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問你個事兒不?”


    “放。”


    “跟人鬧矛盾了怎麽解決?”


    “道歉唄。”趙悅悅說,“誰的錯誤誰道歉,想和好就要拉的下臉。”


    確實是這麽回事。


    但蘇從意覺得這件事已經爆發一個星期了,突然道歉似乎有點奇怪。


    想了想,她又問:“如果對方不像是那種道個歉就消氣的人呢?”


    趙悅悅納悶地瞅她,這姑娘平時鬼靈精,今天怎麽跟被僵屍吃了腦子一樣。理所當然道:“很簡單啊。”


    “兩個字,哄他。”


    –


    臨近放學時,天空響起聲悶雷。


    終於落下雨。


    本來是一顆顆的雨珠,後來越下越大,珠子連成線,細密成雨簾。


    窗外綠景模糊成片。


    今早出門前魏淑往蘇從意書包裏裝了一把雨傘,她用手機給倪焦和柯溱發了消息,說自己有事先走。


    沒有到樓下車棚取車,而是撐著傘直接衝進雨裏。


    雨珠打在傘麵上劈啪作響。


    周圍都是撐傘回家的學生。


    人群擁擠,蘇從意被堵在水泄不通的校門口,耳邊除了雨聲,還有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和門衛大爺的吆喝。


    “慢點慢點,別著急!”


    “有車讓開,都注意安全!”


    蘇從意頻繁低頭看表,兩分鍾恍如半個世界那麽漫長。


    終於等到學生疏通散開,蘇從意順著人潮走出校門。


    到處都是藍白色校服,撐著各種顏色的雨傘,三五成群或獨行。


    蘇從意視線受阻,踮起腳尖,在不遠處的公交站牌底下瞧見陳聽晏。


    他正站在那裏等車,手放在口袋裏。公交站牌的欄簷替他遮出小塊避雨的場地,但校服還是濕透大半。


    48路公交車從遠處緩緩駛來。


    陳聽晏伸出手,擰了擰濕掉半截的校服衣袖,擰下一小片水跡。


    密集的雨珠斜著砸到站牌板上,蒙上層水霧,砸出嘩啦啦的響動。


    聲音漸漸變小,倏然停下。


    頭頂落出片橙色影子。


    陳聽晏仰起頭,看見傾斜向他這邊的一把橙黃雨傘,鮮動明亮的顏色襯著灰蒙蒙的雨幕,印在他瞳孔上。


    視線慢慢從雨傘轉向旁邊,少女單手撐著傘,難得安靜地目視前方。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車很快停到站台前,站牌下躲雨的學生爭先恐後地往上湧。蘇從意收起傘,亦步亦趨地跟著陳聽晏上車。


    可能是今天下雨的原因,車上乘客比平時都要多,車廂地麵上濕漉漉的全是沾染水跡的鞋印。


    陳聽晏坐在後排靠窗的空位上,蘇從意趕緊跟上,在他旁邊坐下。


    後麵還有人不斷往車上擠,沒有空位隻能站著。蘇從意旁邊剛好是手扶杆,不少人過來站到她旁邊。


    左側的胳膊多次碰到一個男生的腿,蘇從意有點尷尬地往裏挪,餘光瞥見旁邊的人站了起來。


    “去哪兒?”蘇從意轉頭問。


    陳聽晏垂下眼,靠著前排椅背,輕輕地將她往裏推了下,說。


    “換個位置,你坐裏麵。”


    蘇從意微愣:“……哦。”


    她聽話地和陳聽晏換了座位,靠窗的位置果然不再像外邊那樣局促,


    車廂裏空氣悶熱潮濕,雨水劈裏啪啦地砸著車窗玻璃。


    蘇從意手指摳了下折疊傘的傘柄,轉過臉,叫他:“陳聽晏……”


    被叫的人側頭向她看來。


    蘇從意剛要說話,公交車起步,過道上的人群如傾斜的多米諾骨牌,嘩啦啦全部隨著慣性往前倒去。


    兩人冷不丁磕碰到一起。


    咚地一聲。


    雙雙抽氣。


    結結實實被腦門磕了鼻梁骨,酸澀到陳聽晏眼眶發燙。聽見蘇從意嘶一聲,他顧不上自己,下意識伸手去撥少女額前毛絨絨的碎發。


    “沒事吧?”


    手指碰到額頭,兩人俱是一愣。


    陳聽晏要收回手。


    蘇從意反應過來,扣住他手腕,順著他清瘦凸出的腕骨往下,找到他的無名指,怕被甩開似的緊緊握住。


    趁機道歉。


    “我錯了,那天是我不對。”


    最關鍵的一句說出口,剩下的話就自然而然地順出來。


    蘇從意捏住少年骨節分明的白淨手指,左右輕輕搖晃兩下,態度誠懇地盯著他的眼睛,小聲問。


    “可以原諒我嗎?”


    “……”


    陳聽晏一動不動,和她對視。


    於是蘇從意清楚地看見,一抹紅色從少年白皙的臉蔓延到耳根,順著脖頸繼續往下,連喉結那塊透著紅。


    ……哇。


    蘇從意忍不住感歎,原來真有人可以臉紅的這麽有過程感。


    四目相對好半晌,陳聽晏像是才回過神,避開她的注視,抽出手。


    聲音低低的。


    “我沒、沒生氣。”


    還結巴了一下。


    他轉頭麵向過道,慶幸窗外雨聲夠吵鬧,才沒有暴露過分喧雜的心跳。


    道歉就道歉。


    他抬起手,咬住食指關節。


    耳根溫度持續升高。


    ……幹嘛撒嬌。


    –


    可能有個詞叫做觸底反彈。


    降到穀底不能再冷淡下去的關係,從公交車下來後,悄然攀升。


    又摻雜了些模糊的,別的情緒。


    有什麽開始無限放大。


    握住鋼筆的手指,講題時垂下的睫毛,說話時微微滾動的喉結。


    和耳背後那一顆小痣。


    從日記本跑進少女的夢裏。


    蘇從意從未經曆過這樣的心情,就像隻滿草地撒歡打滾的小狗,被蝴蝶收起翅膀停靠在鼻尖上。


    它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花紋,於是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就連放學後響起的鈴聲,也被賦予了新的意義。


    倪焦拎著背包從教室裏走出來,一眼看見蘇從意靠在樓梯口欄杆上,用校服做掩飾,拿著手機低頭打字。


    “在和誰聊天?”


    倪焦還未看清聊天框備注,蘇從意就按滅手機:“一個同學。”


    剛說完,肩膀一沉,柯溱的聲音從頭頂落下,語帶戲謔。


    “又看上哪個男同學了?”


    聽聽這話說的。


    蘇從意翻個白眼,把柯溱搭在她肩上的手甩開,挽住倪焦胳膊。


    柯溱跟上來。


    三人並肩下樓。


    “他說的有道理啊。”倪焦也揶揄,“最近怎麽不見你分享帥哥了?”


    蘇從意扭頭看了柯溱一眼,拉著倪焦領先他幾步,才湊近倪焦,壓低聲音:“因為我找到一個最好看的。”


    “誰?”倪焦很好奇。


    蘇從意雖然是不折不扣的顏狗,但她對顏值劃分有很高一套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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