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來覆去半天, 蘇從意有點崩潰地一把扯高被子蒙住頭。


    ……


    拷完裴西發來的最後一張照片, 陳聽晏將u盤拔掉收起,合上筆記本。


    杯中水溫正好, 他拉開書桌最下麵一層抽屜,倒出兩顆安眠藥。


    藥片滾落到掌心時, 他動作停了下,忽然想起什麽,又將藥片裝回去, 端起玻璃杯到廚房泡了杯牛奶。


    再回來時, 手機屏幕亮著。


    有人發來一條語音。


    陳聽晏低頭掃了眼, 看見備注, 唇角彎起。他把牛奶杯換到左手裏, 指尖按下語音條, 手機湊到耳邊。


    “陳聽晏。”


    女生的聲音透過一層細微電流, 傳到他耳邊, 憋屈又羞恥地微顫。


    “……能不能幫幫我。”


    –


    馬桶抽水聲已經消失好一陣了, 陳聽晏抱著手臂,側身倚在衛生間門外的牆上,半晌,抬腕看一眼時間。


    五分鍾。


    他站直身,屈指敲敲門板,懶聲問:“麵壁思過完沒有?出來。”


    又過一會兒,門從裏麵拉開。


    蘇從意耷拉著腦袋走出來,像被霜打蔫的茄子,對人生充滿了懷疑。


    她腳下打飄地拐個彎,咚地撞進人懷裏,又被那人按住發頂揉了揉。


    “人之常情,羞恥什麽。”陳聽晏說完,要幫她重新係上。


    察覺到他的意圖,蘇從意生怕社死第二次,趕緊拒絕:“不用。”


    她轉身想跑。


    被人從腰間攔住,輕輕一勾,又倒退兩步回到陳聽晏懷裏。


    “給你係個蝴蝶結。”


    陳聽晏站在她身後,稍微隔開點距離,兩手從她腰後環繞過去,手指捏住她睡褲前的係帶。


    蘇從意聽見頭頂落下的聲音,低低懶懶,“扯一下就能解開的那種。”


    ……這話怎麽聽起來那麽奇怪。


    身後那人存在感強烈到無法忽視,蘇從意身體有些僵硬,視線不知道該往哪裏看,於是低頭假裝認真地盯著陳聽晏幫她係帶子。


    兩根修長白淨的手指繞著灰色細帶,一勾一繞,挽出蝴蝶雛形。


    往下固定時,蘇從意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收起小腹。這是女生的習慣性動作,會認為有人在給你量腰圍。


    陳聽晏手上一頓,低笑出聲。


    呼吸輕輕淺淺地灑在蘇從意低垂的後頸上,羽毛似的撓著那塊皮膚。


    羞恥感被無限放大,蘇從意有點惱羞成怒,板著臉問:“笑什麽?”


    “……沒什麽。”


    陳聽晏輕咳一聲,壓下唇角,係好蝴蝶結,手卻沒有收回來。


    保持著這個親密到有些曖昧的姿勢,他垂眼看向蘇從意露出的後頸。


    一節棘骨清秀凸出,纖細的肩胛將棉質睡衣布料撐起一點弧度。


    像蝴蝶振翅欲飛的翅膀。


    蘇從意感覺後背被看到發燙,不自在地想要轉過身,肩膀被固定住。


    “你今天是不是沒塗藥?”陳聽晏伸出一根手指,撥了下她後頸翹起的睡衣領子,底下的皮膚淤痕明顯。


    他問:“需要我幫忙嗎?”


    蘇從意這才記起來:“不用。”她反手摸摸後頸,“我等下自己塗。”


    “那麽靠後的地方,你看得見?”陳聽晏說,“單手也不方便。”


    就是因為靠後,蘇從意才不想讓他幫忙。解睡褲係帶就已經夠出格了,還讓陳聽晏給她後背上藥?


    到底誰瘋了。


    蘇從意有點後悔出院那麽早了,現在做什麽都不方便。


    她側側肩膀,掙開陳聽晏按在肩上的手:“不用你幫忙,我可以。”


    陳聽晏好整以暇地瞧她:“這句話一個小時前我剛從你嘴裏聽過。”


    “……”


    這人好煩啊!


