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眼神讓自己低頭繼續辦公。


    不一會兒卻又聽到薛睿的鬼叫:“老板老板,大堂那邊有情況!有個青年才俊,辦理完退房準備離店之前,突然走過去問蜜語姐要微信和私人電話呢!哇,蜜語姐臉紅了!”


    紀封猛地抬頭向大廳看過去。


    許蜜語果然臉頰通紅。但她在婉拒著那位顧客的要求。


    紀封眯眯眼。


    所以臉紅也不能代表什麽是嗎?


    所以說到底,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太多會錯意,是嗎?


    所以她沒有喜歡他,是嗎?


    “什麽眼神?沒有審美!”


    她居然對他和對其他人,沒什麽分別。


    真是豈有此理。


    世上的事很奇怪。


    紀封基本確定許蜜語對自己沒有什麽特別意思後,反而心裏更覺得不舒坦了。


    但他也不明白這種不舒坦到底是怎麽回事。好像是一種不甘心,又好像是一種不平衡。


    他以為她喜歡自己,可她居然不是。


    他以為她對待自己與別人不同,可居然也不是。


    可如果她真的喜歡自己,對待自己和別人不同,他又覺得她怎麽可以對自己有所妄想。


    所以到底想怎麽樣,他自己一時間也弄不明白了。


    但他想把這裏麵的因由趕緊弄明白,於是依然常下去大堂的咖啡廳辦公。


    這天他剛帶著薛睿在老位子坐下沒多久,就看到大堂那邊從門口進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都是三十幾歲,普通職員的打扮。


    他們進了大堂就直奔許蜜語。


    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許蜜語回身向咖啡廳的方向指了指,然後她就帶著那一男一女走過來。


    紀封立刻抖落開一張報紙,看報似的,擋住自己。


    瞥一眼身旁薛睿,他像個傻子似的無動於衷。紀封用胳膊肘狠狠拐了薛睿一下,給他一個厲害眼色。


    薛睿怔了下後,馬上明了什麽似的向紀封身邊擠過來,擠進他張開的報紙裏,和他親親密密一起看報。


    紀封無語且冷冷地瞪著薛睿。


    薛睿被他瞪得一縮脖子,退了出去,然後自己也單獨抖落開一張報紙擋住臉。


    他們隔著報紙感受到許蜜語和那兩個人就坐在他們前麵不遠處的一桌。


    悄悄側過報紙邊緣看一眼,發現許蜜語是背對自己這邊坐的。紀封於是把豎得高高的報紙放下去一些,露出眼睛來,隻擋住半張臉。


    薛睿看看他,也跟著有樣學樣。


    他們聽到許蜜語和那兩個人開始交談起來,她叫那兩人為“大姐”和“大姐夫”。


    昨天白天大姐許蜜子就給許蜜語打過電話,想讓她周末務必到家裏來一趟,有事要跟她講。


    可電話怎麽打都是忙音。大姐於是換大姐夫的號給許蜜語打,也依然是忙音一片。


    大姐大姐夫於是憤憤發現,原來許蜜語把他們拉黑了。


    許蜜子一邊生氣地罵罵咧咧,一邊出去又弄了個新號碼。再打許蜜語電話時,果然不是忙音了。


    電話一通,大姐就質問許蜜語:“你瘋了吧,拉黑我和你大姐夫幹什麽?”


    許蜜語二話不說就要掛電話。


    大姐夫感覺到了不對勁,趕緊讓大姐收收情緒,說正事。


    大姐於是趁著電話沒被掛斷前,趕緊說:“老三你周末務必來我家一趟,我有事要和你說。”


    許蜜語冷淡問了句什麽事。許蜜子支支吾吾地回說,還是和做鹵肉有關的事。又說這次魯貞貞給他們下最後通牒了,如果續不上鹵肉,就把他們兩口子開除。


    許蜜語立刻告訴許蜜子:“這件事沒的談,如果因此失業就請你們重新去找別的工作。”


