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拾好工作車之後馬上趕了過去。


    主管楊淩是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女人,不算漂亮,但很幹練老成。或許是主管身份加持的關係,她講話時語調也會有些老氣橫秋。


    許蜜語一進了屋,楊淩就告訴她說:“許蜜語,我接到上麵的通知,鑒於你入職以來表現很好,所以由你接替張彩露的位置做樓層領班。哦對了,你該轉正了,把這個轉正表順便填一下。”楊淩頓了頓,笑著告訴她,“你呀,運氣真好,轉正直接升領班,前途無量啊!”


    許蜜語一下愣在那。


    她,是新任的領班?


    她忍不住滿心疑惑,問楊淩:“主管,我能問一下,新領班為什麽會是我嗎?”


    第28章 【第五紀:改變】是你幫我嗎


    聽完許蜜語的問題,主管楊淩的眼神起了變化。


    她笑起來:“嗯……怎麽會是你,我其實也有點意外。但這是上麵傳下來的話。既然上麵讓你當,你就好好當唄,別人想要這樣的機會都求不來呢。”頓了頓,她又說,“今天快下班了,我就先提前告訴你自己一聲,讓你有個心理準備,等明天早會我再正式向大家宣布。提前祝賀你啊,許蜜語!”


    許蜜語連忙虛心說謝謝。


    從辦公室裏出來,她想弄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想確定這一切是不是紀封在幫她。如果真是紀封在幫她,他又為什麽會幫她?他明明已經取消要幫她扳倒領班這件事了。


    可現在,他不僅幫她扳倒了原來的領班,還直接扶她當上新領班。


    雖然升她當領班這個結果讓她意外,但她在心裏發現,她竟然並不排斥,甚至還有一絲躍躍欲試。


    她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比起來差些資曆,可她也知道眼下這個當上領班的機會,似乎就是她人生裏的轉機。她如果不想再行屍走肉地過下去、她如果想在將來活出點人樣來,她就該好好把握住這次機會。她很想謝謝紀封居然這樣幫她,居然給她這個機會。


    但他為什麽不僅幫她,還這麽幫她?


    是因為昨晚發生的事嗎?


    可在他看來,他不是已經給了她二十萬做補償了嗎,雖然這錢她一定不會要,她等下就會把卡還給他。


    下班後,許蜜語到管家部找到頂樓套房管家,借口昨晚可能掉了東西在上麵,想上去找一下。套房管家告訴她,今早收拾房間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什麽東西,讓她再去別處找找。


    管家還說:“再說紀先生的房間,別說現在沒有人,就是有人在的時候,也從來不讓我們進,你又是怎麽進去把東西掉在那裏的?”對方說著這話時,神態語氣裏滿滿都是已經看透她別有用心的表情。


    許蜜語卻不在意對方的質疑和淡淡輕蔑。她聽到的重點是,紀封現在不在頂層套房。


    她於是走去酒店外麵,希望能有點好運氣,可以等到紀封回來時,從她眼前經過。她印象裏紀封好像都是走去大堂外麵乘車的。也許是因為他嬌貴的鼻子吸不得地庫裏的汙濁空氣。


    她站在酒店外麵,把天色從白亮等到昏黑,又從昏黑等到全黑。


    在她懷疑紀封的車子是不是已經直接開到地庫去、他是不是已經從地下乘電梯直接上了頂樓時,她終於看到一輛黑亮的勞斯萊斯行駛到酒店門口,緩緩停下。


    馬上有人從副駕位置下車,轉身到後麵,拉開後座車門,又把手橫撐在車沿上做防撞保護。


    一雙長腿伸出,落地。


    緊跟著,一道頎長身影彎身從車裏出來,站定在車子外麵。


    許蜜語定睛去看,謝天謝地,她等到了,那頎長的身影就是紀封。


    確認下車的人是紀封,許蜜語抓住時機跑了過去。


    在紀封跨步將要走進酒店正門裏時,許蜜語及時攔在他身側。


    她喊了聲“紀先生”,聲音裏有她自己控製不住的一點虛。


    紀封站定腳步,扭頭向她看。


    許蜜語清晰看到,在他識清麵前人是自己那一刻,他的表情驟變。


    他臉上原本就有點不大高興的底色,那底色裏還氤氳著他的自厭情緒。


    現在看到她,他更是湧起嫌惡和不耐煩,以及一些戒備。


    戒備她什麽呢?怕她為昨晚的事再訛他些什麽嗎?


