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道祖遠征荒海的來龍去脈說來話長,蕭留年並沒打算現在就告訴她。


    “還有七位師叔?”


    “嗯,我們原來一共有十四位師叔。”


    “那師兄見過他們嗎?”


    “沒有,在我進浮滄山前,這七位師叔就已經隕落了。”蕭留年搖頭,又道,“他們的隕落是為了九寰蒼生黎民,是世代為後人銘記敬仰的,亦是我們浮滄山的榮光。”


    “可他們死了。”雲繁直接道。


    死了就一了百了,還談什麽榮光敬仰?這些虛名拿來又有何用?


    “這世上總有些事需要有人拋開生死去做,你還小,以後就懂了。”蕭留年並沒責怪她的直接,隻溫聲道。


    雲繁不小了,還是不懂這個道理,但這並不妨礙她點頭。


    “那我們住哪裏?”她岔開話題,問出自己最關心的事來。


    “那兒。”蕭留年朝滄雲殿的南麵呶呶嘴。


    雲霧微散,露出座華光燦燦的玉樓來。


    “溯天樓,我的洞府,你暫時就住在這裏,稍晚些我會在旁邊給你蓋座新的洞府,再找兩位師姐過來照顧你。”蕭留年道。


    “我不要。”雲繁拒絕得不留餘地,新洞府可以,但是師姐就不必了,“不要師姐,隻要師兄。”


    “你年歲尚幼,飲食起居總需有人照顧的,我是個男人,照顧起你來諸多不便。”仿佛看出她的心思,蕭留年蹲下,不給她反駁的餘地,“最多我答應你,照顧你的師姐,你自己挑選。”


    雲繁眉頭大蹙,她不喜歡被人自作主張,然而人微言輕,她看得出來他主意已定。


    “別苦著臉,乖。”蕭留年也很無奈。


    他怎麽會看不出來她不樂意?相處這些日子,他對她也算有點了解,雲繁看著乖巧懂事,實際上年紀小小主意挺大,也是有脾氣的人,隻是對著外人輕易不發作,但那小狐狸尾巴會在他麵露出來。其實他挺高興的,像她這樣的孩子,隻有真的親近一個人時,才會向那人流露真情,發發小脾氣,撒點嬌……這很不容易。


    雲繁冷著臉,開始厭煩自己這副孩子身體。


    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變回從前模樣,讓她可以千嬌百媚地站在他麵前,喊他一聲“師兄”,想來他是沒辦法抗拒的。


    “對了,雲繁,還有一件要緊事,你需謹記。”蕭留年語氣卻又一轉,正色道,“你千萬不可踏進無境海內。”


    說罷他想起雲繁在千仞峰的表現,馬上看她神情,果見她的目光已經緊緊粘在浮海海麵,雖沒開口,可眼裏好奇卻怎麽也掩不住——看來他的口頭警告不止沒起作用,反而勾起她的興趣來。


    他一俯身,不容分說地單手擎抱她飛到半空,沉聲道:“我不是在同你開玩笑,雲繁,雖然二者同源,但無境海和千仞峰的千手河有著天壤之別。你若不信,且看著就是。”


    語畢,他掌中聚起一道青光,猛然間擲向浮海。


    隨著青光觸及浮海海麵,海麵刹時間化作另一副光景。


    雲繁的瞳眸隨之驟然一縮。


    平靜如鏡的海麵不再倒映出四周景象,透明的海水再遮不住如深淵般的海底,無數邪靈妖魅惡魂如魚般徜徉遊過。一隻巨大的黑色邪魂猛地竄起,將蕭留年的青光吞入腹中,滔天殺氣隨著它跳出水麵洶湧來襲,卻又隨著它被海水拉回而消失無蹤。


    “你此前在千手河中所感受到的千纏勁,乃是浮海用來禁錮這些魔物的玄陰之力。這海中禁錮著數萬年來無數魔物,別說你,就算是我,若是貿然踏入,也要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所以雲繁,我不是同你鬧著玩。你記清楚了,不能入海。”


