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就不捏你了。”秦恕俯身把臉湊上去,“我讓你捏。”


    嶽金鑾揉眼睛,怔怔看著麵前放大的俊臉, “你說餅餅長大了會不會嫌棄它爹爹, 二十歲還在和它娘親玩小孩子的把戲。”


    秦恕低聲笑了一會,手心朝下,輕輕搭在她小腹上,“我們有餅餅了嗎?”


    嶽金鑾看了看褻衣下薄薄的小肚皮,“應該還沒有, 這才多久。”


    這幾日小肚子有些酸疼,不是房事的緣故, 算算日子,是月事要來,來了月事證明沒有懷上。


    才成親一個月,秦恕要的勤,嶽金鑾快到日子每天提心吊膽,還以為真要懷上了,特地去衛府向剛出月子的韓舒枝請教育兒秘方。


    秦恕親了親她的唇,“那我再努努力,不讓餅餅等太久。”


    他的手扣在她腰上,指尖故意蹭了蹭,“快起來,夫君給你畫眉。”


    原本回門的第二日要給她畫的,但一早宮裏傳召,她還沒醒,秦恕急著進宮,把這事耽擱下來。


    嶽金鑾怕癢,笑著躲他,被摁在被子裏教育。


    好險擦槍走火,嶽金鑾扯著秦恕的衣帶,瑟瑟提醒他,“你還穿著上朝的衣服,仔細弄髒了。”


    秦恕沉聲誇她,“夫人真心細。”


    嶽金鑾楚楚可憐的笑,“應該的。”


    秦恕這陣子公務多,陪她的時間少,處理完事情她都等他等睡了,秦恕憐惜她年少,夜裏都是安安靜靜蓋著被子和平共處,憋了好幾日。


    食髓知味的男人豈有這麽好對付,嶽金鑾怕他今晚又狼上身,扯了月事當借口,“等我身上幹淨了,我們再慢慢造餅餅。”


    秦恕記得她的小日子,“不是還有幾天?”


    “這月來得早。”嶽金鑾心虛不敢看他,“抱我過去畫眉,今天不許食言。”


    她軟骨頭,黏在人身上便不走了。


    秦恕抱她坐在梳妝台前,女兒家用的胭脂水粉擺滿了台前,秦恕依稀認出幾個他送的,其他的用法一概不知。


    嶽金鑾拈起螺子黛教他,秦恕學著往她眉上描去,她要看鏡子,秦恕按著她肩不讓她看。


    “畫完了再看。”


    “……你不會畫的很難看吧?”嶽金鑾不放心。


    秦恕手一頓,“應該還不錯。”


    嶽金鑾聽著他奇怪的語氣更擔心了。


    秦恕畫完眉毛,又在她臉頰上抹了兩下,嶽金鑾懷疑道:“你在做什麽?”


    秦恕答:“我看街上女子畫了麵靨,也想給你畫。”


    嶽金鑾:“你用畫眉毛的畫臉?”


    秦恕疑惑,“不行嗎?”


    嶽金鑾奪過鏡子一看,眉毛畫的還行,但兩邊臉上多出六道黑乎乎的長橫。


    左三道右三道,像她小時候沾墨水在睡著的他臉上畫的大花貓。


    嶽金鑾:“好哇,你故意的!我也要給你畫!”


    小貓生氣撲過來,秦恕一手摟著她腰,一手扣著她爪子,還是不留神被她在臉上塗了幾道。


    秦恕素來清俊凝肅的臉上多了幾根“貓須”,板著臉道:“嶽金鑾!”


    嶽金鑾:“你凶我!”


    秦恕:……


    他放柔聲音,“繼續畫,再多畫幾道也沒事。”


    嶽金鑾一鼓作氣給他畫了個大花臉,兩個人正鬧著玩,外麵司桔道:“殿下,有急事稟報。”


    秦恕心思都在嶽金鑾身上,隨口問道:“什麽事,進來說話。”


    司桔推門而入,盯著秦恕臉上的畫看了半天,臉都嚇垮了,“殿下這是在……”


    嶽金鑾從秦恕懷裏探頭,“司桔,過來。”


    司桔見秦恕默許,才敢走過去,“王妃。”


    嶽金鑾:“臉湊過來。”


    司桔:“這……”


    “快點!”嶽金鑾催促。


    司桔害怕地伸長了脖子,閉著眼睛不敢看嶽金鑾的臉。


    嶽金鑾在他臉上畫了個貓貓頭,指著鏡子道:“看,好看嗎?”


    她女紅不行,但她畫畫可好了。


    司桔不說話。


    他可憐兮兮看向秦恕,殿下比他還慘,臉上畫了貓須,唇角還畫了個小尖牙,隻是天生俊美,看上去也不違和。


    秦恕擰眉不悅,“王妃問你話,怎麽不回?這是王妃賞你的。”


    賞了個啥呀,賞了個貓貓頭?


