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不必說的太明白,說的太清楚了反倒傷人臉麵。


    所以秦真先前就說了自己會幫著他查探楚沉的勢力究竟到了什麽地步,必要時刻還能幫著做內應什麽的,反正話要往好聽了說。


    日後形勢究竟如何,那就得看日後了。


    過了許久。


    元玨才開口道:“罷了,天色不早,你們出宮去吧。”


    “那皇上也早些歇息。”秦真都沒坐回去,直接就轉身行禮道:“秦真先行告退了。”


    楚沉也起身行禮告退。


    “去吧。”元玨起身相送,目光幽深,卻沒再多說什麽。


    秦真和楚沉一同轉身離去,步入錦繡花叢之中,很快就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宴席間的宮人內侍們悄然退了下去,一時間隻剩下元玨還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夜風忽來,吹得他袖袍翻飛,一身華袍,愈發顯得眉眼落寞。


    “皇上!”王太師從暗處走出,低喝道:“今夜這大好時機,皇上明明可以取楚沉性命,為何要這樣輕而易舉地放過他?你可知縱虎歸山是什麽後果?”


    元玨負手而立,斂去所有心緒,淡淡笑道:“太師多慮了。”


    “多慮?皇上還記得先前是怎麽答應老臣的嗎?殺了楚沉,日後天下方有寧日!”王太師沉聲道:“你身為帝王,卻為了一個女子,舉棋不定,實在令老臣寒心!”


    元玨抬眸看著王太師,唇邊的笑意變冷,“你還知道你是臣,朕為君?”


    “皇上……”


    王太師聽到他說這話,頓時心驚不已。


    元玨冷笑道:“為人臣子就做好臣子的本分,朕不想做的事自有道理,用不著太師在此指摘。”


    他說完,便拂袖離去。


    “你!”王太師追上前兩步,還想再說什麽,卻一時間氣得再難言語。


    不多時,這一處,便隻剩下王太師一個人。


    有小內侍匆匆趕了過來,俯到他耳邊輕聲道:“太師,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


    “好。”王太師聞言這才緩過一口氣來,伸手撫了撫胡須,“還好老夫另有準備,既然你舍不得殺秦真,那就讓老夫幫你動手。”


    天邊明月轉動,月光灑落滿宮廷。


    另一邊,秦真和楚沉已經出了宮門,登上了回府的馬車。


    夜已經深了,宮門外寂靜無聲。


    楚沉坐在車廂裏,語調如常道:“你同元玨說了什麽?”


    “啊?”秦真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


    “酒裏有毒,他原本是要取孤性命的。”楚沉淡淡道:“你同他說了什麽,讓他忽然改變了主意?”


    秦真抬手摸了摸下巴,有些詫異道:“酒裏還真有毒啊?我亂猜的。”


    楚沉凝眸看著她,不說話了。


    “其實也沒什麽。”秦真見他如此,不好再顧左右而言他,隻好笑道:“其實也就是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不管他原本要做什麽,反正這次咱們都平安無事地出宮了就好。”


    楚沉卻掀開車簾往外頭看了一眼,語氣淡淡道:“你當真覺著我們已經平安無事了嗎?”


    “你這話……”秦真剛要抬頭往外看去,就有一隻利箭破風而來,直射她眼眸。


    楚沉一手將她按進懷裏,拂袖將箭羽掃落出去。


    秦真躲過一劫,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外頭傳來一聲悶哼,然後就是重物落地之聲。


    ——是車夫中箭落馬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數百支暗箭齊射而來,將偌大個車廂射穿,瞬間成了刺蝟一般。


    駿馬也受了驚,在空蕩蕩的道路狂奔,時不時撞在大樹。


    秦真被顛簸得暈頭轉向,整個人都在趴在了楚沉懷裏,還不忘同他道:“這事不像是元玨會做的……”


    “肯定是王太師!”


    邊上就是綠水河,這會兒他們要是出去,就會被藏在暗處的刺客亂箭穿心,要是不出去,這受驚的馬狂奔掉入河中,隻怕也免不了淹死的下場。


    她與楚沉是在鳳凰樓直接被傳召入宮的,身邊都沒帶人。


    能在宮外設伏的人,除了元玨和王太師也沒別人了。


    前者既已經放她們出宮,就沒必要再來這麽一手,做這事的,肯定就是後者。


    秦真腦子轉的極快,異常肯定道:“這老頭壞得很!想一舉除了你我!”


