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皓點點頭,又嗯了一聲,他確實猜得沒錯。


    “總之……就是事兒趕事兒,撞上了。本來不是大事,你和小楚處理的沒什麽不對的,我也都接受了。”陳嘉予最後總結說。


    方皓認真在聽了,等陳嘉予說完之後,他像陳述事實一樣地說:“但是你生我氣了。”


    陳嘉予本來想解釋一下,但是他想,這不能真解釋,真解釋的話,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所以,他反而問方皓道:“你對我第一印象挺差的吧。”


    方皓幾乎是習慣性地否認:“沒有。”


    陳嘉予到這會兒也是豁出去了,笑笑說:“說實話。”


    “沒有說很差,”也許這會兒已經到淩晨,也許是他疲累至極沒有力氣偽裝,方皓這會兒很老實地說:“就是……這也不賴你吧,公司想要宣傳曝光什麽的。”大概是情緒平穩下來,爭端過去了,他說的很含蓄,沒有幾日之前那麽鋒芒畢露了。


    陳嘉予心裏一沉。果然,即使說他大名人的諷刺是氣話,所有的氣話也都是有根據的,在方皓眼裏,他確實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這類人。


    “我猜到了。”他說。既然今天是坦誠聊天,他也不想刻意隱瞞,要有誠意才是平等交談的基礎。


    方皓還是解釋了一句:“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指揮你這種機長,就特別累。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我給你道歉。”他想起盧燕臨走前對他的囑咐,他在上下打點工作關係這方麵不是生來擅長,但是他也在努力了,比如現在。


    也許是習慣了方皓在波道裏指揮時候的意氣飛揚,眼下他低聲下氣跟自己說好話,陳嘉予覺得自己經受不起,甚至有點心疼,所以趕緊說:“別,你這樣挺好的,要道歉也是我跟你道歉。”


    “所以……?”方皓被他突然緩和的態度弄得有點無措,他本來過來聊天,是做好對方來問責的準備的,畢竟自己言重在先,是自己不占理。沒想到,陳嘉予竟然主動後退了一步,方皓一腳就踩空了。


    陳嘉予隻是主動說:“咱別吵了,好不好?”他說這話的語氣,不像是工作上遇到衝突互相吼了兩句的同事,倒像是鬧別扭的情侶。方皓突然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他弟弟方晟傑的推斷和聯想,然後很和時宜地又讓自己打住了。


    他說:“那好,”然後他不太甘心,又補充了一句:“我也沒想這樣,我說話比較衝,下次如果有這種情況,你當場跟我說清楚好嗎。”


    陳嘉予知道,在方皓看來,他這兩周的冷淡處理仍是個沒解開的謎團,所以他隻能應道:“嗯。沒有下次了。”


    車廂裏麵沉默了一兩分鍾,但是方皓覺得兩個人真正麵對麵平心靜氣聊過了,問題也算是解決了,所以這種沉默其實讓他舒服而心安。他突然想到,忘記在gps裏麵輸入自己家住址了,可是眼下陳嘉予竟然不需要問他家在哪,也沒看地圖——應該是盧燕的送別聚會那次第一次送他之後,他就記住他們家住哪了,開得輕車熟路。看來,認路和方位感也是機長的添加技能。


    方皓趁著夜色,乘虛而入,問陳嘉予:“所以,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說說,香港飛得到底怎麽樣。”


    陳嘉予歎了口氣。這件事,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不希望方皓或者任何其他朋友仔細問,但當有人真正問出口的時候,陳嘉予又覺得一塊石頭落地了。


    “這兩次飛得倒是很正常,除了著陸燈沒開以外也算是順利,但是有那件事情在,這個路線在我心裏的重量就不一樣。”他說。


    方皓默默看著他,聽他講述,給他十足的空間和尊重。陳嘉予繼續說了下去:“香港那次迫降……我這輩子也不願意再經曆一次,像一場噩夢。外人看到迫降全程五十多秒鍾,很多電視台都反複播了那段視頻,但是最煎熬的其實不是那五十秒鍾,而是從發現事故到飛到香港機場上空這兩個半小時。”


    方皓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他其實看到,窗外的景色已經很熟悉,陳嘉予已經開進了他小區了,但他還在講話,方皓也不想阻止他。