    她說完果斷地掛了電話,直接把這個號碼也拉進了黑名單。


    許蜜子和外人合夥欺騙她,被發現後不僅不知悔改,甚至執迷不悟地覺得還有商談餘地。


    許蜜語在心裏悲哀冷笑。這麽愚蠢荒謬又無情的親人,不要也罷。


    收起手機後,她再一次感覺到拒絕別人其實沒有那麽難,敢於拒絕掉別人的無理要求後,其實自己是有一種成長和強大了的感覺的。


    這感覺讓她非常得勁。


    隻是她沒想到,第二天大姐和大姐夫居然親自找到酒店來了。


    許蜜語想索性當麵跟他們一次性說清斷清也好。她把他們兩個人帶到大堂旁邊的咖啡廳。


    時間還早,咖啡廳裏隻有一桌有兩個客人,那兩人都在專心看報。


    許蜜語讓許蜜子兩口子挑個想坐的位子,她在他們對麵坐下。


    坐好後,大姐夫提出:“你在這裏上班,咖啡應該能直接掛賬吧?給我們叫杯咖啡吧。服務員!”他說著招手叫服務員。


    許蜜語直接告訴他:“這個咖啡廳跟我沒關係,如果你想喝咖啡,需要自己掃碼買單。”


    大姐夫臉色變得難看:“這麽小氣?”轉頭對趕過來的服務員說,“給我們來點白水。對了別的酒店都有那種免費的小零食什麽的,你們這有沒有?有的話也給我們來點。”


    服務員保持著完美禮儀,回複大姐夫:“抱歉先生,我們這裏沒有免費小食,然後我們這裏如果沒有其他消費的話,白水也是要有個基礎收費的,和您提前說一下這個情況,您看您還需要嗎?”


    大姐夫臉色一下就變了:“白水也要錢?你們怎麽不去搶錢啊?五星酒店裏的咖啡館就了不起了?”


    許蜜語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大姐夫作妖丟人。她看服務員滿臉為難,對她說:“先不用上水了,你快去忙你的吧。”服務員趕緊快步離開。


    許蜜語又轉回頭對大姐夫說:“行了,你難為人家幹什麽,你理所當然地覺得喝白水不該要錢,但你喝完之後人家不刷杯子不擦杯子嗎?用掉的水和人工不是成本嗎?”


    頓了頓她話鋒一轉說:“你們快點說正事吧,我還得上班,不能耽誤太多功夫。”


    許蜜子於是開門見山:“是這樣。老三啊,自從你不肯來我家繼續做鹵牛肉,魯貞貞和聶予誠就沒法往我們公司頂頭上司家送,頂頭上司家那位太太非常不開心,所以最近一段時間頂頭上司就沒怎麽給聶予誠好活幹。這麽一來魯貞貞就不樂意了,她把這一切啊,都歸結到我和你大姐夫身上了,開始給我們倆穿小鞋,讓聶予誠使勁給我們活讓我們加班,又使勁扣我們的獎金,還放話續不上鹵肉,就讓我們倆下周就滾蛋。可這關我們倆什麽事啊?這說到底是聶予誠、魯貞貞和你之間的事啊,我和你大姐夫這是挨你連累受了無妄之災啊!”


    許蜜語覺得自己應該改名叫許無語。


    “不,這不是我和聶予誠、魯貞貞之間的事,這是你們幾個人之間各自為利的結果。你們當初為了各自利益既然能結成同盟騙我去做鹵肉,就該能想到有一天騙局被揭穿會收到反噬。”


    她不卑不亢地還擊回去,不再像從前那樣,別人給她扣什麽不是她都接著。


    許蜜子愣了下,想變臉,又強忍住。畢竟還有事相求。


    “算了算了,這筆爛賬到底是誰的錯也算不清楚,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算了。但眼下很迫切的一個問題是,魯貞貞使勁給我和你大姐夫穿小鞋,讓我們倆在現在公司的日子很不好過,我們在那眼看是待不下去了。”


    許蜜子說到這裏停頓下來。


    許蜜語挑挑眉梢:“所以呢?”


    第55章 有一點欣慰


    聽著許蜜語的問話,大姐夫不耐煩地接茬:“老三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啊!所以當然是你去找聶予誠說說,別老找我和你大姐的麻煩。我們可是一家人,我和你大姐因為你被穿小鞋,你得替我們出頭去啊!”


    許蜜語笑了,笑容裏滿滿都是嘲諷。


    “你讓我去找聶予誠?我憑什麽呢?我和他已經離婚了,我憑什麽讓聶予誠還聽我的呢?而你又憑什麽對我提出這種可笑又無恥的要求呢?”


