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


    “做什麽,要動手?”


    “怕了?”


    “誰孬誰怕!”


    你推我搡中,幾方人馬竟然動起手來。


    眾人皆憋著火,又血氣方剛,一時間,場上除了端坐馬上的謝長淵、陸沉、沈辭和謝照四人外,其餘球手皆棄掉球杖,下馬混戰,陷入了肉搏。


    此刻風乍起,悶雷滾滾,是春雨將至的前兆。


    高台上的聖上和太子均未開口,皆隻是看著場上的鬧劇。


    眾人驚異,南北禁軍統領和平西軍主將皆下場,一球未進未說,屬下卻陷入肉搏戰,聞所未聞。


    驟雨急打入場,對莊稼來說,這是一場好雨。但對於這場球賽,卻不是時候。


    看台上眾人有篷布遮擋,倒沒甚影響。


    而球場中逐漸被雨點累出窪地,肉搏中的將士各個狼狽不堪。砸在身上的雨滴絲毫未減他們的勁頭,三隊眾人打成一片,馬匹奔跑嘶吼,場麵混亂不堪。


    ------


    場上端坐馬上的四人靜立在雨幕中,許久,沈辭掀眸看向謝長淵,冷冷一笑,


    “聽說,謝世子眼高?”


    “……”


    場邊的鼓樂聲並沒有停下,加之下屬們鬥毆的叫喊聲,謝長淵卻將沈辭這句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當即明白,沈辭是說他之前在城門說的那話,以及如今京中對他悔婚的傳言。


    但對此,他卻無話可說……


    陡然間,沈辭拋掉手上的球杖,倏地縱馬穿過搏鬥中的人群,直衝向謝長淵。二馬即將撞上,謝長淵猛拉韁繩,其座下馬匹前蹄上揚,引頸嘶吼,卻還是被沈辭的馬撞上,一瞬間,二人均飛身離馬,馬匹急撞後沉沉砸向地麵,濺起水花。


    落地的一瞬間,沈辭疾步衝向謝長淵,猛揮一拳。


    謝長淵險險避開,卻還是被勁風擦傷了臉。回身一拳,擊向沈辭,沈辭俯身避開,一個掃堂腿過去,謝長淵躍起,迎擊,一記回旋,踢中了沈辭的右臂。


    謝照見此,當即飛身下馬,欲助沈辭。沈辭是他的上峰,當然,他想要同謝長淵一較高下已經有許多年。


    陸沉見狀,也不得不下馬衝過去,他同謝長淵沒有私交,但此刻二人同屬一隊,又分領上京城南北禁軍,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謝長淵以一對二。


    頃刻間,四人雨中酣戰到一起。


    兩位禁軍統領,一位邊軍主將,一位邊軍參將,四人皆不顧體麵,貼身肉搏,拳拳到肉,不留情麵。


    場上眾人雨水混合著泥水浸滿全身,這讓觀戰的眾人一瞬間有些恍惚,他們還在宮廷球賽的現場?高台的禦座上還有陛下,以及監國的太子,這些混小子卻已全然不顧。


    永定侯謝安見自己的兩個兒子酣戰到一起,心中一歎,終究還是對上了,躲不過的宿命。


    ------


    雨勢漸大,眾人皆不可思議,連主將都下場。陛下和太子殿下卻遲遲不叫停。


    鎮國公沈常山麵無表情,他的平西軍不是孬種。


    封玉瑤看向秦煙,


    “小煙煙,沈辭是在為你出頭?你兄長還是那個護妹狂魔,嘖嘖,真羨慕。”


    秦煙向封玉瑤示意主看台那邊,那邊太子和二皇子,不也是封玉瑤的兄長?


    封玉瑤望過去一眼,輕嗤道:


    “太子殿下的確對他皇妹極好,隻不過隻是那位嫡公主,二皇兄……嗬嗬……”


    秦煙聞言,腦中居然想象著如此冷心冷情的太子,能給長樂公主封雲朝多少愛護?


    ------


    突然,重鼓擂起,出現無數弩手圍住球場,皆滿弦張弓,對向不分場合酣戰中的將士。


    “太子殿下有令,場下人員即刻歸隊,違令者,射殺!”


    場下眾人逐漸從熱血衝動中冷靜下來,他們還在球賽場上,這裏還是皇家組織的球賽,不是由他們瘋鬧的訓練場。看台上還坐著當今聖上,還有監國的太子。


    眾人動作停了下來,個個胸腔劇烈起伏,平複著沸騰的熱血。冰涼的雨水洗刷著他們年輕的臉龐,年輕的身體,年輕的血液。


    “太子殿下令各隊下場修整,酉時於上林禦苑寒香殿設宴,歸隊!”


    “天佑大夏!天佑陛下!天佑太子!”場上將士齊呼。


    球員各個臉上掛彩,狼狽不堪,瘸著拐著互相攙扶著離場。


    惠帝起身離席,眾人叩拜,


    “恭送陛下!”


    惠帝回身向秦煙身邊的江沐投了一眼,而後離開。


    江沐將手邊出門前紀先生讓他帶上的披風給秦煙披上,目光頗為嫌棄。


    這女人就這麽受不得涼?


    封湛將這一幕看在眼裏,那小子是誰?