    他話說得如蓄雷霆,再無絲毫溫柔。


    雲繁的心,早已怦怦跳個沒完。


    雖然蕭留年並未明說,但她發現了一個秘密。


    浮滄山的無境海,很可能就是萬妖海。


    ————


    萬妖海在九寰是個古老的傳說,知道的修士並不多。


    雲繁也是在早年曾踏足過的一個上古秘境碑石上,發現過關於萬妖海的隻言片語。那塊碑石上關於萬妖海的描繪,和蕭留年所示的浮海,十分相似。


    這本來於她而言也隻是傳說而已,然而讓她印象為之深刻的卻是這隻言片語中所刻的一段模糊字眼。


    萬妖海,燭蛇巢穴,蓄萬妖為食,化燭龍之力。


    便隻這一句話,讓雲繁不得不將“萬妖海”牢牢放在心中。


    她的身上,就藏著一隻燭蛇。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燭蛇印從何而來,蛟蛟又為何出現在她體內,而她又為何死而複蘇。這些謎團沒有答案,而她修行兩百餘年也從未刻意去尋找過原因,可如今……


    燭蛇之印,第六柱靈根,浮滄山,萬妖海,冥冥中仿佛有某種關聯,讓她生起濃濃疑惑。


    這趟浮滄山,看來沒有白來。


    雲繁盤膝坐在蕭留年給她安排的石室中,了無睡意,睜著雙眼,看穹頂的星光慢慢化成晨曦。


    天剛亮,蕭留年就已經候在她洞室外的玉案旁。


    案上備好她的早餐並兩枚靈果,雲繁洗漱過後,揉著眼坐在案邊沒滋沒味地吃著寡淡的早飯,蕭留年站她身後,以指代梳,把亂糟糟的頭發梳順綰好,綁上金鈴發帶,簪妥青簪,盡職盡責地當一個世間少有的好師兄。


    沒辦法,師父不在,又暫無其他同門,他隻能先扛起照顧她的職責。


    待得早餐用畢,她也打扮妥當,被蕭留年牽出洞府,送去毓雛閣——


    學習。


    ————


    浮滄山的每批入門弟子年紀都有大有小,基礎也參差不齊,需要先學些修仙入門課,若讓各峰的峰主與師兄來挨個教這些,未免有些大材小用,所有每個峰都會把那些沒什麽基礎的弟子,送到毓雛閣來,由浮滄山專門的老師負責教授基礎。


    比如像霍危和雲繁這樣年幼的孩子,亦或那些貧苦家庭沒有上過學堂的弟子,都得從認字習字開始學起,要不然就會像雲繁那樣,寫一手鬼畫符,連蕭留年也束手無策。再比如一些修仙的基本功、簡單的術法口訣、鍛體外功以及修仙常識等等,也由這裏的老師□□導。


    除此之外,毓雛閣每日還會安排選擇性修習的門課,由各個主峰的師兄前來教授,其中就包括有符籙、煉丹、煉器、鑄劍、馭獸、法陣等等五花八門的課程,所有弟子可按興趣隨意選擇,這也算是浮滄仙山一大特色。


    在綜合栽培弟子這塊上麵,整個九寰再無第二個宗門能夠與之比擬,所以培養出的弟子人才濟濟,不拘一格。


    雖然道祖的弟子隻有他與雲繁,他完全可以親自教授雲繁,然而因為雲繁特殊的六柱靈根,除了道祖之外沒人知道該如何修行,也就沒有人適合教導她,蕭留年與七位師叔商量之後,才決定先讓她從入門基礎開始接觸,待得道祖歸來,再親自教導。


    隻是誰都不知道,離山兩百年的道祖,到底何時才會歸來。


    “午時放課,我再過來接你。”蕭留年把雲繁帶到毓雛閣便與她告別。


    統一授課隻有早上半天,午時他們就會散去,各回各峰,接受本峰正式修仙傳授。


    雲繁“嗯”了聲,鬆開他的手,頭也不回邁進毓雛閣,反而是蕭留年在閣外站了許久,心裏竟生出兩分惆悵來。


    雲繁對浮滄山這些五花八門的課程打心裏感興趣,她在外做散修時,壓根沒人教過她這些,全靠摸索,可就算她悟性再高,有些東西若無前人指點,永遠都隻會徘徊於門外,怎及浮滄山如此係統的教導。