    許蜜語想紀封也真看得起她,她自己都沒有她可以憑借一夜情訛下許多東西那份自信。


    她努力梳理好情緒,力求鎮定地對紀封開口:“紀先生,我想和您聊幾句。”


    紀封半耷著眼皮看她,語氣板板,音色冷淡:“你想聊什麽。”


    他說出的話能多簡短就多簡短。


    紀封在想這女人是不是經過一天後,發現二十萬並不能滿足她的胃口,所以專門堵在這裏,要來為自己再討一筆更豐厚的補償?或者是她丈夫發現了她的事情,指示她來要更多的錢?


    這麽想著,他厭煩地皺緊眉心。


    他不想再讓這個人踏足到自己的地盤。他不想帶她到頂樓去談。


    於是他冷淡地問她一句:“你想在哪裏聊。”


    許蜜語飛快想了下。酒店的二層,裏麵是各種宴會廳,外麵是一個大露台,露台上有一片休閑場所,開了一些諸如茶室餐飲店的商店。而那個大露台,是個很大的開放區域,除了店鋪門口有桌有椅,也有大片空地。從那裏往下看還可以看到酒店裏綠樹青草圍繞的遊泳池。許多人會在飯後到露台那裏散步、消遣、抽煙、喝茶。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在露台上找個空地方,應該不起眼。


    許蜜語說了自己的想法。


    紀封轉頭交代薛睿讓他自己先上頂樓,然後又轉回頭對許蜜語說:“帶路。”


    許蜜語立刻為他引路。


    好在她已經換了常服,大堂裏也人來人往,她和紀封又保持著一段距離,倒也不吸引別人太多注意力。


    許蜜語盡量加快腳步在前麵走,希望把通向二樓的路程盡快走完。


    紀封隔著一些距離跟在她後麵,看著她的背影。腰肢纖韌,兩腿長直,腿骨勻細。而那層衣服布料下裹著的皮膚也是白皙滑膩的。


    意識滑到這裏時,紀封悚然一驚。


    明白過來自己剛剛無意識地想到了哪裏去,紀封煩躁得要命。


    明明厭惡至極昨夜發生的一切,偏偏有些碎片畫麵會在毫無知覺毫無提防的時刻,有毒一樣侵蝕大腦衝到眼前。


    為閃過眼前的碎片片段,加上剛剛在家裏吃飯時被家中汙糟氣氛煩擾到,眼下紀封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這一天的上午,和私人律師交代完事情後,紀封又忍不住開啟了反複洗澡的模式。


    薛睿辦事回來,看到老板又在不停洗澡,他幾乎感到害怕。


    他一度考慮或者報警,或者撥打120。


    好在中午前,紀封總算放過了他自己的身體。


    薛睿想要探口風,問問昨晚自己死豬一樣昏睡過去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他被紀封冰冷淬毒的眼刀子殺得屁都不敢輕輕放一個。


    為了討紀封開心,薛睿特意找到酒店陳大廚,拜托他好好燒幾道拿手菜。拜這幾道菜所賜,紀封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在惱怒的情緒總算氣順了些。


    隻是吃到一道江南名菜時,紀封問了句:“這是什麽?”薛睿答他:“這是蜜汁火方,用料是上等火腿,陳大廚把它蒸得清潤酥爛,幫您開胃健脾排毒瀉火的……”


    他話還沒說完,紀封就已經甩了碗撂了筷子多一口都不吃了。


    薛睿被搞得一臉懵,一邊狼吞虎咽替紀封吃掉陳大廚的好手藝,一邊使勁想是什麽關鍵詞又觸發了紀封的鬧情緒開關?


