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舒問:“你愛人這麽通情達理,你們怎麽還吵架到要離婚呢?”


    田夏鼻子一抽,忍著眼淚說:“前段時間,我有一天忙著忙著,在照相館裏昏倒了。我自己去醫院一檢查,居然懷孕了!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爸媽,誰知道我爸媽一點也不高興,還說沒空幫我帶孩子,說要走,回老家。”


    “那讓他們走,你們請個保姆一個月也不要180塊錢。”紀舒忍不住說。


    “我也這麽跟我父母說了,結果他們又大罵我不孝順。建軍回來了,知道我懷孕了,高興得不行,也說我父母要走便走,我們再去請個保姆就是了。”


    “哪裏知道,我爸爸說,要我給1000塊錢他們就走。否則就不走,還說我打發叫花子,要拿他們當保姆。他們罵我可難聽了,說我不要臉,結婚了就忘了娘,還說我虐待他們……街坊鄰居都出來圍觀,你知道,紀舒,我們住的是建軍父母分的部隊家屬院,都認識的,建軍父母的臉都丟光了。不知道內情的,也跟著編派我,說我不孝……”


    紀舒問:“可是你愛人和你是一個陣線上的人啊,怎麽會你們反而吵架了呢?況且你還懷著身孕?”


    “當時我們吵起來,我爸爸非要1000塊錢,我不願意,我爸竟然動手要打我,結果推推拉拉的,我就摔倒了。”


    紀舒心裏一緊。


    果然,因為剛懷孕不久,而且照相館工作忙碌,田夏夥食又太差,孩子流產了。


    “流產之後,建軍很生氣,說要告我爸爸,要報警他打人。可是我想著這是我爸爸啊,我就攔著不讓,建軍太生氣了,說我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我們大吵一架,我爸媽知道我流產了,灰溜溜地回老家了。我就來找田秋了。”


    竟是如此!


    田夏似乎有一肚子的苦水,她說:“是啊,建軍問得對,我到底是哪邊的?一邊是生我養我的父母,一邊是我的愛人,還有我的……沒了的孩子。我也不知道啊!我爸媽以前明明對我們三姐妹很好的,現在是魔怔了嗎?我心裏太亂了,就連夜來海市找妹妹了。”


    紀舒歎氣:“很多人以為自己的父母不重男輕女,但那是因為父母根本沒兒子。你看,這就算是個假兒子,那也是個兒子啊!一旦有了兒子,根子上的思想就抬頭了。”


    田夏又端起咖啡杯,把已經涼了的咖啡一飲而盡。


    “我有什麽辦法呢?畢竟是我的父母,難道要讓我的父母坐牢嗎?”


    紀舒搖頭:“其實郭大哥就算報警了,估計這事情也不會讓你父母坐牢的。這你倒不用擔心。家庭裏這些事,一般人家不願意管的。郭大哥要離婚,估計還是在氣頭上。因為你的立場偏移了,他為你出頭,你卻攔著他,還站在你父母一邊,他肯定生氣啊。”


    田夏眼睛裏閃了一閃光,說:“真的嗎?是不是還有救?”


    紀舒的咖啡已經喝完了,她又叫來一杯,聽了田夏的故事,她心裏也煩悶起來。


    “肯定啊。這肯定是氣話。你們可是自由戀愛在一起的,感情基礎擺在這裏。你隻需要真心說出你的想法就好,不過,你的立場一定要堅定些。”


    紀舒欲言又止,她最後還是說:“我勸你這一次就把和父母間的關係處理好,不然往後,田寶長大了,糟心事隻會多不會少。”


    田夏點點頭,她已經覺得好多了,不知道為什麽,和紀舒聊一聊,她心裏平靜很多。


    “你說得對。我的立場一定要堅定。”


    “田夏姐,你想想好,如果你真的選擇和郭大哥在一起,你可能就失去你的父母了;你要是不願意和父母劃清界限,以後這婚姻路子也不好走了。這件事,甘蔗沒有兩頭甜的。”


    田夏眉頭皺得仿佛能夾住咖啡勺,她點點頭。


    因為田夏不想讓田秋見到自己這個樣子,喝完咖啡之後,紀舒就和她一起回到石庫門,想要修整一下。


    才剛剛走到石庫門門口,卻見一個男人蹲在圍牆外邊,風吹得他的頭發亂糟糟的,他的胡渣子發青,整個人看起來很萎靡。


    見了紀舒和田夏,這個男人猛然站起來就往這邊衝過來。


    紀舒仔細看,原來這就是郭建軍,一別一年多,郭建軍怎麽看起來蒼老了這麽多?


