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方才吹簫是……”宋執欲言又止。宋執前些日子也聽見過昭仁郡主府的蕭聲,就默認地以為蕭聲是出自那邊府上的主子昭仁郡主,卻不料……


    封湛抬頭,眸眼微眯。


    “方才吹簫的,是郡主府中的江少……”宋執瞄了一眼太子殿下,殿下麵沉如水,似乎不妙。


    宋執迅速低頭,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封湛放下還未入口的茶,茶盞碰到桌台的聲響在靜謐的水榭中,突兀地有些格格不入。


    “明早派人將琴送回宮中,封雲朝的玉熙宮是連一張琴都沒地方放了嗎?”封湛語調微冷。


    話畢,封湛起身離去。


    宋執跟上太子封湛的腳步,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殿下的步子是不是較平日快了些。


    但方才的琴簫合奏是的確悅耳啊……


    ------


    夜色已深,涼意漸濃,昭仁郡主府蓮池的幾人也散了。


    紀南風依照秦煙的習慣,在郡主府中劈了一方湯池。


    沈瑩在湯池的屏風外放下了紀先生送來的淤傷的膏藥,侯在外間。


    湯池中的秦煙抬手輕揉今日被撞到的左肩,水霧繚繞中,她憶起了幼時那次太液池落水。


    她那次是被人推下水的,當時她不識水性,掙紮幾下,很快便沉入池底。


    意識模糊前被人從池底拽起,水中她隱約看見,就她的是一個小哥哥。


    沒待她看清那人的容貌,她就昏了過去。醒來時還在池邊,她一眼就見到身旁麵色擔憂的長淵哥哥。


    是的,那時,秦煙也是稱呼謝長淵“長淵哥哥”。


    秦煙的母親同安陽長公主本就要好,之後不久,安陽長公主提出讓兩個孩子締結婚約。


    母親覺得,有安陽長公主作婆母還不錯,煙煙婚後日子應該好過,且謝長淵也挺喜歡煙煙這個妹妹的。


    而秦煙也很是感激謝長淵救了她,對此也並不反感。


    安陽長公主同母親交換了信物,商議婚約暫定,不過還是要等到兩個孩子長大之後,再看有沒有緣分。


    秦煙輕歎,看來是沒有緣分。


    作者有話說:


    【1】本文中“星回歲終……不得兼求。”改編自資料,出處不詳;


    【2】本文中“魁,即魁星……紅帛為飾。”改編自資料,出處不詳;


    【3】本文中“織女三星……歲星順逆。”源自於《星經》;


    【4】本文中“羲和古琴……堅不可入者。”改編自資料,出處不詳。


    第29章 信物


    西山郡主府。


    秦煙坐在書案後, 右手纖白的指間把玩著一枚青玉鏤雕臥鹿筆山,而左手,輕翻著桌案上的幾疊淺雲色箋紙的信件。


    這些信件是各州商行掌事的例行匯報,以及各地, 包括固城探子的情報。


    除固城情報外, 其他信件都由紀南風接收, 先行瀏覽,歸類整理後,再將概要情況稟明秦煙。其中若有特別重要的情報,再遞交給秦煙親自閱覽, 再做決斷。


    而固城的情報, 原本是直接送到太子府,卻又被太子府送回來了。


    太子府來人是宋執, 他說,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因昭仁郡主比較熟悉固城以及西北關外的情況, 殿下讓昭仁郡主接收固城情報,並先行閱覽,再將情報原件,附上昭仁郡主的意見,一同遞交到太子府。


    故而秦煙回上京城之後, 公務並沒有減輕多少。


    秦煙多年間已經習慣處理浩繁的事務,翻閱情報的速度極快。


    一盞茶的時間,秦煙瀏覽結束。她抬頭輕輕活動了下頸部,而後看向書案對麵立著的紀南風。


    “紀先生, 昨夜星象如何?”


    紀南風自秦煙開始處理公務就立在秦煙對麵等候, 這也是慣例。


    紀南風方才一直在看著桌案後專注的秦煙, 她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一顰一蹙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上。他們這位主子不論是身處何方,不論是在做什麽,都是那麽美……


    秦煙的突然開口,紀南風竟一時間差點沒回過神。他迅速平複了自己的心緒,他極力掩藏著自己那點隱秘的心思,萬萬不能讓秦煙發覺,不然,自己可能連留在她身邊的資格都會被剝奪。


    幸而秦煙在男女之事上一向不算敏感。


    紀南風開口道:“昨夜,天河晦暗,星光不明,今年秋季,糧食可能會歉收。”


    秦煙黛眉輕蹙。


    七夕夜觀天象以看當年歉收,並不是一定準確。但前些年七夕夜觀天象均是星明,且當年糧食也是豐收。


    而糧食問題,關係重大,不可大意。


    秦煙嗓音清冷,淡聲開口。


    “通知各州糧號,不必等到秋收,在穩定糧價的前提下,現在就開始購糧,陳糧也入手,以備不時。命各州掌事勤加檢查各處糧倉,謹防走水。”


    秦煙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若真有糧荒,定有糧號囤積居奇,哄抬糧價,以圖暴利。百姓缺糧,會出現更多流民,各地動蕩還可能有□□。


    這些還隻是大夏境內的情況,而關外群狼環伺,各國虎視眈眈,休戰已有幾年,大夏得到喘息,突厥和西戎也能得到喘息。不可小視。


    而今年春夏雨水頗多,隻希望不會再有洪澇,不然更是雪上加霜。


    “讓固城的探子提高警惕,重點盯著西戎和突厥。”


    ------


    秦煙端起桌案上的茶盞,淺酌了一口,道:“商行進京後如何了?”


