而屋裏頭,因為門關著,她倒是看不清裏麵的情況。


    與之相對的,則是對麵路武的家。門口的木桌子上空空如也。煤球、煤爐子也不見蹤影。窗口的碎花窗簾,已經被全部扯了下來。站在外麵窗戶,透過玻璃,可以看到,裏麵的擺設少了不少。


    安華看到這裏,心裏明白剛剛鄭大媽跟翠花嫂子說的話,怕是真的。


    不過,這樣一來,沒有給他們家知會一聲,也不像樣。


    安華看完這裏後,又溜達到附近幾棟職工樓,聽了很多閑言碎語後,就準備打道回府。她家那屋子,歸屬權在安國強跟黃曉梅身上。屋裏發生什麽事情,她得回去知會家裏一聲。


    說做就做。


    安華馬上動身回家。而她離開職工樓沒多久,路武就攙扶著大肚子的李桃子回家。他們兩人身後,跟著一長串的人。這些人看樣子,應該是一家老老少少齊齊出動。


    安家,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對於黃曉梅來說,那是用不上的節日。


    安華回到家裏時,黃曉梅正拿著冬瓜條,逗著小兒子。見安華回家,笑著說道:“你爸說下午去公園劃船拍照片。”


    安華點點頭,這個年代,過年的娛樂活動也就是這些了。再多,也就加上一個放風箏了。


    不過去之前,她得把職工樓的事情說出來。


    隻是,安華說完自己聽到的那些消息、以及看到的那些情況後,安國強覺得難以置信,下意識地搖起頭來。


    黃曉梅也不相信這種事情,會被自家給撞上。


    “爸媽,我親自過去看了,也親耳聽到了,不會有錯的。”


    安國強搖搖頭:“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路武這小子,最優秀的品質就是踏實肯幹。他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來坑我們的。”


    黃曉梅聽完丈夫的話後,也跟著點頭。


    事實上,安華也不相信小路哥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多半是那李桃子瞞著他做下的事情。不過,現在李桃子還大著肚子,他們要是上門問個究竟,怕不是要出人命?


    安家人商量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先忍下來。看看後續情況再說。畢竟,這李桃子大著肚子。而路武,是安國強的徒弟,一直以來,對他這個師父尊敬照顧。


    安華本以為這個事情就暫時按住不說的。畢竟,這事兒說出去,路武一家子麵上也無光。


    這個事情說來挺諷刺的。去年李桃子跟他們借屋子,用的借口是給過來照顧她的公婆居住。但是,安華今天聽到的,卻是她準備把家搬到安家的屋子。然後把自家的屋子騰出去給人住。


    這樣的事兒,說實在話,讓安華不知道該怎麽評論好。實在是太過不要臉。擺明是挖安家的牆腳填自家的口袋。就是不知道小路哥清不清楚李桃子即將要做的事情了。


    隻不過,當天下午,安華一家人從公園回來後,就聽說了路武家出事了。


    報信給他們的是職工樓裏麵住著的司機。因為知道路武跟安國強的關係,所以特意跑到他們家說一下這事兒。


    大晚上的,安國強跟安華隻能趕到醫院去,瞧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路上安華心裏大概有了些譜。


    所以,當去到醫院的時候,見到一堆人拉著路武喊打喊殺的時候,安華心裏冷笑兩下。


    隻見路武那一米八的大高個,被好幾個穿著十分一般的人拉扯著,一副想動手又忍住的樣子。而邊上圍著的好幾個運輸隊的司機,正試圖把這些人給拉開。


    路武一看到安國強出現,眼眶立刻紅了起來。


    安國強見狀,顧不上起來,三兩下就跑上去,嘴巴還喊著那幾個司機立刻把人拉開,別怕擔責任。


    有了安國強的話後,司機們動起手來就利索了不少。而路武,也趁著這個機會,終於從那些人手中逃脫了出來。不過,這時候,他的臉上已經掛了不少指甲印。


    那些人被拉開後,嘴巴還不幹不淨地罵著。司機們怕被這些無賴給訛上,也不敢真的揍人。安華聽得腦殼疼,想也不想,大聲喝道:“你們都給我住口。”


    這話一出,倒是讓那幫人看了過來。不過,當看到說話的人是個小姑娘,那些人不屑了起來。


    “呸,你是屁玩意兒。男人說話,女人別插嘴。這是我老李家的事情,你們這些外人別插手。”


    嘴巴罵得凶,但是這些人這會兒看到圍過來的司機,個個人高馬大的,也不敢再動手了。


    安華冷冷地瞪了說話的那個人一眼,接著說道:“你有本事繼續鬧。剛剛我已經報警了,有什麽事情,跟警察同誌說吧!”


    那些人一聽到警察兩個字,就慌了起來。


    安華卻是不理會這些人,反而對著站在安國強身邊的路武問道:“小路哥,到底發生什麽事情?”


    路武苦笑著,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來。


    倒是跟著過來的司機,這會兒見安華把那些個人給壓住了。立刻說道:“這些個人好像是路武嶽父那邊的。反正我在家吃晚飯的時候,聽到他們鬧出動靜。沒過多久,這路武家的那位就倒在地上。這不,送去搶救了。”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但是安華卻把這個事情,跟上去去職工樓見到的事情聯係了起來。那時候,鄭大媽說李桃子準備把屋子讓給親戚住。難不成就是那幾個叫囂得很厲害的?


    但是,她這是圖啥呢?


    安華一直相信,每個人的行為,都是存在動機的。如果沒有動機,就不會做出決定。這李桃子好端端地,把屋子騰給親戚住,總得有理由吧!


    安華這樣想著,也拉著路武,把問題問了出來。


    不過,路武聽到安華的問題後,麵色難堪了起來。


    “小路哥,趁著我們大家都在的功夫,你得把事情說出來。這樣等警察同誌過來後,咱們才好說。”


    那幾個人聽到安華又說道警察兩個字,立刻罵道:“你個臭娘們,居然真敢報警。你這是活膩了嗎?這是我們老李家跟老路家的家事,跟你們這些外人沒有關係。”


    “我問你話了嗎?”安華涼涼地瞥了一眼那幾人。接著說道:“你們誰再敢說一句,立刻揍得你們下不來床。你們信不信,我可以把你們打得嗷嗷叫,身上卻一點兒傷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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