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曲弦神色驟變。他沒想到雲繁連句客套話也沒說就出手,而幽瀾在自己的寶窟外設的禁製用是血脈之禁,非她本人開啟會引發禁製自爆,將整個洞府都毀掉,這也是這麽多年來,徐蓮清一直沒辦法對這地方下手的原因。


    想到幽瀾的洞窟就要毀於一旦,曲弦目眥欲裂,殺雲繁的心都有了,卻在下一刻驚愕當下。


    幽瀾的秘窟緩緩開啟,幾道幽光綻起。


    “你……”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卻又不敢置信,喃喃地看著她。


    先殺徐蓮清,再奪幽瀾洞窟……答案呼之欲出,曲弦卻不敢開口。


    “我來拿回我自己的東西,有什麽問題嗎?曲弦……”秘窟已啟,雲繁卻不急著進洞,反身掠到他身邊,倏地伸出手掐住他的喉嚨,“十三載未見,曲弦,別來無恙啊,我這洞府你住得可舒坦?”


    曲弦隻覺得自己的脖子被一隻鐵爪緊緊抓著,幾近折斷,但他並沒懼怕,眼底反而透出興奮來——是她,她是幽瀾。


    他心心念念了十三年的女人,果然沒死,她回來了。


    浮滄山的小師妹,就是他的幽瀾。


    “你很驚訝?你的姑姑沒有告訴你我的身份?”雲繁仍是笑著,掐著曲弦脖頸的手改為用力捏著他的下頜,她的目光幽冷無比,打量著自己這個昔日情人。


    曲弦艱難地搖搖頭。越頌曦沒有和他提過任何與幽瀾相關的事,他隻從她的嘴裏知道,雲繁乃是穆重晝和曲悲樓的女兒,浮滄山的小師妹,是他必需要保護的人。


    這世間就是有如此巧合之事,他雖然師從越頌曦,卻又在她閉關期間陰差陽錯惹下幽瀾的死敵徐蓮清,比任何人都早一步遇到了雲繁。隻是造化弄人,他依舊沒能留下她。


    而後來出關的越頌曦雖然猜到雲繁的身份,同時卻也清楚她和曲弦之間的恩怨,便一直沒有告訴曲弦,雲繁便是幽瀾這件事。


    “真可憐。”雲繁盯著他白皙的臉龐,低聲一歎,可手裏的動作卻毫不留情。


    轟——


    巨大轟聲震徹山野,曲弦被雲繁一掌震飛,直接撞碎了石壁,撞進了幽瀾山洞府之中,塵煙四起,草木摧折間,雲繁飛身掠過,跟著他掠進了這座洞府。


    等得塵煙散盡,雲繁已然站在自己的舊洞府中。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洞府,這裏易主了十三年,卻無絲毫變化,仍舊和她逃離幽瀾山時一模一樣,甚至就連角落裏長出來的藤草,都沒改變過。


    曲弦在她身後捂著胸口緩緩站起,他劇烈咳嗽著,殷紅鮮血自唇間湧出,滴滴落在襟前,他卻毫不在乎,一張慘白的俊臉仍舊帶著興奮和喜悅,緊緊盯著雲繁。


    他早該看出來的,雲繁就是幽瀾……普天之下隻有一個幽瀾,又怎會再有另一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幽瀾……”他呢喃著,緩緩曲膝,俯首單膝跪在她身前,溫順得仿佛回到從前,眉梢眼角無一絲抗拒,似乎不再是縱橫幽瀾山的暴戾魔君。


    關於舊事,他早已向她解釋過許多,她也很耐心地聽完了他所有的情非得已,那時的她眼裏皆是憐憫,可此時的她,一轉身,隻剩居高臨下的睥睨。


    “曲弦,別在我麵前裝出這副模樣,你知道我的脾氣。不必強調你的苦衷與籌謀,這與我何幹?我隻知道,你讓我險些命喪幽瀾,罪無可恕。”


    話音未落,一陣勁風自她袖中湧出,震飛曲弦。纖細的身影化作殘影,轉瞬掠自曲弦身前,伸手掐上他的咽喉,將他狠狠抵在牆上。


    曲弦依舊沒有反抗,隻定定看著雲繁,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得像玉盞仙茶。


    “曲弦,你對我動了真情?”她笑得很開心,容顏明媚生色。


    “那樣,你會生不如死的。”看到他艱難點頭,她又笑著道。


    清脆悅耳的聲音如同天真少女,可她那雙手卻毫不留情,折磨般用力按在他喉結之上。


    曲弦發出一聲悶哼,隻聽她又道:“可惜,我不喜歡你了。”


    他像她玩膩的玩偶。


    “沒關係……”曲弦不在乎她喜不喜歡自己,他隻要她在他看得到,觸得及的地方。


    雲繁漸漸鬆開手,任他滑落地麵,她又歎口氣:“你背叛了我,我應該殺了你才對,可是……看在你喊越頌曦一聲‘姑姑’,又是曲姓後人的份上,我不好殺你……該怎麽辦才好呢?”