    閨房之樂令人失智。


    司桔低頭苦笑,“謝謝王妃,您二位好、好興致。”


    要稟告的事是秘事,多半關乎朝堂,秦恕頂著貓須一本正經的帶著司桔走到窗前低聲談事。


    看上去像嚴肅的貓老大帶著貓小弟,空氣都活絡不少。


    嶽金鑾樂得不行。


    “廢太子府的那位逃了,昨夜的事,門口守著的都帶去問罪了,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都看不住。”司桔低低地道。


    秦恕麵無表情地從桌上抓起一枚青橘,慢慢撕著橘皮,新鮮清淡的氣息在空中柔軟鋪開,“抓住沒有?”


    司桔道:“殿下英明,昨夜人才出去,我們的人就跟上了,現在還在盯著,且看她會去什麽地方。”


    秦恕淡淡“嗯”了聲,“知道了,出去吧。”


    司桔欲言又止。


    秦恕看著他,“有話直說。”


    司桔:“殿下要不要擦擦臉?”


    “擦什麽擦?”秦恕皺眉,撫上自己的臉,“沒看見這是王妃畫的嗎?”


    司桔小聲道:“隻怕有損您的威嚴。”


    “都有夫人了,還要什麽威嚴?”秦恕不滿道:“難道要用來嚇她?”


    他指著門,“出去,沒事不用再來找我。”


    冰冷的大門在司桔麵前合上。


    秦恕轉身捏著剝好的橘子喂給嶽金鑾。


    嶽金鑾咬著汁水充沛的甜橘,坐在秦恕懷裏勾他脖子,“方才司桔說了什麽事,要緊嗎,若是著急的公務,你不用管我。”


    “不要緊。”秦恕撚她耳垂,“我們繼續畫。”


    ·


    江犁雨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雨後泥濘,她背著裝滿細軟的小包袱,膽怯低著頭行走在無人小巷。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她本想等早上趁亂出城,沒成想才逃出太子府就被人追上,要不是傾盆大雨迷人眼,她差點就被人搜到。


    城門口都是搜找的衛兵,她根本出不去。


    背後傳來孩童稚子弄的打鬧聲,江犁雨宛若驚弓之鳥,迅速藏在牆角,等聲音退去,才輕輕探出頭。


    她想過去找江家人,但江妃與她接連出事後,嫁出去的姑侄們不願再接濟家裏,老宅被變賣,一家子叔伯姑嫂不知分去何處,她連爹娘都找不著了。


    更不敢去嫁出去的堂親府上求救,她是戴罪之身,人家肯定直接把她送去官府。


    江犁雨欲哭無淚,身上又髒又濕,帶著一股雨水捂出的臭味,宛若乞丐。


    她無處可去,還不如在廢太子府,好歹有個屋簷擋雨。


    她也算嬌養著長大的,何曾受過這份罪。


    巷口有家賣蔥油餅的。


    江犁雨餓了一天一夜,忍不住走到了賣餅的麵前要了塊餅。


    街上酒樓客棧裏還有更美味的,可她不敢去,怕被抓,隻能在這兒買塊餅將就。


    “不要蔥花,不要太多油,餅薄一點,多烙一會。”


    賣餅的都是一鍋烙一疊,接待的都是平民,沒見過要求這麽多的,不樂意道:“就這個,愛吃不吃!”


    江犁雨氣得臉皮爆紅,“你!”


    她忍了忍,“好歹少放點蔥花,我不愛吃蔥。”


    餅老板:“你知道什麽叫蔥油餅嗎?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來找茬來了?”


    賣餅的是個脾氣暴躁的中年漢子,舉著鐵勺咆哮,“愛買不買,滾!”


    片刻後,江犁雨哭著啃著一塊蔥油餅走進了巷子。


    她一邊啃一邊往地上呸蔥。


    “真難吃!”


    身後一條大黑狗甩著尾巴,一路跟隨著她吐的蔥花。


    江犁雨怕狗,平時見的都是權貴養的白毛小奶狗,沒見過這麽黑這麽壯的,與狗四眼相對,爆發出一聲驚天大哭,拔腿就跑。


    黑狗盯上她手裏的餅,甩著舌頭和哈喇子狂追。


    江犁雨看著嬌弱,被狗追了八條巷子不帶喘氣,最後被一下子絆倒在泥坑裏,喝了一肚子泥水。


    黑狗拽走她手裏蔥油餅跑了,江犁雨哭著把黑狗的祖宗十八代罵個遍,剛從泥坑裏坐起來,便怔住了。


    她麵前出現了好幾雙黑長靴,看樣式料子,絕不是民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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