    估計又是工作忙又是生活亂的,人就老得快了。


    郭建軍衝過來,就對著田夏說:“夏夏,我錯了!早上我是太鬱悶了,一時衝動才提離婚的,我怎麽會和你離婚呢——”


    紀舒鬆了一口氣,事情和她的推測差不多,郭建軍不是真的想離婚。


    田夏臉上似乎也露出一陣驚喜,可是她很快又哭起來:“你心怎麽那麽狠啊?我們的孩子也沒了,你就要離婚?”


    郭建軍握住田夏的手,眼睛也紅了:“不是啊。我早上起來,本來想來海市找你和好的,就打開抽屜拿錢準備去火車站買票。結果我打開那個抽屜一看,裏麵本來放著的500多塊錢竟然不見了。我想除了你爸媽,還有誰知道我們的錢放在那裏?想到他們害你沒了孩子,居然這點錢也不放過,而你還不讓我報警捉你爸爸,我心裏悶的不行,就打電話了,我錯了——”


    田夏瞪大眼睛,她的嘴巴微微張開,卻沒有發出聲音,想必也十分震驚。


    緩了一會兒,她才說:“竟然還要最後拿些錢走?嗬嗬,估計是想著我們鬧翻了,以後拿不到錢了……我爸媽是吃死了我不會告他們是小偷嗎?”


    沒想到,郭建軍這會兒不生氣了,反過來勸慰妻子:“算了,夏夏,你爸媽也走了,難道我們還要回去找警察讓你爸爸坐牢?我們回家好好過,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吧。”


    田夏梗著脖子,皺眉:“怎麽能就這麽算了?那錢我們兩個人起早貪黑的賺來的!”


    紀舒見小兩口和好了,剩下的也就是些細枝末節了,也不準備管。


    她見田夏現在立場清晰很多,想著以後夫妻兩個問題應該不大。


    不過長遠看,家裏有個養子,姐姐們肯定難免被父母盤剝。


    “好了,這件事從長計議吧。說好了要去田秋工作的照相館玩的,我們這個點還沒去,她該著急了。不如郭大哥跟我們一起去看看她?”


    逛逛看看,小夫妻心情應該也會好很多,因此紀舒提議道。


    郭建軍忙說好。


    夫妻兩回了田秋房間,簡單洗漱打理了一下,田夏的眼皮雖然還腫著,但是人已經精神了起來。


    哪裏能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三個人走到田秋工作的照相館門口,本來說說笑笑很開心,田夏和郭建軍突然都愣住了不走了。


    紀舒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竟然看到田秋正站在門口,和一對老夫妻激烈地辯論著什麽。


    田夏衝過去,對著老夫妻大叫:“你們幹什麽又來找妹妹?坑我還不夠嗎?那500塊錢是你們拿的吧?”


    紀舒心裏一涼,這竟然是田夏田秋的父母。


    還在今天是工作日,照相館門口人不算多,還沒有引起圍觀。


    田秋見紀舒和姐姐姐夫來了,忙問:“姐夫,你怎麽來了?”


    她還不知道他們離婚又複合這攤子事情。


    郭建軍有點不好意思,隻說:“接你姐姐回去啊。這現在是怎麽回事?”


    他瞥了一眼嶽父嶽母。


    田秋氣得大聲說:“他們一早上就來找我,說我姐姐把他們趕出去了,還想找我要錢呢,他們不知道姐姐到我這裏來了,還想騙我呢!”


    說完,田秋對田老漢說:“爸,你鬼迷了心竅我不管,但是你別以為我傻。這一年多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了,我不會給錢你養我那個便宜弟弟的!一分錢都沒有!”


    紀舒暗自叫好,不愧是她紀舒帶出來的人!