    不待他回答,她指尖忽然間彈出一道白符。


    白符化作一道光,徑直沒入曲弦眉間,隻見曲弦神色一變,額間冷汗頓冒,痛苦非常地倒在地上,咬緊牙關盯著她,依然道:“多謝尊上不殺之恩,曲弦願受焚魂符,以償舊罪。”


    焚魂符乃是焚燒魂魄的符籙,入體後會讓人隨魂魄被焚燒的劇烈痛苦,若是施符之人不收回,則每月便要發作一次,直叫受符者生不如死。


    雲繁拂袖而飛,掠到這洞府正中央的法座上,像昔日那般懶洋洋地倚在了法座的鳳首上,毫無感情地看著痛苦的曲弦,隻問道:“說說吧,浮滄山和魔修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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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曲弦的心


    浮滄和魔修的情況都非常不妙, 但相較之下,浮滄仙門要比被困在浮滄山北部的魔修大軍情況要糟糕許多。畢竟,魔修真正的修行地在西洲, 隻要西洲還在, 對絕大多數魔修來說損失的也就是先前趕去浮滄山的那批魔修, 而魔修們又各為政, 不似仙修們建宗立派,這批借著曲悲樓後人名頭倉促聚集的魔修大軍,也算不上什麽精銳。


    真正的大魔修,都還藏在後麵,隔岸觀望這場混戰。


    而浮滄山則已經岌岌可危, 他們在這場仙魔之爭中損失巨大, 先是道祖穆重晝隕落, 緊接著因為長離宗主陸決之死、越頌曦與魔修圍山等幾樁事,而被整個九寰仙界的修士視作與魔修勾結圖謀不軌,遭到了長離、昆虛兩宗並九寰其他仙修的聯手對付。


    如今,浮滄山已有半數山巒落入長離和昆虛兩宗手中, 隻剩下七大主峰與滄雲浮海還在靠著護山大陣苦苦支撐,但一宗之力如何能與整個九寰作對?被攻破也是遲早之事。


    雲繁懶洋洋地斜倚在法座上,閉著雙眸聽曲弦細說這一年多來九寰的局勢變化。


    “姑姑前幾日給我發來傳音,要我再去請三位大魔君出山, 共同應對眼下情況。我聽姑姑言外之意,似要與長離昆虛兩宗決一死戰。以如今的局勢,恐怕西境已經有魔修會再出手,何況是這三位大能。一年前姑姑決定讓我召集人馬前往浮滄時, 我就已經找過他們, 但他們連見麵的機會都不曾給我, 何況如今?”


    曲弦咬牙忍痛給雲繁解釋完九寰局勢,又說起越頌曦的決定。


    “如今你已回來,幽瀾山自要交還到你手中,這些事也該由你來拿主意。”他一邊說,一邊挪動腳步緩緩走到她的法座之下,如從前那般倚坐在她座下,貪婪地盯著她的容顏。


    比起他,她的身份更加名正言順。


    雲繁隻是笑笑,對此不置可否。


    “隻是我以為,姑姑對舊事過於偏執,已失冷靜。長離昆虛兩宗如今擺明是要對付浮滄山,我們又處於下風,何必爭這一時意氣?這趟渾水?趁早想辦法將人從浮滄召回才是。”他說著說著,伸出手去,像十三年前那樣,輕輕揉上她輕蹙的眉心。


    雲繁閉著眼,靜靜地聽曲弦分析眼前局勢,眉間忽然傳來指腹揉推的觸感,她倏爾睜眼,對上曲弦溫柔的眼,她猛地握住他的手腕摔開,傾身狠狠捏住他的下頜,道:“你以為靳楚要對付的隻有浮滄山?若果真如此,當年那半數魔修就不會折在歸溟。這一千年來,若非有浮滄山,仙魔兩界早就不知道打過多少次。穆重晝死了,浮滄若是再保不住,你覺得靳楚下一步會做什麽?這趟渾水,我們從來都沒踏出去過!”


