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桃桃是藏靈身, 天命之人絕不可能是她, 到底怎麽回事?還有她身旁那個神秘的靈魂, 雖然他從頭至尾沒有出手, 可我的虛龍之眸望向他時, 會有顫栗的感覺, 他絕不是一個普通的靈魂體。”


    行香子蹙眉:“希望把這兩個消息帶回去,能將功抵過吧。”


    ……


    兩人走後,路旁的垃圾桶突然動了一下,裏麵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滾開啊,你擠到我了!”


    “我占的空間連一半都不到,明明是你的裙擺太蓬了還要賴我,你出來驅邪不能穿得樸素點嗎?”


    “我願意你管的著嗎?啊!!流氓!!你摸哪呢——”


    元天空臉上啪得挨了一巴掌,無辜地說:“我隻是想開垃圾桶的蓋子,這裏太黑了我看不見,不小心碰到的嘛。”


    蕭月圖氣勢衝衝地頂開了蓋子,從垃圾桶裏站了起來,可她恢複了蘿莉的身材,剛剛好和垃圾桶一樣高。


    她轉頭瞥著元天空:“愣著幹嘛?抱我出去啊。”


    “哦。”元天空手腳並用地爬出垃圾桶,又把蕭月圖抱了出去。


    兩人在垃圾桶裏沾了一身臭味。


    蕭月圖嫌棄拍了拍裙擺:“也不知道師姐怎麽樣了,她能打過人偶師嗎?”


    ……


    兩人趕回煙囪時,一進門就聞到了血腥味。


    元天空嚇了一跳,正要跑去煙囪頂查看,卻看見桃桃抱膝坐在樓梯下的黑暗角落裏。


    在她身前,是紀小瑜摔得稀爛的屍體。


    一旁鍋爐燒得正旺,隱約能燒糊的味道,是柳申宇墜落時掉進了那裏。


    元天空看了眼周圍,問:“人偶師呢?”


    桃桃的臉匿在黑暗裏看不清楚:“死了。”


    “那南宮哥呢,他不是一直都在你身邊嗎?”


    桃桃沉默了很久,輕聲說:“他走了。”


    元天空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好端端的怎麽突然要走啊?”


    桃桃說:“是我讓他走的。”


    不敢讓他留在身邊,也不敢看他的臉,怕想起他說的話,怕再忍不住拿起桃夭對準他。


    所以讓他走,讓他永遠不要再管自己的事。


    她無論死活,都與他無關。


    她說出這句話後,南宮塵沉默了很久,把人偶師留下的十方璞碎片和人偶書放在她的身邊就離開了,與之一起留下的,還有一朵暗紅色的瑰麗花朵。


    他說過,那是生長在阿修羅海裏的惡之花。


    惡之花在冰冷昏暗的煙囪裏,散發著淡淡的光華。


    他走時悄無聲息,和他來時一樣,靜得如同一縷月下的夜風,叫人猜不透,也抓不住。


    人偶書上還泛著血漬,桃桃曾說過會為他做一具木偶的身體,讓他感受人間的煙火氣。


    也許那承諾,永遠都實現不了了吧。


    桃桃在冰冷的煙囪之內坐了很久,久到蕭月圖喚她,她才晃過神來。


    手邊的那朵惡之花上落了清晨的光亮,桃桃想要伸手去觸碰它,可還沒來得及,那花瓣就消弭於空氣中了。


    桃桃抬起頭,看煙囪上的那片天空出現了一抹魚肚白。


    不知什麽時候,天色已經悄然亮了。


    “人偶師雖然除了,可是紀小瑜和柳申宇也死了,現在怎麽辦?”蕭月圖望著一地的殘屍,問道,“要報警嗎?”


    桃桃疲憊地搖搖頭:“回第六大道,讓王得寶來善後吧。”


    ……


    南宮塵站在煙囪頂的邊緣處,黑袍在晨風中獵獵飛揚。


    富貴站在他肩膀,眯眼感受著溫暖的晨光。


    他望著桃桃離去的方向,從衣袍中掏出一張相片。


    是那晚在紀小瑜家樓下的垃圾桶裏撿來的。


    當初照相時屋子裏的光線總也不好,桃桃被老板要求著調整了好幾個角度,有些不耐煩了。


    可當按下快門的那一刻,她神情卻是懶洋洋的。


    傍晚最後的餘暉沿著窗口落在她頸上,為那白皙的膚色鍍上了一層淡黃。


    南宮塵喜歡極了她那樣的神情,看似對一切都不在乎,靈魂中卻充滿天真的韌性。


    就像那年她慵懶地靠在蠻荒獄的桃樹上,用一根枯萎的桃枝蘸著月光與他對話。


    明明自己還是一縷失去了記憶的遊離孤魂,卻故作老成地安慰他:【喂,不會真在哭吧?】


    她蹲在他身邊,自言自語:“是了,沒有耳朵,怎麽能聽見我說話呢?沒有眼睛,應該也看不到我寫字。”


    “男子漢大丈夫這點痛都受不了嗎?哭鼻子也太丟臉了,不過你臉都沒有,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啊?”


    她試圖撩開他的白袍,手伸到一半被他攥住。


    她驚訝,“你能看到我的動作?怎麽看到的?”


    “小孩子而已嘛,還沒我胸口高,看看怎麽了?我是鬼又不是人,我不會非禮你的……”她說著愣住了,低頭望向自己透明的身體,“不對,我什麽時候變成鬼了?我是誰?這是哪?我怎麽在這裏?”


