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畫脂告訴她,嶽金鑾是怎麽被毒酒折磨著淒慘死去的,她說嶽金鑾到死都一直在叫娘親,真可憐。


    江犁雨想,這是報應嗎?


    是報應。


    現在輪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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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害女鵝的都得死(超大聲!


    第82章


    夜半下起雨, 滾滾雷聲悶在濃雲中,一聲鎮過一聲。


    廢太子府裏,穿著黑衣的內侍與侍衛來來往往, 自打秦湛被廢後,府邸還是第一回這麽熱鬧。


    府裏很快掛上白紙燈籠, 陰陰斜照著門前台階。


    僅存的女眷們哭聲陣陣, 依稀傳來前廳,與滿庭雨聲膠著。


    除了哭聲, 人人臉上都沒有表情,麻木進行著一場敷衍的儀式。


    秦湛無神呆坐著,忽然奇怪的笑了。


    有侍衛直奔皇宮而去。


    飄搖雨夜,還有幾戶人家點著燈火, 仿佛提前知道了什麽。


    又是一聲怒雷。


    嶽金鑾從夢裏驚醒, 聽見外間若有若無傳來雲板叩出的喪音,她對這聲音不陌生, 但又是很遠之前的事了。


    前世死的那個午夜, 她也聽見了雲板為自己而叩的悲鳴,恒長而淒涼,象征死亡。


    嶽金鑾支著半副身子, 細細地輕喘著, 冷汗流過手心紋路,她滿目冰涼的茫然——


    誰沒了?


    她仔細去聽,除卻雨聲,又什麽都聽不見了。


    像是一場幻覺。


    今日是燈草守夜,她向來心細, 舉著燈火在外間詢問,“王妃可是口渴了?”


    那團堅定的火光讓嶽金鑾心頭一熱, 她定了定神,輕輕道:“無事,你去休息罷。”


    燈草又等了一會兒,才放心離開了。


    嶽金鑾怯生生地鑽回被子裏,一雙溫熱的手覆上她後腰,極慢地拍了拍,“又夢魘了?明日我去宮裏請太醫。”


    秦恕低頭親吻她的眉心,他身上充斥著蓬鬆好聞的沉鬆香,比年少時又多了層恬淡清和,被子是溫綿的,他是溫柔的,像兩個擁抱,將嶽金鑾護的緊緊的。


    嶽金鑾像找到家的迷途小雛雀。


    她心有餘悸的流淚,聲音細細碎碎,“秦恕,我怕死,我不想死。”


    秦恕彎腰把她摟進懷,笑著哄她,“又做了什麽稀奇古怪的噩夢,牛鬼蛇神的話本子看多了?”


    他似乎很困,卻極有耐心地告訴她,“我不會讓你死的,我的鑾鑾不會死,你會長命百歲,我們白頭偕老,天地為證。”


    嶽金鑾無聲的哭。


    她怎麽不怕。


    看著裝著身體的棺木被掩入墓土、化為白骨,懷著滿腔的恐懼與不甘,在一塊又小又逼仄的靈位裏困上幾十年。


    二十八年,太長太長了,比她當人的日子還長,她死時也不過才十五歲。


    戴著滿頭花釵、穿著綺羅裙裳,明媚招搖的十五歲。


    秦恕聽出了她的傷心。


    他親親她的臉。她臉極小,被他用手捧著,像個可憐小貓貓。


    “還怕?”


    小貓眼睛紅紅,可憐兮兮,“怕。”她開始得寸進尺,“睡不著了,夫君。”


    秦恕有點頭疼。


    嶽金鑾婚後叫他,都是秦恕、夫君混著叫的,叫他夫君時,多半是有求於他,在討好。


    果不其然,下一句嶽金鑾便軟軟地央求他,“夫君,你唱曲子哄我睡罷,不然我睡不好,明日要頭疼的。”


    秦恕:……


    嶽金鑾繼續威脅,“一頭疼,我就食不下咽,消瘦不堪,繼而心煩氣短,太醫定會開藥讓我靜養,那我們就得好些日子不能同房了。”


    她淚盈於睫,小臉都哭白了,“夫君,我不要喝苦藥。”


    秦恕:“……我不會唱。”


    嶽金鑾歪歪頭,“我教你?”


