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酒穿腸爛肚的滋味,她一個人嚐可太寂寞了些。


    江犁雨、秦湛、畫脂……


    一個都跑不掉。


    嶽金鑾很清楚的記得,她死後,畫脂擦去她臉上血跡的模樣,那天的月很白,像一把閃爍著銀輝的彎刀。


    畫脂處理好她的遺容,低低的歎氣,語調裏夾雜著難以抑製的興奮,“郡主,你可別怪我心狠,江小姐才是最該當太子妃的人,你呀,注定沒這個命!”


    嶽金鑾垂下眼,漠然勾唇。


    秦恕說得對,她當不了神仙。她重活回來,可不是為了感化仇人、博愛人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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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找朋友看文有疑問,為什麽金鑾對畫脂這麽凶,前麵梗埋的不明顯,這裏著重說一下。


    嶽金鑾上輩子死是因為江犁雨買通畫脂,喂了毒酒給她喝,是幫凶。畫脂牆頭草背叛嶽金鑾,勾結江犁雨害死了她,前世還幹了不少壞事,後文會說明,女主重生羞辱她,我個人覺得並不無辜。


    女主不走仁慈感化普度眾生路線,她重生是救贖男主的但不是救贖反派的。


    金鑾本身就是惡女人設,做法可能會很過分引起不適,已在文案排雷,蘿卜青菜各有所愛,請各位小天使海涵~


    第15章


    嶽貴妃生了好大一場氣。


    她一著急便犯心口疼的毛病,臉色蒼白地把嶽金鑾轟了出去,說什麽也不想見她。


    嶽金鑾立在殿外廊下,閑得低頭看地上青磚冷沉的紋路。


    這幾日天氣又涼幾分,北風狂勁,舞得宮燈亂搖,六角鈴鐺叮當不絕。


    燈麵紗絹上繪的“七才子路”圖案顏色鮮豔,裏麵燭火搖動。


    圖上的小人臉時明時暗,紅通通的血口張如蛇信,笑眼黑眯,平日裏看著憨厚可掬,今日卻因天氣惡劣,染上幾分森然鬼氣。


    殿裏的燈還明著,依稀可見嶽貴妃伏在窗前落淚的妙影。


    嶽金鑾耳尖,聽見了她的哭泣。


    “我素來疼她,什麽都縱著她,不曾想到把她養出這般性子,好好的姑娘叫我養成這樣,來日我怎麽有臉見她父親母親,哎喲,我的心——”


    嶽貴妃哭著哭著,心口又疼起來,紗窗上的影子淡去了。


    估計是姮娘扶著她去床上了。


    嶽金鑾黯然垂眸,規規矩矩地在殿外站著。


    她知道自己的確有錯,但錯不在欺負畫脂,而在於惹了嶽貴妃生氣。


    冷風拂起她額前胎發,飽滿光潔的額頭形同滿月,她低低咳嗽一聲。


    這天兒真是,怪冷的。


    殿裏靜默一會,姮娘快步走了出來,擔憂地往她手裏填了一枚袖爐,“怎麽咳嗽了,可是凍著了?”


    嶽金鑾搖頭,“姑母可好些了,還在生我的氣嗎?”


    姮娘也搖頭。


    嶽金鑾輕歎一聲,“怪我……我今日不該欺負畫脂的。”


    姮娘欣慰,“郡主這麽想就對了,宮人也是人……”


    嶽金鑾又道:“下次我一定挑姑母不在的時候欺負她。”


    姮娘:?


    姮娘頭疼。


    與其同時,殿裏側耳傾聽外麵動靜的嶽貴妃也一陣頭疼,忍不住又哽咽一聲。


    “老天爺,我真是造了孽了,怎麽養出這麽個混世魔王來!”


    今兒夜裏風大,嶽貴妃本想晾著嶽金鑾讓她認錯的,可她壓根不覺得自己錯了。


    再凍下去,嶽貴妃又於心不忍。


    便從桌上找了一本嶽金鑾沒寫完的算數題冊,丟給了宮女小豆。


    不一會,小豆從殿裏走出來,將算術題交給了嶽金鑾,“貴妃娘娘說了,算術能令人正身清心,讓郡主把這一冊子做完,什麽時候做完,什麽時候貴妃娘娘肯見您。”


    嶽金鑾盯著那樸素中又透著玄奧的算術題,有些頭暈,“若是……做不完呢?”