    她對自己的弱點很了解,便也想趁此機會好好彌補,隻是腳才剛剛邁進毓雛閣的門坎,她就被不知道藏在哪裏突然湧出來的女修們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原因很簡單,蕭留年想找兩個師姐照顧雲繁並且需要她親自點頭的消息,昨晚就已經傳遍整個山門。


    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作者有話說:


    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哥哥送妹妹去上幼兒園的錯覺?


    【明天上夾子,更新時間短暫的調整成晚上十一點,就明天一天,非常抱歉。】


    ————


    推薦基友的好文:


    《不可以叫姐姐》


    作者:天涯牌草草


    文案:


    初見薛盛時他是公司空降的太子爺,嘴甜如蜜,眉梢眼角都寫著多情。


    可他嘴裏的喜歡再絢爛,童晏鈴也一個字都不敢深信。


    她從來不是跳脫的人,拒絕了這段緣分,循規蹈矩地回老家相親結婚。


    一別五年,再見到薛盛時他已經接手了公司,年輕有為的小薛總當著眾人的麵客客氣氣地叫她童經理,到了兩人獨處時卻捧出了一朵玫瑰。


    可她離過婚不說,跟他之間還攔著整整七年的年齡鴻溝。


    童晏鈴處處回避薛盛熱烈依舊的目光,用禮貌和疏離試圖將他定位成“不熟的商業夥伴”。


    直到一個雨夜,薛盛把她逼進死角,一舉掀掉她營造的假象:


    “不熟?姐姐,我等了你五年。你想用兩個字就打發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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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食言


    早課還沒開始, 雲繁幾乎被禮物湮滅。


    禮物五花八門,什麽都有,從衣裳鞋襪到閃閃發光的靈石首飾, 再到各色化草丹藥, 靈寵法符, 機關小物……都是討孩子歡心的東西, 滿滿當當,在雲繁的桌案上堆疊如山。


    雲繁就坐在這堆禮物正中間,頭頂趴了隻小白鴨。


    即便是見過大場麵的魔修,她也不得不在這刻感慨,浮滄山真是富得流油, 隨隨便便一個弟子送出手的禮物, 就是當年同境界的她摳搜攢許久的東西。


    這些, 全是收到風聲前來套近乎混臉熟的師姐們送的。畢竟上了聖峰,就有機會獲得蕭留年的親自指點,日後還極有可能取得道祖青睞,再加上那些衝蕭留年去的小心思, 以致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人人都想爭取。


    呱——呱——


    青蛙的叫聲突然響起。


    “哇,它會叫,還會吐泡泡!你聽,呱!”霍危拿著一隻機關青蛙玩得起勁, 鼓著雙腮學蛙叫,滿臉蛙色。


    與雲繁的情況一樣,霍危也被送到毓雛閣來,正巧就坐在她旁邊, 都在第一排最靠近講堂的地方。這間課室內約有十五名弟子, 最大的已經十三歲, 出身貧苦人家,還不曾啟蒙認字。現在課室內的弟子們都被雲繁的禮物吸引,即便不圍在她身邊,也拿目光注視著。


    “一大清早吵什麽吵!不知道這裏是學堂?是用來讀書做學問的清淨地方?”中氣十足的嗓音響起,門外進來個手持戒尺的女修,體態豐腴,雖不是修仙界常見的纖細,但皮膚雪白,圓臉大眼,也是別樣貌美,隻可惜眼下她柳眉倒豎,凶神惡煞的模樣。


    話音未落,女修看到課室內的情況,柳眉又是一皺,她徑直走向雲繁,盯著她頭頂上的白鴨問道:“怎麽回事?”


    “是剛才來的師姐們送繁繁師妹的!”霍危搶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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