    “這兩個半小時裏,一半的時間我覺得飛機一定會墜海,因為當時兩邊引擎推力都是百分之零,基本就是一個滑翔機的姿態,入水隻是時間問題,我花了挺久算以當前的高度和速度到底能飛多久,同時常濱——我的副飛,在執行海上迫降檢查單。那天風挺大,海上浪也高,當時我們知道,基本上入了水,就是九死一生了。後來我嚐試慢慢推杆,發現左邊引擎的推力能夠恢複一些,這樣我們就可以避免海上降落。這一個小時裏,我們的生還希望是最大的。可是,開始進近的時候,我發現引擎推力降不下來了。”


    方皓突然打斷了他:“嘉哥,你能跟我說這些嗎。”416號航班迫降事件後一年,印尼、中國、美國三國都前後公開了事故調查報告,作為民航從業者,這些報告方皓其實還看過,隻不過當時他著重看的是國航416和空中管製交流的部分。但是,陳嘉予跟他講的很多事情,其實是很私人的,並不在報告裏。


    陳嘉予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想說。”他見對方點頭,便繼續下去:“在上空盤旋了半個小時把燃油耗盡之後,我知道我隻有一次降落的機會,一次決定生死。”


    他想到了什麽,突然反過來問方皓:“你飛過模擬機嗎?”


    “737模擬倉飛過。”方皓答。為了更好地熟悉和協調管製工作,方皓前兩年真的自掏腰包學飛過737的模擬機,還順利通過了測試。


    陳嘉予說:“模擬機可以模擬出正常進場時速降落的感覺。可是226節……”從方皓的角度,他看到陳嘉予英俊的側臉,眉毛擰起來,很隱忍的表情。


    “太快了。”方皓應道。


    陳嘉予沒再看他,但他的臉色嚴肅和陰沉,有幾分痛苦在裏麵,聲音也壓低了:“你知道,在一邊手動操作著飛機降落的時候,一邊收到飛機的近地警告,叫你拉起,是什麽感覺嗎……”


    terrain, terrain! pull up! pull up! (注意地形,注意地形!拉起!拉起!)


    伴隨著駕駛艙內震耳欲聾的警笛聲。


    這是很多機長一輩子也不想聽到一次的,如同宣告死刑般的可怕告警,在國航416號班機在香港國際機場迫降的時候響起了。因為進場時速太快,飛機再智能的飛行電腦係統也無法測算出這是在迫降,反而以為是機身要撞擊地麵了,所以才會響起近地警告。所有的機器和係統,你受過所有的訓練和身體的全部感官都告訴你,這樣是錯誤的,這樣不行,但是除了硬著頭皮執行到底,相信自己做出了對機上全體機組和乘客來說最理智的決定,沒有任何其他辦法。方皓光聽著他說,冷汗就出了一手。


    對於這一片刻,陳嘉予沒再多說,大概是那段回憶太刻骨銘心了,餘下的隻能方皓自己想象。


    他繼續講道:“我的飛機失控了。一萬多小時的安全飛行,然後這件事情發生了。香港之後,我對飛行錯誤的容忍就變得極低,我不能容忍別人出錯,更不能容忍自己。著陸燈沒開那天,是段景初主飛,我做檢查單,我念了項目他複誦了卻沒執行,但我覺得我也有責任,沒去檢查。那天起飛前,在滑行道等待的時候他其實就有違規騷擾一個機組成員,當時我如果決定不飛,我們完全可以滑回,然後我跟公司申請換副駕駛。但是我想趕緊回來,我相信他一個三道杠副機長,幾年的訓練,一千多小時的飛行時間,他不可能不會開飛機。我存在僥幸心理。所以,那天我有很大的原因是自己心裏過不去。波及到你,實在是……實在不是我本意。”


    方皓再側過頭去看他的時候,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此時此刻的陳嘉予沒有了往日的風光模樣,自然也不像他那麽多電視和采訪裏麵那樣,收放自如,談吐得當。他受三年前所謂的英雄事跡的折磨,為自己的過失而懊惱,刹那間好像有個人把他推下了神壇,但是他眉目表情都具體而生動了起來。


    方皓心裏一動,但嘴上仍規規矩矩地說:“我不介意了。著陸燈這件事上,從程序來講,你也沒做錯什麽。如果當時不讓段景初飛,你要從滑行道滑回來,跟乘客機組公司都不好解釋。當然——”方皓頓了頓,想起兩個人之前的爭執,所以自己補了一句:“你也不需要我告訴你這些。公司看了報告以後,應該早就跟你說了。”