    小豆同情道:“若是三日內做不完,貴妃娘娘就禁您的足,再找幾十個女先生圍著您上課,並講解《九章算術》、《孫子算經》、《周髀算經》等等奇書。”


    嶽金鑾仿若五雷轟頂,小臉慘白。


    她接過算術題,打開看了一眼,頭部充血。


    又打開看了一眼,呼吸困難。


    再打開看了一眼,心跳停了一拍——


    算術,人類的萬惡之泉,她的噩夢。


    姮娘看了看表情不大對的嶽金鑾,“郡主,您沒事兒吧?”


    嶽金鑾閉上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被算術題嚇昏了。


    ·


    皇子們平日裏上的課都太過深奧,嶽金鑾年紀小,沒同他們一道上課,但嶽貴妃也不會放任她不學無術,便找了素有名氣的大才女宋尚宮教導她。


    宋尚宮少時隨父列曆四方,所知頗多,因而不光教禮儀詩文、經史大義,還教一些天文、地理、算術。


    其中算術便是讓嶽金鑾最頭疼的。


    每回宋尚宮一講算術題,嶽金鑾就逃課,因此壓根沒學上什麽。


    這陣子宋尚宮父親過世,歸家治喪,為了不耽誤嶽金鑾的課程,幾夜不眠,親自編寫了幾十套試卷與題冊。


    嶽金鑾在嶽貴妃的監督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把其他科目都做完了,唯獨算術才做了十分之一。


    還都是錯的。


    因為嶽金鑾一做算術題就會睡著,並且雷打不動睡上一天。


    嶽貴妃差點懷疑這題目裏是不是下了什麽催眠藥。


    嶽金鑾抱著算術題回了閨殿,哭成了淚人。


    別說三天了,給她三百年也做不完一半呀!


    嶽金鑾一邊翻著算術題一邊哭,“這都什麽東西,我一個字都看不懂,我人沒了!”


    畫脂在旁邊伸長了脖子看。


    她知道嶽金鑾對她印象不好,一看嶽金鑾有難,作為婢女她有責任也有義務為主子分憂。


    嶽金鑾哭完了,呆呆拿著算術題,嘴裏碎碎念叨,“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


    畫脂像一頭七彩山雞,踩著自信的步伐來到了嶽金鑾的身邊,“郡主,不如把這難題交給我吧?”


    嶽金鑾:“就你?”


    畫脂抬頭,“沒錯,就是奴婢!”


    她聽說宋尚宮就是因為多年遊曆才學會了這麽多東西的,她小時候跟著雜耍班子到處演出,走的路可不比宋尚宮少,懂得也隻會比宋尚宮更多,區區算術而已,嗬——


    小菜一碟!


    嶽金鑾看著她自信的樣子,懷疑她根本沒有接觸過算術的全新世界,然而沒有證據。


    死馬當成活馬醫,萬一她真的會……


    嶽金鑾看著畫脂的眼神一變,笑容變得分外和藹可親,眉心點粒紅痣都能坐上寶塔當菩薩了。


    “快快快,來坐下,你真是辛苦了,姮娘,給她來杯茶。”


    嶽金鑾把畫脂摁在書桌前,把算術題平攤在她麵前,眼珠發光,“你好好做,做完了,我賞你金子,大金子!”


    畫脂快幸福得昏過去了。


    她咬牙看了眼算術題,其實心裏全沒底,臉上裝得非常懂,“郡主放心!”


    嶽金鑾興高采烈的睡覺去了。


    她睡得很香,夢見宋尚宮回來了,摸著她的頭誇她是算術天才。


    早上一起床,畫脂的算術題就送來了。


    嶽金鑾用早膳時打開看了看,嘴裏的花卷掉了出來。


    有一道題目是這樣的。


    今有垣厚五尺,兩鼠對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問:何日相逢?各穿幾何?1


    意思就是,老鼠打厚度約五尺的牆洞,大老鼠第一天打一尺,小老鼠第一天也打一尺。第二天以後,大老鼠的進度是第一天的兩倍,小老鼠的進度是第一天的一半。


    請問打幾天能打把牆打通,老鼠們每個鼠打了幾尺?


    畫脂寫道:應該滅鼠。


    嶽金鑾:???


    聽上去好像有點道理。但是——


    這踏馬好像是道算術題?


    嶽金鑾心情沉重的放下花卷,捂住眼睛。


    今天她是流淚郡主頭,她不罵人,她隻流淚。


    讓畫脂做題的想法是泡湯了,嶽金鑾隻能想別的主意。


    靠自己是不能了,她想到了四皇子秦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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