    第12章 賜婚


    夜幕降臨,上林禦園寒香殿,側殿為今日參賽的三軍將士設席,正殿則宴請今日觀賽的王公貴族,包括永定侯府世子謝長淵、永定侯府庶長子謝照、鎮國公府沈辭及南衙禁軍統領陸沉均列席。


    秦煙的席位同兩位公主並列,江沐同樣在她下手的位置。


    而謝侯府兩兄弟的席位恰巧在秦煙的正對麵。


    當年謝侯突然冒出了一個為他生育一子一女的通房,謝侯還將兩位庶出子女認回侯府,致使安陽公主鬱鬱而終。照理說,這是極大地觸犯了皇家的顏麵,但天家非但沒有震怒,還默許了這一事實。


    究其原因,還是今上惠帝的帝王權術,平衡之道。這件事剛發生的當年,邊事不穩,謝侯立了軍功,還身負重傷。天家不能僅為了皇室顏麵寒了將士們的心。


    而今,同樣是權勢平衡。大夏如今的兵力四分,這還不算太子的二十萬私兵。主帥分別是鎮國公府在西北,永定侯在朔北,東邊的關內侯,以及南邊的平南伯。


    惠帝是一位合格的帝王,永遠以權勢為主,理智地讓人覺得可怕。不知道在禦座上的這麽多年,有沒有一次,會在權勢和私情的天平上,傾向過一次私情。


    安陽長公主,生在帝王家,婚姻被為了鞏固皇家權勢做了交易。屈死後還得不到皇家為她討公道,一切都得為鞏固皇權讓路。


    ------


    思及此處,秦煙很是歎惋,她抬眸看向在禦座旁設席的太子封湛。


    那位儲君也將同惠帝那般吧!


    封湛敏銳地抬眸,觸到秦煙略有些惋惜的目光,封湛眉峰微蹙,自己是哪裏讓她覺得可憐了?


    此時禦座上的惠帝突然開口:


    “長淵,聽說你在府上養著一個小丫頭,頗得你心意,需不需要朕下旨賜婚?朕甚是開明,有情人終成眷屬嘛,朕的幾位皇子又老是拖著,宮裏很久都沒有喜事了。”


    謝長淵正待拒絕,抬眼見秦煙同旁座的小子說著什麽,秦煙眉眼含笑。


    謝長淵眸光驟冷,雖說他們各自對這場婚約都不上心,但秦煙對他近乎漠視的態度令他覺得顏麵掃地。


    更何況,還有謝照的事。


    拒絕的話到嘴邊,謝長淵卻改了口:


    “臣謝過陛下。”


    說完便看向對座的秦煙,此時秦煙以從鄰桌收回目光,神色淡淡,並未同謝長淵對視,隻是端起手邊的茶杯,淺抿了一口,似乎事不關己的樣子。


    謝長淵心中寒涼,她就這麽不上心。


    滿座皆驚,永定侯府世子同秦相府嫡長女秦煙的婚約,在座各位都知曉,也聽說過前些日子秦煙的流言,以及謝世子在城門的否認婚約。


    但聖上當著秦煙的麵,給謝世子賜婚,這個舉動,不是打秦煙的臉嗎?


    沈家子孫三代均目露不悅,秦相皺眉,父女關係再不好,那也是他的女兒,在外還代表著他的顏麵。


    ------


    惠帝再度開口:


    “今日球賽很是精彩啊,不論是神策軍同龍武軍的較量,還是三軍將士赤手空拳的肉搏,精彩!精彩!”


    下麵的謝長淵,謝照,沈辭和陸沉背脊緊繃,來了。


    他們當時在場上熱血上了頭,一時竟沒顧得上那還是在皇家球場,無視軍紀,無視皇家尊嚴,遲早會被追責。


    “太子,你說該怎麽罰?”惠帝看向太子封湛。


    封湛端起麵前的酒杯,淺酌了一口,未發一言。


    這是個難事,平西軍還朝本該褒獎,遇上這事,怎麽罰都不好說。


    未待封湛開口,惠帝便接著道:


    “朕以為,你們年輕人,是精力太過旺盛,無處發泄。朕聽說昭仁郡主府近日在整修府中池塘林苑。朕給你們找了個機會,今日參賽的球手自明日起連續三日,每日去昭仁郡主府下下苦力,幹滿兩個時辰才能離開。”


    “臣知罪,臣領罰。”沈辭、陸沉、謝長淵和謝照皆跪恩道。


    “昭仁郡主,你說可好?”惠帝問向秦煙。


    ……我能說不好?秦煙隻能說謹聽陛下安排。


    眾人疑惑,如果方才當眾給謝世子賜婚是沒有顧忌昭仁郡主的顏麵,那這三軍將士的懲罰方式,是極其給這位昭仁郡主長臉了。


    陛下這是?


    “朕和太子,定於三日後在西郊平西軍大營,為平西軍凱旋的將士們舉行褒獎儀式。今日你們盡情宴飲,朕體力不濟,需提早退席,太子接著主持。”惠帝輕咳了幾聲,由李福全攙著離場。


    “恭送陛下。”眾人心思各異,雖說揣測聖意是大忌,但無人不想能夠摸透聖心。


    ------


    謝長淵看著對座淺飲慢酌的秦煙,壓下心中的怒意,仰頭猛飲了一杯。


    旁邊的謝照眼瞼微垂,掩飾著眸中閃過的一絲暗光。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有個天之驕子般的弟弟,而自己,父親卻不讓他露於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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