    紀南風向來不需要秦煙多問,就知道主子想要知道什麽,他開口道:


    “一切進展順利,錢莊和典當行的業務都已經開始進展,同各州的情況一樣,錢莊在上京城的信譽頗高,各商號甚至有官員都首選在餘慶豐存銀和借貸。”


    “聞洛將我們交代給他的事辦得很好,同時,他也在布局和擴展他自己的生意,他的確是個商業奇才,之前在固城,差點埋沒了他的天賦。


    “宋眉的商號,遭聞洛圍堵,已經快喘不過氣了。”


    紀南風說完,等著秦煙作下一步安排。


    秦煙擱下茶盞,問道:“可查清楚了他們有多少產業?”


    紀南風接著道:


    “他們的產業主要是在上京城,在揚州也布置了一些,但不值一提。”


    “除了原本是夫人名下的上京城西市和東市各兩條街的鋪子,和位於南郊的兩座莊子外。他們這些年又新拿到了南市的幾間鋪子和西郊的一個莊子。”


    聞言,秦煙輕笑了一聲。


    “不錯嘛,秦相家底還算豐厚,也怪不得,秦念能隨手包艘畫舫遊湖了。”


    當年秦相進京,置了宅子後,是勉強湊齊了迎娶母親的彩禮。而那些彩禮,也被母親跟著嫁妝一起帶回了秦相府,貼補他們的家用。嗬,如今倒是發達了。


    “昨日秦念的遊船,衝撞了皇子。公主還有太子殿下,要是他們沒了閑錢包船遊湖,也就不會有昨日那般煩心事了。我們就勉為其難幫秦相消除隱憂。”


    “紀先生,安排下去,不論是西市、東市還是南市的鋪子,南郊的莊子,還是西郊的莊子,上京城他們的產業,他們都不需要再留在手中了,也免得給他們添煩憂。”


    紀南風領命,複又開口道:


    “主子,自餘慶豐入京,又有幾波人在查我們。”


    “無礙。上京城,天子腳下,有什麽能瞞得住,咱們大大方方辦自己的事就好。”秦煙語調淡淡。


    “紀先生,你盡管放手去做。”


    紀南風領命離去。


    ------


    秦煙抿了一口茶,憶起昨日的事,眉頭輕蹙,向一旁的沈瑩開口道:


    “讓淮叔過來。”


    不多時,沈淮進來。


    “主子。”沈淮行禮道。


    秦煙頷首,問道:


    “淮叔,當年母親同安陽長公主,交換了信物?”


    沈淮聞言便知道主子提的是訂婚的信物,初回上京城,京中傳言永定侯府謝世子悔婚時,沈淮就將當初的信物找出,準備好了。


    “主子,那是一方白玉螭形玉佩,現在庫房,要我取過來嗎?”沈淮問道。


    “不必。淮叔,代我將其送還永定侯府謝世子。”秦煙語氣微冷。


    沈淮領命退出去,心中微歎,曾經那也是對金童玉女,但,也是有緣無分。


    ------


    西山太子府。


    今日一早,欽天監來人稟告太子,昨夜觀星的情況不樂觀。


    朝會散後,太子封湛將召左右相,戶部尚書至立政殿議事。


    去立政殿的路上,戶部尚書杜賢心中打鼓,額上冒著冷汗。


    杜賢能調任京中,任戶部侍郎已是祖上燒高香。哪知,才入職,上峰就被以貪墨論處,自己走了狗屎運,一躍而上,成了戶部尚書。


    但他這個尚書可不好做,戶部尚書在六部的地位不如兵部和吏部那般重,且自己手下還有個員外郎是兵部尚書的嫡長子,那賀公子好好的兵部不待,非要賴在他戶部,不是給他添堵嗎,他還得供著,生怕得罪了這位貴公子。


    而昨日七夕,自己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兒杜靈,在千水湖衝撞了皇子公主,還有太子。今日一早,太子府來人送了一套《顏氏家訓》到杜府,太子殿下應該是昨日的事情多有不豫。


    想到這裏,他瞄了一眼前方的右相,也都是右相那二女兒,帶著杜靈闖了禍。


    不過自己能當上這個尚書也多虧了右相秦文正,也幸虧這次沒出什麽太大禍事,不知一會兒太子會不會舊事重提,秋後算賬。


    秦文正眉頭緊皺,此刻他也猜測著太子會不會提昨日秦念闖禍事。


    三位大臣中,僅隻有左相一臉鬆快。他看著秦文正的發黑的臉色就無比順眼,他又怎麽猜不到秦文正在擔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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