    前頭的駿馬已經踩空掉入河水中,連帶著馬車也往下掉。


    躲在暗處的弓箭手和刺客紛紛一躍而出,追上前來打算再補幾下。


    就在這時,楚沉攬著她的腰身,破車廂而出,迎著皎皎月色飛身而起,拂袖將他們射來的弓箭全部掃落回他們身上。


    轉瞬之間,痛呼不斷,倒地之人不絕。


    楚沉擁著秦真點過樹梢,立於高處俯視眾人,沉聲道:“他也就隻能想想!”


    秦真睜開雙眼看著他,樹枝在月光下輕搖,葉落悄然,夜風拂過水麵,泛起漣漪陣陣。


    她腦海忽然浮現當年自己帶著楚沉逃離宮闈的一些畫麵,那天追兵比現在還多,楚沉被折磨地隻剩下半條命。


    別說施展輕功了,連走兩步都難。


    那時候是她抱著楚沉飛,藏身在樹梢之中……


    秦真的腦海劃過許多模糊的畫麵,一時之間分不清真假,頭還暈沉沉,忽然疼了起來。


    她忍不住皺眉,“這頭疼得也太不是時候了。”


    “你靠在我懷裏,好生歇著。”楚沉隻說了這一句,便擁著她從樹梢一躍而下,一腳踢飛了最前頭那個人,從他手裏奪過了一柄長劍。


    秦真甚至都沒看清他用了什麽劍招,隻看見銀光一閃、劍影浮動,原本朝他們衝過來的十幾個刺客就全部倒地不起,氣息全無了。


    她剛想開口說話,便聽楚沉道:“把眼睛閉上。”


    “哦。”秦真乖乖地應了一聲,就把眼睛閉上了。


    她不怕見血,手中劍也曾了結過不少人的性命。


    反倒是楚沉年少時,從來不沾刀劍鈍器,如今動起手來,倒是利落得很。


    秦真閉著眼,隻覺得楚沉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周遭痛呼聲越來越多,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那些原本一擁而上,想著立功的刺客們也從不要命地往前衝,變成了瑟縮著一點點往後退。


    楚沉一手擁著秦真,一手仗劍,麵無表情地一步步往前走。


    鮮血從劍鋒上滴落,一點點染紅了腳下的土地。


    “君上!”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無星帶著楚王府的侍衛包抄而來,沒過多久,就將剩下的一眾刺客全部拿下。


    秦真聽到動靜,剛要睜眼同楚沉說話。


    後者隨手就拋了長劍將她打橫抱起,扔下一句,“留活口,帶回去審問。”


    便飛身而起,掠過長街,直接遠離了這一片地方。


    秦真甚至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一眼。


    她有些無奈道:“我又不怕,你……”


    “會做噩夢的。”楚沉卻忽然同她說了這麽一句。


    “好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秦真剛回南州的那段日子,確實經常做噩夢,那滋味的確不怎麽好受。


    她沒再說什麽,看了楚沉片刻,抬袖將他臉側的血跡擦去。


    不知道為什麽,哪怕聽多了傳聞說楚王手段如何狠絕,秦真親眼看見他沾了血,還是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楚沉當年何等天人之姿?


    他就應該永遠高高在上,纖塵不染!


    這俗世的紛爭和廝殺,都不敢沾染他半分。


    楚沉抱著她飛簷走壁,很快就到了秦王府門前。


    守衛見他抱著自家郡主從天而降,不由得驚了驚,連忙上前問道:“楚王殿下、郡主你們這是?”


    “沒事!”


    “沒事。”


    秦真和楚沉幾乎是同時開口說的,連聲音都重疊在了一起。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


    門前守衛看得萬分不解,卻也不敢開口多問什麽。


    楚沉將秦真輕輕地放了下來,溫聲道:“進去吧,嶽父大人怕是擔心壞了。”


    秦真腳一沾地便伸了個懶腰,聽到他說著話,忍不住問道:“你不同我一道去見父王?”


    這剛接了繡花就進宮去了,都沒來得及讓他和嶽父說上幾句話。


    楚沉薄唇輕勾,緩緩道:“我這一身血不便入內,等回去沐浴更衣之後,明日再登門拜訪。”


    “也好。”秦真本來想說你這一身黑也瞧不出什麽血跡來。


    但是楚沉這人吧,一直極其在意儀容,讓他這樣去旁人都不可能,更別說去見嶽父了。


    於是她抬手撫平了楚沉微皺的衣襟,笑道:“你回去早些歇息。”


    “好。”楚沉溫聲應了,“你進去吧。”


    他站在門前大有“秦真不進去,他就不走”的架勢。


    “那我回去了。”秦真朝他挑了挑眉,說完之後就轉身進了府門,走幾步便忍不住回頭看楚沉一眼。


    他果真站了許久都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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