    陳嘉予歎口氣:“我其實不在乎公司怎麽說。”重要的是自己怎麽看待自己,他自己對著陸燈那個小事故還是很難接受。方皓想到自己和雷達失效時候發的指令是否完美這件事,這點上,他們其實一模一樣。


    他不知道怎麽安慰對方——方皓自己知道,他在用言語安慰人這個方麵一向很拙劣。所以,在陳嘉予跟他聊完了,給他打開車門的時候,方皓本來一隻腳都已經邁出去了,忽然被一種衝動的向心力拉回來,然後他想也沒想,就轉過身來,給了駕駛位的陳嘉予一個擁抱。


    車裏麵空間緊湊,所以他們一瞬間,耳朵貼著耳朵,胸膛擠著胸膛。方皓的手越過他肩頭在他後背拍了拍,這個擁抱也並不拖泥帶水,他擁抱了兩秒也很快抽離了,隻是在抽離的時候,握了他的小臂和手一下,像是安慰似地拍拍,也像是溫和地撫摸,短暫又模糊。


    陳嘉予愣住了,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他一向是強大且堅定的人,從未向任何人索取擁抱或者慰藉,即使和自己最親密的家人都未曾有過。那天早飯時候曹慧給他的一個擁抱,已經讓他繃緊的情緒一下斷裂開來,悲傷、惋惜、內疚、和未竟的遺憾,各種感覺如潘多拉魔盒一般傾瀉而出。如今方皓給他的這個擁抱不似那一個,是堅定且堅強的,不柔軟也不溫存,但是卻戳中了他心裏麵最脆弱的一環。他十分遲鈍地,想抓住點什麽,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方皓的手已經抽走了。


    “都會好的。”方皓看著他的眼睛,堅定地說,聲音仍是啞的。待他撤回到安全距離時已經過了一秒,他錯過了陳嘉予眼中片刻鬆動。


    陳嘉予隻好笑笑,眼波溫柔,對方皓說:“謝謝你。”他手重新握上了方向盤,在看不見的地方,他抓得很緊。


    其實,香港迫降的餘波影響他更久,在和常濱吃飯之前,他就意識到了。隻可惜,飛行員父親隻在乎他的飛行數據,而公司大部分高層隻在乎他帶來的金錢價值。他無人問津的擔憂和恐懼好像是被判了有期徒刑,隻孤立折磨他一個。當方皓過來,叩他車窗的那一刻,統統刑滿釋放了。


    他當時有個衝動,就是想貼上去,抓住眼前人吻下來,自己身體力行測驗一下方皓對他有沒有感覺。可是,他猶豫幾秒的功夫,方皓就走得沒影兒了。


    第29章 調班


    方皓從陳嘉予車上下來之後,是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了樓門口。他感覺到自己心髒咚咚跳得很快,甚至呼吸都有點發緊了。他抬起手看了看,攥緊又鬆開,手上還是剛剛摸到陳嘉予的小臂時候的觸感。陳嘉予還穿著短袖製服,所以他那一下摸得真切。他到底是怎麽了?方皓自詡是定力很強的人,從不輕易被擾亂陣腳,所以當下也是困惑起來。


    難道是太久沒真刀真槍地談戀愛過,他對這種明明也可以發生在朋友之間的,再普通不過的肢體接觸都心跳加速?和陳嘉予之間發生的一切,方皓沒有細想過,之前是一直告訴著自己沒情況、不可能,往後,著陸燈那一場冷戰過後,他更不敢想。


    可是,退一步講,陳嘉予是圈內人,他也不該想。無論對方是什麽意思,他不該破規矩。想到這裏,方皓又有點坦然,既然結局是注定不可能,那麽中間什麽過程也無所謂了。


    他本想著回家跟方晟傑聊聊,但是進了家門才想起來,方晟傑昨天回他媽媽城裏的家了——他回來的時間也不長,跟自己這裏待了兩個周末,樊若蘭已經開始電話跟自己要人了。看來自己是燒糊塗了,方皓放下行李,從櫃子裏找出退燒藥,喝了大半瓶水之後就把自己放平在床鋪上。他解決很多問題的方式都很簡單,就是先睡上一覺,明天早上再說。


    這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他起來覺得沒那麽燒了,一測體溫下來好多,可以算是半恢複了。他心裏一塊石頭落地了,之後幾天排班任務挺重的,還有幾個行政會議要開,要是他就此倒下的話,其他同事身上的擔子也太重了。


    那天下午的時候,方皓就又接到陳嘉予的微信消息。對方倒是不知道他昨晚上的內心困惑,也絲毫不給他消化困惑的時間空間,上來就問他:“你還燒嗎?”