    秦恕說好,等著她開口。


    他還沒聽過嶽金鑾唱曲兒,一時有些期待。


    “我娘親從小給我唱童謠哄我睡覺,我跟她學的,她是南地水鄉人,隻會唱那裏的曲子,隻怕你聽不懂。”嶽金鑾羞答答往被子裏縮了縮,不好意思地說,“那——我唱了?”


    秦恕打起十二分精神聽。


    “小貓咪咪,明朝初二,買條小魚,送把阿婆。阿婆長、阿婆短,阿婆隻好把魚燒,吃得小貓咪咪笑,吃也吃弗完。”


    嶽金鑾便細聲細氣地唱,她音色清柔,本該好聽的,隻是——


    秦恕忽而淡淡問,“鑾鑾,你五音不全?”


    嶽金鑾的歌聲戛然而止,惱羞成怒撞進他懷裏,“你不許說!”


    這一下把秦恕撞笑了,他怎麽也止不住笑,饒是窗外雷電劃過,轟烈驚怖,也隻照出了他眼底細密沉潛的笑意。


    兩世以來,這還是秦恕第一次聽嶽金鑾開口唱曲,難怪她嗓音好聽卻從不詠唱,原是五音不全。


    雖然曲不成調,但不算難聽,隻是有些稚氣的好笑。


    嶽金鑾氣死了,在床上哭著打滾,“我再也不唱了,嗚嗚,你笑我!”


    秦恕好不容易忍下,又不禁撲哧一笑,對上嶽金鑾泛淚的眸子,他不得不故作正經,“可好聽了,下回再唱。”


    嶽金鑾咬著被子,恨恨道:“你都笑我了!”


    “好聽才笑,不好聽就哭了。我都被你唱笑了,還不知足?”秦恕煞有其事。


    嶽金鑾將信將疑,“真的?”


    她小時候第一次唱歌,兄長嶽金吾笑了三天三夜,後來他被父親打了一宿。


    不過自從那之後,嶽金鑾就再也沒開口唱過歌,所以她對自己的水平的確心中沒數。


    秦恕支著頭,指尖抵著眉骨,含笑盈盈,“真的,你唱什麽都好聽,跳舞也好看,刺繡也別致,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都喜歡。”


    嶽金鑾被他誇得臉都紅了,“哎呀,過獎了。該、該你唱了,那首曲子,你學會沒有?”


    她說著,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露出幾顆貝白的小牙。


    秦恕想起她年少磕了門牙後,說話都躲躲閃閃的可憐樣子,忽地又一笑,抬手揉揉她的下頜尖,低聲哄道:“學會了,你閉上眼,我給你唱。”


    嶽金鑾聽話的閉上眼睛,秦恕端詳了她好一會,怎麽看都看不夠似得,密長的羽睫壓著他沉甸甸的心愛和沉戀。


    連夜幕的雷電,都成了天神布施人間雨露的饋贈。


    “小貓咪咪,明朝初二……小貓咪咪笑,吃也吃弗完。”


    秦恕也極少唱什麽,他天生嗓音溫沉清冽,生澀的水鄉童謠吐字本就綿和,尤其是唱給心愛之人聽,便更溫柔。


    一支歌謠唱罷,懷中小貓早睡得小臉紅撲撲。


    秦恕替她掖掖被角,嶽金鑾搭在他肩頭的手攏住他,香甜地說著夢話,“魚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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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小貓咪咪這首童謠改自兩三首蘇州童謠,是改的,不是我寫的。


    小貓鑾鑾釣魚。


    釣到太子魚,丟掉。


    釣到將軍魚,丟掉。


    釣到世子魚,丟掉。


    釣到七七八八桃花魚,全丟掉!


    釣到美人魚——秦恕!


    嶽金鑾:“是我的魚魚!”感謝在2020-07-01 17:24:22~2020-08-19 20:27: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六月海 19瓶;『長安』執筆流年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3章


    嶽金鑾夢裏抱著一條美人魚啃來啃去, 人魚生的麵如冠玉、唇紅齒白,和秦恕有□□分相似,一臉慍怒與嫌棄地用魚尾巴打她。


    人魚好凶, 和話本子裏寫的一點也不一樣。


    嶽金鑾叼著他不鬆口。


    “你還咬人?”秦恕氣笑了。


    他坐在床沿上,右手被嶽金鑾死死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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