    原本身體已經很疼了,在她絮絮叨叨中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他躺在地上,費力地伸出手指,蘸著臉上滾燙的血,於半空中緩緩寫下兩個字:【閉嘴。】


    少女真的閉嘴了,卻不是因為看到了他寫的字。


    她靜了很久,偏著頭說:“我好像是有名字的……”


    少女垂下眼眸,輕聲呢喃著:“……我叫,桃桃。”


    ……


    桃桃。


    這個名字曾無數次回蕩在阿修羅海翻騰的血浪之中。


    高塔之上的清冷與阿修羅海的孤寂不相上下。


    在那猶如詛咒般漫長的一生之中,能令他記住的人寥寥無幾,可那少女是記憶中永遠不會褪去的一抹色。


    如花,如夢,如星月皎潔。


    他也曾稽首於天命,隻消偶爾於阿修羅海的海麵窺見那抹月亮的倒影,足以慰藉千百年的痛苦與寂寥。


    但卻有人,將那盞皎月投入了無間的海底。


    阿修羅海,苦痛之地,不該是她去的地方。


    身受一百零八道天雷擊碎煉獄之門,罪孽滔天。


    可就算血海的浪濤真的席卷人世,造成無法挽回的惡果,那又如何?


    這世間,總有一個人,是用來九死不悔的。


    萬千思緒回籠,南宮塵收回那張相片,將富貴放歸天際。


    月蕊雉在清晨的濕潤的空氣裏展動翅膀,逆著朝陽,朝桃桃離開的方向飛去。


    *


    早上的休閑館沒什麽人,王得寶坐在地下的會議室裏聽桃桃闡述事情的經過。


    桃桃隱去了南宮塵的存在和人偶師的那番話,隻挑關鍵的信息說了:“……關於人偶師事件的危險評級,我認為至少有四顆星。”


    王得寶點頭:“如果算上惡劣的社會影響五顆星也不為過,應桃桃,你什麽運氣啊?別的靈師一輩子遇到的事件都難超兩顆星,你倒好,自下山來,接觸的事件一件比一件棘手,不過竟然也都神奇地解決了。”


    元天空悶悶的:“可惜,這事件解決得不算完美,要是我再強一點就能幫到桃桃了。”


    “世上哪來那麽多完美?就像紀小瑜說的,也許死才是最好的解脫吧,她那麽厭惡顧音可,總不會真的願意借用她的皮囊活一輩子,況且殺了那麽多人,心性確實很難回到從前了。”王得寶拍拍他肩膀,“別喪了,滅殺了重生的人偶師也算好事一樁,她的靈魂不是被桃桃淨化了嗎?至於善後的事就交給特調局來辦吧。”


    “特調局?”元天空愣住,他看了看坐在一旁吃點心的蕭月圖。


    王得寶懶洋洋地說:“之前桃桃從妖狐的口中問出了渝城墮神道的下落和邪祟信息,我也把墮神道最近的動態上報了鳴鍾人,短短兩個月,各地墮神道騷動不止,已經殺了上百個凡人和十數名靈師,這踩了混沌塚的底線。”


    桃桃突然抬頭問:“它們殺人,是為了奪取流落在外的十方璞嗎?”


    王得寶想了想:“不全是,十方璞固然能增長修為,但是它到底數量到底有限,不足以讓邪祟這樣肆無忌憚,它們現在的行為倒像是被什麽人煽動了一樣,故意與靈師對立,為靈師製造麻煩,這話不是我說的,是鳴鍾人說的。”


    桃桃這才低下了頭。


    “鳴鍾人特批拿渝城開刀,務必給墮神道一個慘痛的教訓,壓製它們囂張的氣焰。現在聯盟中大家是一體的,這決定並不隻是混沌塚一方做出的,許多靈師組織都派了人過來,特調局也派來了幾個。”


    “人偶師事件混沌塚出力,就讓他們負責善後吧,畢竟涉及到凡人的生死,我們也不好完全插手,他們怎麽說都是公務人員,方便和警局打交道。”


    元天空問蕭月圖:“特調局派靈師來和混沌塚一起處理墮神道,你知道這事嗎?”


    “知道啊。”蕭月圖邊嚼著點心邊說,“我昨晚就收到消息了。”


    “那特調局派來的靈師不會和你一樣,也要聽我哥的話抓我回去吧?”


    蕭月圖吧唧吧唧道:“放心吧,據我所知,元局長這次沒派別人來。”


    元天空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王得寶敲了敲桌子收回他們的注意力:“清除墮神道的行動定在今晚午夜,到時候特調局的人會以晚上有地震的名義將墮神道據點附近的居民清場。”


    “本次行動的靈師一共二十五人,其中一株靈師十八人,二株靈師六人,三株靈師一人,經過調查確認,妖狐沒有說謊,這次任務需要剿滅的邪祟共七十二隻,其中四十隻的地靈,十五隻鬼魂和怨靈,五隻妖,還有兩隻魔。”


    “蕭月圖是算在特調局名單裏的靈師,至於你們兩個……”他看向桃桃和元天空,“人手充足,可去可不去。”


    “我去我去。”元天空說,“這種見世麵的機會難得,當然要去看看實戰學習一下。”


    “我不去。”桃桃輕聲說,她實在沒有力氣了。


    王得寶看著她:“你怎麽了?”


    “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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