    方皓報了個數據說37度8。他一看表,大白天的陳嘉予來找他說話,可能性隻有一個,就是他今天也休息,於是他問:“今天沒任務?”


    陳嘉予說,“今天休息。明天早八飛鄭州。你呢?”


    方皓一看自己的排班表,明天是八點的白班,但是七點要開會,就如實跟他這麽說。


    幾乎是同時,兩個人意識到一件事情。就是早六點半並沒有班車,方皓的車前一天晚上又放機場了。


    最後,陳嘉予那邊“輸入中”了有一會兒,然後他先提起了:“這麽早,你沒車吧。我去你家接你?”


    方皓覺得自己想明白了,拒絕反而更顯得做作,何況他車確實不在,他倆也確實同點順路,這都是客觀事實條件。於是,他就坦然接受了,兩個人說定了時間。


    第二天早上六點半,陳嘉予準時把車停到他公寓門口。他也沒發信息沒打電話,幾乎是同時刻,方皓也提著文件和水壺下了樓。兩個人像對待飛行任務一樣,都有種心照不宣的精準,恨不得約見時間都要說世界協調時,而不是北京時間。


    時隔三十多小時,方皓再次坐上熟悉的副駕駛,熟悉的淺色皮革內襯,一坐上去就聞見車裏麵的咖啡香味。陳嘉予好像心情不錯,笑著跟他打招呼。


    方皓說:“早啊,”然後挺不好意思地跟了一句:“千算萬算,忘了今天早上要開會,要不那天我其實應該自己開車回來。真是麻煩你了。”


    陳嘉予說:“別客氣了。反正接你也順路,”他一打方向盤,指了指駕駛座中間的兩個杯架:“你的咖啡。”


    方皓低頭一看,大杯冷萃,正是自己每次去koza都會點的。koza的吧台小哥用了兩個月才記住他的點單習慣,但是陳嘉予隻用了兩天。


    他拿起來咖啡,謝過他:“謝謝,你有心了。”


    陳嘉予補充說:“是我家附近的一個咖啡店,可以開車路過點單的店不太多,我沒試過,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方皓喝了一口,評價說:“挺好的。夠苦。”


    陳嘉予其實自己也點了一杯,放在給方皓的冷萃旁邊,方皓就低頭拿起他的杯子,看了看上麵打印的單據,然後念出陳嘉予的點單:“中杯拿鐵,脫脂牛奶,兩個espresso?”


    “嗯,對。”陳嘉予說,“我比較俗,咖啡要兌奶才喝得下去。”


    方皓小聲說了句:“那天給你買的那杯……忘記要脫脂牛奶了。”他是很較真兒的性格,好像上次不記得陳嘉予他們的航班號,一點小小細節能夠記很久。曾經,陳嘉予不了解他,覺得這是老古板,現在他隻覺得是方皓有原則的體現,仔細琢磨甚至覺得有些可愛。


    陳嘉予當然是不在意,笑笑說:“脫脂比較健康,你買的比較好喝。”這也是真話,不過好喝到底是咖啡甜還是心裏甜,就隻有他清楚了。


    還有五分鍾到機場的時候,陳嘉予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放在隔檔上麵的,來電聯係人寫著“陳正”兩個大字。陳嘉予隻瞟了一眼,就掛了。他其實平時不會輕易掛他爸電話,但是他知道他爸沒有大事不會找他聊天,一找他就是大事,放到現在這大事十有八九是家事,所以他不願意在方皓麵前接起。可是,半分鍾以後,那邊執著地又打進來了。


    方皓也看到了,他猜也能猜到是陳嘉予父親,所以主動說:“你接吧。”


    陳嘉予嗯了一聲,電話通過藍牙放出來。


    “爸,”他叫了一聲,“有急事嗎,我開車呢,車上有朋友。”


    陳正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沙啞,他也一反常態,跟他寒暄道:“去機場呢吧,你今天有任務?”