    大姐夫一拍桌子:“這有什麽可笑無恥的?好歹你和聶予誠在一個被窩裏睡了那麽多年,就算離婚了也肯定還是有點情分在的,當初你們鬧離婚的時候我看得很清楚,聶予誠對你還是有感情的。所以今天這事啊,還就得你去找聶予誠給我們做說客了。”


    許蜜語心裏充滿冷笑。是,對她還有感情。有到轉身就娶了三過他們的人。真是好深的感情。


    身後傳來一點報紙抖動的聲音。許蜜語沒理會,專心應對在對麵兩位“親人”身上。


    薛睿聽前麵那男的說話已經到了快要忍不了的程度,尤其當聽到什麽一個被窩裏睡了那麽多年,他忍不住小聲說了句“齷齪”。


    身旁傳來報紙揉搓聲。他扭頭看,發現紀封兩手捏著報紙的地方,已經把報紙捏皺了。


    他頓時明白紀封聽不得把男女之間的事描述得這麽齷齪。


    下一秒他聽到許蜜語對她的大姐夫冷聲地說:“你說話幹淨一點!還有,你憑什麽覺得你可以使喚我?你以為你是誰?”


    她大姐夫被她懟問得臉上一下變了色,好像下一秒就要拍案而起了。


    薛睿緊繃起肌肉,打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但他剛把肌肉繃起來做好幫忙的準備,驀然發現身邊好像有一股不容忽視的緊張力。


    扭頭看,紀封居然也是一副準備好了的樣子,他今天上身隻穿了襯衫沒穿西裝外套,眼下他的手臂已經把襯衫衣袖脹脹鼓起。


    薛睿在心裏感歎。不是奇葩一般激不起紀封的多餘情緒。看來許蜜語的親戚真是有夠奇葩。


    許蜜語的大姐及時按住想要發飆的大姐夫。


    她對許蜜語和顏悅色地商量著說:“老三啊,要是聶予誠那裏你幫不上我們倆的忙,那我們在旅行社的工作也真是幹不下去了。我看你現在混得相當不錯,這剛多久啊,就已經當上主管了。要不然,你使使門路,把我和你大姐夫也弄這個酒店來上班吧!”


    她頓了頓,向前探身湊近許蜜語些,表情也變得有些神秘和曖昧:“聽媽之前的意思,你領導和你之前可能有點什麽曖昧,你跟你領導吹吹耳邊風,應該不難!”


    薛睿聽到這差點把手裏報紙都扔了。


    許蜜語明明是被她之前的領導差點揩油,怎麽到她母親嘴裏就成了有利用優勢的曖昧?真是離了大譜了!而這個大姐看起來居然和她母親是一樣的觀點,覺得男人對妹妹的曖昧心思都是可以利用一下的。天下怎麽會有這麽不著調的母親和姐姐啊!


    他扭頭看了眼紀封,發現他的臉竟然拉得快有兩米長,報紙邊緣差點快被他摳碎了。


    薛睿想,看來紀封比他還不愛聽這種話呢。


    許蜜語聽完許蜜子那句話,心灰意冷地轉頭透過大堂的落地玻璃看向外麵。


    紀封和薛睿看著她驟然轉過來的側臉,趕緊都向上提了提報紙,擋住自己大半張麵孔。


    酒店外麵是茂盛的綠植,綠植中間盛開著鮮花,還有一口不間斷噴著水柱的噴泉。這些景色沐浴在陽光下,幹淨又充滿活力。這是許蜜語最向往的生活狀態。


    她看著外麵,歎了口氣。然後她笑起來,笑得很好看,但笑容裏充滿無力和嘲諷。


    陽光透過玻璃,斜斜照在她的側顏上。她的長睫毛微微抖動,眼底似水般氤氳著看透世事的一點滄桑。鼻梁高高的,切割出陽光帶來的光與影,唇角翹起的弧度,像一盞燈的開關,用笑容點亮整副麵龐。


    眼下這副笑容和她平時的笑容相比,更有一種快要破碎卻又堅強挺住的獨特美感,吸引人的視線,叫人移不開眼神。


    薛睿低頭找手機,想把許蜜語這個角度的笑容拍下來。這是老天爺喂到他嘴裏的構圖,拍下來都可以拿去混個攝影野獎。


    但他一轉眼神,意外看到紀封正直直地看著許蜜語的側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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