    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羞恥心達到頂峰,蘇從意連推帶拖地將陳聽晏送到門外,砰地關上門板。


    世界總算清淨了。


    她回到臥室,床頭櫃上的手機嗡嗡振動一下,有人發來微信。


    陳小花:【有事給我打電話。】


    蘇從意不想理他,正要退出,看見輸入狀態一閃一閃,又停下。


    嗡嗡。


    陳小花:【晚安。】


    蘇從意盯著這兩個字看了會兒,扔掉手機,直挺挺地躺倒在床被上。


    ……完了。


    她扯住被角蒙住臉,胸腔裏心髒不受控製地砰砰。


    又開始跳了。


    –


    也許是最近社死的次數過於多,向來睡眠質量超好,一覺無夢到天亮的蘇從意,難得做了個夢。


    夢裏還是夏天。


    明晃晃的陽光從榕樹枝葉縫隙間穿進來,在校道石板上灑下斑駁的碎影。


    午休時間剛過,還有十分鍾打響預備鈴,高二理科樓廊道上不少學生趴在欄杆上閑聊。一幫男生剛打完球從操場回來,說說笑笑地往樓上走。


    “下午有節體育課,五班也在。”有個短寸男生伸手搭住旁邊人的肩膀,“要不要比一場?”


    被問的人抱著籃球,低頭撥了撥額前濕漉漉的碎發,漫不經心:“再說吧,說不定下午有事。”


    短寸不信:“你能有什麽事?”


    “幫忙寫檢討唄。”有人喝完寶礦力,抹抹嘴,笑了一聲,“你不知道嗎?溱哥的小青梅昨天晚上被文九班的褚赫約到操場西邊樹林,剛好讓學生會的人看見,舉報到老鄧那兒。今天吃完午飯就被老鄧叫進辦公室了,估計批.鬥完少不了寫檢討。”


    “我靠。”短寸眼睛亮起來,“竟然還有人敢約蘇妹妹啊,這九班的夠膽。上一個把蘇妹妹約到餐廳吃飯的誰誰誰,都瘸倆星期了吧。”


    短寸說著用肩膀撞一下柯溱,明知故問,“是不是?柯溱哥哥。”


    “滾。”柯溱瞥他,“少惡心我。”


    “沒辦法啊。”有人接話,“誰讓蘇姑娘長得又漂亮又沒有架子,人緣還好,咱們學校想追她的太多了。溱哥要是挨個防著,八成得累死。”


    柯溱本來就有點心煩,抬腳邁上樓梯,想讓這幫損友閉嘴,轉身時碰巧撞見從廊道盡頭走來的人。


    少女邊往前走,邊低頭將散落的長發綁成馬尾。沒紮上的碎發在陽光下毛絨絨的,襯得一張臉如巴掌小。


    校服襯衫隨著動作往上微扯,黑色百褶裙掐出盈盈一握的細腰。


    裙擺下那雙腿纖長筆直,露出的皮膚像淋了層牛奶似的潤白細膩。


    柯溱原地站定,叫她名字。


    “蘇從意。”


    少女繞著皮筋,聞聲抬頭,兩人距離已經拉進,隨同的男生識趣地散開,柯溱把籃球扔給他們,問。


    “老鄧罵你沒有?”


    “廢話。”


    蘇從意紮完頭發,隨手將散落在肩前的發梢撥到後麵,撇撇嘴,“我解釋了沒有早戀,是被人約去的,他非不信,揪著我罵了一中午。”


    老鄧是平行校區的年級主任,管校風校紀這一塊,抓的很嚴。平行校區有不少學生在他手底下挨過訓。


    除了蘇從意。


    這姑娘漂亮是出了名的,浪天浪地在一中也是出了名的。像陣風一樣,不受拘束,來去自由。遲到早退的名單上次次有她,但老鄧一次都沒有捉到過現行,可以稱得上職場滑鐵盧。


    盯她就盯得更加嚴實。


    剛好昨晚學生會紀檢部查考勤,有人在操場西邊小樹林查到她。


    那是什麽地方?西宛市一中心照不宣的早戀情侶聚集地。


    老鄧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蘇從意叫到辦公室,新賬舊賬一起算。


    麵對老鄧的質疑,蘇從意表情很無辜:“我沒有早戀。是褚赫同學約我去小樹林談詩詞歌賦和人生哲學。”


    老鄧冷笑:“那你倆離那麽近?”


    “他眼皮被蚊子叮個包,讓我幫忙看看。”蘇從意有點委屈,“大家都知道,我最大的優點就是助人為樂。”


    老鄧:“……”


    老鄧:“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不信?”


    躲在小樹林裏給人看蚊子包,跟蓋著被子純聊天有什麽區別。


    同種程度的鬼話。


    柯溱也不信,問:“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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