    “嗯,今天晚上六點差不多能回來吧。”陳嘉予回答說。他沒具體說是什麽任務,因為他不太想打開他爸這個老飛行的話匣子,尤其是方皓還在他車上坐著。


    陳正倒沒往那個方向提,而是直入主題說:“嘉予,剛剛接了個電話,周五下午醫院大夫叫開會,你排班有空嗎。人家要快點給答複。”


    果然,陳正找他要麽是為了飛行的事,要麽就是為了他媽媽的事,陳嘉予猜得沒錯。


    “等一下,我得看一下。”他點了刹車降下速度,打燈換到慢行道,然後單手操作著手機,想調出郵箱裏的排班記錄。可是他一邊開車一邊操作小小的屏幕實在是不方便,嚐試了幾次都無果。


    方皓小聲說:“我幫你?”


    陳嘉予沒拒絕:“幫我點一下郵箱吧,然後發件人搜一下王翔,拚音。”


    方皓拿過他手機,劈裏啪啦一番操作,他對各種軟件很熟悉,幾秒鍾之內就找到了:“10月21周排班表?”他也看到,陳嘉予的郵件裏有一千多封未讀,果真是大忙人。


    陳嘉予說:“對。看看周五……”


    方皓不是飛行員,但是常年和飛行員打交道,自然懂得怎麽讀他的排班表,眼下就念開了:“周五……10月25號,是北京大興到廣州白雲,14時30分去程,然後1815回程。”他念的是協調時,也就是早上十點和晚上四點各一班,自然是下午沒空。


    陳嘉予歎了口氣,果然是不巧。他對電話那邊說:“我周五白天要飛廣州,我調個班吧。”


    “影響不好就不要調,我們下周可以再約時間。”陳正語氣嚴肅。


    “周五還早,還差三天我調班很正常。倒是大夫沒那麽好約時間,早見早踏實。”陳嘉予礙於有外人,壓抑著語氣,其實每次陳正就飛行相關的事情對他指手畫腳,他都煩躁非常。


    陳正說了一句“那你自己看著辦”就掛了電話。


    陳嘉予也掛了,然後反手撥了個電話給剛剛郵件裏那位王翔,應該是公司的統籌經理,商量調班的事情。這個王翔倒是挺好說話,一分鍾之內就給他找到了合適的周六的班,告訴他周六是嶽達超跟另外一個機長飛,有人願意換班就行。陳嘉予沒等王翔說什麽嗎,主動說:“我知道周末和周中對調的不好調,要不我跟達超說一聲,他同意的話我再微信你。”


    王翔一看這減輕了自己的工作量,趕緊說可以。陳嘉予謝過他,說:“加上上海那件事,我又欠你個人情,改天在公司碰見請你吃飯啊。”


    掛了王翔的電話,他又馬不停蹄打給嶽達超,電話忙線的時候,他看了方皓一眼,看對方可能覺得聽著他各種工作和私人電話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好像是在低著頭刷手機的樣子。他想說點什麽,但這時候電話接通了。


    陳嘉予還沒解釋兩句,嶽達超一看是他,很爽快的就同意換班。陳嘉予謝過他,剛要掛電話,嶽達超突然說:“對了嘉哥,可以八卦一下嗎。”


    “八卦什麽?”陳嘉予打電話就是想調班的,一時間想不起來他說的什麽意思。


    嶽達超語氣挺神秘:“那天咱倆下飛以後,是不是孔欣怡孔大美女來找你啊。”


    陳嘉予想起來了這事,然後他仔細一想,不就是方皓也來找他那一天。


    他回了句:“啊,之前跟她飛過一班。”心道,沒看出來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嶽達超竟然有一顆八卦之魂。放到平常,他也不介意,哈哈一笑就過去了。可今天太不巧,方皓就在他的副駕坐著,他覺得再多解釋都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等著讓人誤會。


    “哦。”嶽達超的聲音聽起來竟然還挺失望,他解釋了一句,“我妹和孔欣怡認識,欣怡讓她幫忙打聽的,她想請你吃飯呢,讓我探探口風。”他想起來之前嶽達超跟自己聊天的時候說過他有個在其他公司做空乘的親妹妹,這倒是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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