    她觀察田老漢,他看起來和一般的農人沒什麽區別,年紀看起來不大,想必生育的年齡很早。


    田夏田秋的媽媽則一直站在一邊,也不說話。按道理,女兒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而且身為女性,她應該反對重男輕女才是。


    可實際上,據田秋田夏所說,田母卻幫著丈夫壓榨女兒,還很疼愛那個養子。


    真是奇怪啊。


    田老漢也不說話,竟然就往地上一躺。


    他躺倒了之後,大喊著:“可憐我種田拉車養大三個女兒哇,沒想到啊,到老了我病了也一分錢不給我治病啊——”


    他說話帶著鄉音,咿咿呀呀的,路過的海市人都側目去看。


    紀舒冷笑,這是要按鬧分配了?


    果然,不多時,就聚集了一小圈人。


    照相館的老板也出來,大聲說:“小田,你怎麽搞的!不要影響店裏做生意曉得伐!”


    田秋立即對著老板道歉,老板瞥了一眼地上躺著的田老漢,搖頭走了。


    郭建軍和這家婚紗攝影店的攝影師認識,才介紹田秋到這裏做學徒的。


    這家店是老店,生意很好,是個學徒的好地方,他不想影響田秋的工作。


    他軟著聲音說:“嶽父,起來吧,這麽鬧下去,田秋的工作要丟了的!”


    田老漢不為所動,還是躺在地上哼哼:“你姐姐田夏說好了讓我們去大城市養老的,現在不幹了,把我們趕回鄉下,我來之前都把田借給別人種了,我們回去吃什麽?不給我1000塊錢,我就不起來了!苦命人啊!”


    田母則站在一旁,隻是抹眼淚,連和稀泥都懶得和。


    圍觀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人們已經開始議論紛紛,而且人越聚越多,照相館老板又探頭出來了,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嘀咕著:“這樣下去生意伐要做了哇!”


    田秋和田夏氣得臉紅脖子粗,卻無可奈何,郭建軍剛剛追回妻子,也無心戀戰,隻想息事寧人……


    這時候紀舒對田秋說:“田秋妹妹,不如你就請個幾天假,我們去外灘逛街可好?他們愛在這裏躺著,就躺著,躺到天荒地老也無所謂啊。”


    她說話聲音大,躺著的田老漢也聽到了,頓時停下了嘴裏不停歇的嚷嚷,似乎愣住了。


    田老漢的一雙眼睛盯著紀舒,見她衣著簡單卻質感很好,整個人洋溢著一股大城市時髦女郎的氛圍感,便也不敢造次,又接著哼哼起來:“哎呀,我病得這麽重,女兒都不給我錢治啊——”雲雲。


    田秋轉一轉眼睛,有些不懂:“就讓他們躺著影響生意嗎?”


    紀舒湊過去,在她耳邊說:“現在我們走,不要十分鍾他們就也會離開了。他們躺給誰看啊?給你們看的。沒了觀眾,誰還演戲?”


    田秋臉上露出一陣興奮,立馬跑進去找老板請假。


    老板說:“快走快走!過幾天再來!”


    老板心裏知道,遇到這樣鬧事的父母,也是糟心。


    請好了假,紀舒拉著田秋、田夏和郭建軍就朝著公交車站走,連頭都沒有回。


    田夏和郭建軍這時候也理解了紀舒的意思,走得飛快。


    他們走了十幾步,地上的田老漢突然就坐起來了。


    他大喊:“不孝伢!你別走啊!”


    沒想到,三個人走得更快了。


    田老漢急了,一下子就站起來了,要去追。


    圍觀的人都笑起來:“這老頭子裝病的呀!”


    “丟人啊!”


    “剛剛不是說不能動了嘛!”


    人群一哄而散。


    田老漢臉色倒是不變,田母捂著臉,還在嗚嗚地哭。


    “哭,就知道哭!女兒都跑了。不知道哪裏來的野丫頭,出餿主意,害得老子要不到錢,我明天再來!”


    紀舒等三人上了公交車,從車窗裏探頭看,遠遠地看到田老漢夫婦站著盯著這邊,無可奈何。


    田夏驚訝地說:“紀舒你這主意太好了,你怎麽知道我們走了他們也不鬧了?”


    “我媽有一本育兒書,說的是,如果一個孩子哭,他多半不是真傷心,是想要引起父母的注意,進而達到自己的要求。你說,你爸爸剛剛像不像一個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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