    吃完那道蜜汁火方,他想他知道答案了。


    是“蜜”字觸發了紀封的鬧情緒開關,讓他一下就聯想到他嫌棄厭煩的許蜜語。


    這還是薛睿第一次見紀封這麽不怕浪費精力、浪費情感地,去認真討厭一個人。


    下午時,薛睿替紀封接到從紀宅打來的電話。


    是紀封的母親封雪蘭打來的。


    薛睿把電話交給紀封聽。


    封雪蘭在電話裏讓紀封自己回想一下,他已經多久沒有回家陪父母吃過晚飯了。


    紀封告訴她,自己一直在忙收購酒店的事情。但這個理由並不能敷衍掉封雪蘭。


    封雪蘭甚至有點祈求他:“兒子,不管怎麽樣,今晚回家來,陪我和你爸一起吃個飯。你爸說有事要和你談,今天特意趕回家的。“


    紀封聽到父親紀聖銘也要回家吃晚飯,忍不住嘲笑了一聲:“真難得,他還找得到自己家的門。”


    封雪蘭繼續祈求他:“你就別和他置氣了,看在媽媽的麵子上,晚上回來一起吃個飯。你爸看樣子是真的有事要和你談。”


    紀封心裏對母親的祈求又同情又不耐煩。


    但到了下午三點多,他還是讓薛睿備車回了家。


    在回家的路上,薛睿問他:“老板,您今晚在家吃完晚飯,是直接住家裏,還是回酒店住?”


    想到家裏廚子的手藝,紀封簡直連晚飯都不想吃了,想直接掉頭回去酒店。


    他有點累地揉揉太陽穴,告訴薛睿:“如果家裏有做飯不那麽難吃的廚子,我倒是可以考慮住在家裏。“


    薛睿立刻領悟拐著彎說話的老板的意圖,趕緊說:“那我和司機師傅就不走了,我們在您家外麵等您。”


    紀封告訴他:“也用不著幹等,在那瞪眼餓著我也不會表揚你們給你們漲薪水。記得自己去找個好館子吃點東西,餐費回頭找我報銷。”


    薛睿立刻開心應一聲“好的”。


    等紀封到了家、進了門,也不過才四點過一刻。但餐廳的桌子上已經擺了滿滿的菜肴,菜品風格看起來和以前倒是有點不同。


    看見他回來了,母親封雪蘭立刻從沙發起身過來迎他。


    封雪蘭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但身段依然不輸年輕女孩,容貌也雍容漂亮,隻是眼角嘴角處不太經得住細看了。


    但總的來說,她還是個被歲月優待的美麗女人。


    紀封總是想不通,有這樣體麵漂亮的妻子在家裏,父親為什麽還會胃口貪婪地去外麵打野食。


    他換了鞋進了屋。


    父親紀聖銘正坐在客廳沙發裏。從他現在的樣子可以看到他年輕時曾經怎樣帥氣逼人,就是現在有些年紀了也依然氣度不凡。再加上有錢,直到現在也有很多道德感缺乏的女孩和女人,都別有所圖地往他身邊湊。


    而讓紀封覺得更為不齒的,是他的父親大人,盡管年紀一把,卻對這些汙糟事和爛桃花,從不推擋,盡情享受。


    而他的母親,居然甘願守著這樣的丈夫,哪怕知道他在外麵又安了別的家,也依然癡癡盼盼地不肯離婚。父親偶爾回來一趟,她都快樂得像是過節似的。


    這樣的家,紀封根本不想回,他寧願住在酒店。


    紀封看到紀聖銘,想到他在外麵的女人和另外安的那個家。他失去了和父親打招呼的欲望。


    但另一邊,紀聖銘坐在沙發上,不怒自威地瞪著紀封,還在等著他叫自己爸爸。


    兩個人無聲對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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