    語畢,她將他狠狠震出,眼中不見半分舊日情誼。


    曲弦被她手上的力掐得下頜浮起紅色指印,卻依舊道:“那你要如何做?憑我們是不可能請得動幾位魔君的。”


    “請不動他們的是你們,不是我!”雲繁坐在法座之上,手掌攤上,掌心浮起枚巴掌大小的蛇形青錐。


    “拿著這枚蛇影錐去找他們,告訴他們,天棘淵的約定還作數,如果有興趣,到幽瀾山來見我!”雲繁冷道。


    蛇影錐隨著她的聲音飛到曲弦麵前,被他接下,他遲疑道:“這是……”


    “你不必問太多,照做便是。”雲繁不想解釋。


    曲弦握緊蛇影錐,遲疑片刻點頭領命,卻又在轉身之際忽然道:“你想救浮滄山?”


    雲繁盯著他,一語不回。


    “是因為蕭留年?”曲弦攥緊了蛇錐,眼尾浮出一絲血紅,“你愛上蕭留年了?”


    “我與他之間的事,輪得你置喙?”雲繁好笑地望著他,“不過告訴你也無妨,我是愛他。”


    曲弦忽覺胸口一痛,唇間猛地湧出一口血來。


    “不會的,你不會愛上他,你可是幽瀾。”他喃喃道。


    他的幽瀾,可以不愛任何人,包括他在內,但絕對不能……愛上他以外的男人。


    ————


    浮滄山,照心幻境。


    蕭留年麵紅耳赤地看著倚在自己懷中的少女,淡淡的幽香鑽入鼻間,綿軟的雙臂蛇一般緊緊他的脖頸上,迷離的目光泛著盈盈水光,祈求般看著他,像是一隻等他喂食的小奶貓,口中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舌尖時不時舔過他的脖子、耳垂、臉頰、唇畔……


    隻是輕輕的一挑,濕漉漉的,讓人發癢,生燙,心猿意馬。


    這樣的事,他隻和雲繁做過。


    懷中的少女,和雲繁有著同樣的眉眼,同樣的神情,她正在撩撥他的師尊穆重晝,但蕭留年已經分不清自己和師尊了。


    “曲!悲!樓!”穆重晝如同石頭般坐著,一動不動任由懷裏的少女為所欲為,神情沉如夜色,可臉頰卻已泛起重重紅暈,清澈的眼眸更是被某些情緒所染,憤怒中又帶三分瘋狂。


    他早已經發現她的身份了——在她心魔作祟修為暫失,不得不在他這裏尋求庇護時;在他身陷萬妖海不得出,與她一起被燭蛇吞入腹中,糾纏擁抱被送出萬妖海時;在他們遇到歸溟追殺他的異修同陷生死危險,她被迫出之時……


    他帶著她曆煉,二人在一起了很久時間,久到即使穆重晝已經看穿她的身份,卻遲遲不願揭破。


    那層薄薄的紗若是捅破,他們很可能連朋友都做不了。


    一為仙,一為魔,皆是九寰齊名的人物,他們殊途不同道。


    可歸溟事態越發嚴峻,他必需前往查探,也必需找到曲悲樓,她的身份再難掩藏,誰曾想卻在攤牌之際,她給他下了毒。


    “穆哥哥,我還是喜歡聽你叫我小樓。”小樓摟著他,在他耳邊吹著氣道,“你別怕,這不是什麽要命的毒,隻是讓人欲生欲死的毒。”


    她有燭蛇在身,血中天然帶有燭蛇的奇毒,境界又和穆重晝在伯仲之間,她下的毒,穆重晝一時半會解不了。


    “我喜歡穆哥哥。”她像條蛇般,貼著他摩挲著,一點點勾起他潛藏的欲、望,“穆哥哥不喜歡我嗎?”


    “不喜歡!”穆重晝閉上眼。


    “你騙人!”小樓歪著腦袋,沒有一點點大魔修的氣勢,“在異修麵前,你說若他們敢動我分毫,就算拚卻魂神,也要與他們同歸於盡;在萬妖海裏,是你抱著我不肯撒手;在常平村時,你我假扮道侶時,你親了我……”


    一樁樁一件件,未曾言愛,卻處處是愛。


    小樓篤定穆重晝的心。


    蕭留年卻是一怔——他又一次聽到常平村,那個雲繁口中並不存在的小村落,原來在一千多年前,真的存在過。


    小樓說著說著,傾身吻向穆重晝。柔軟的唇瓣才剛貼上,穆重晝的眉心便狠狠一皺,身體跟著一顫。蕭留年察覺到他心裏翻江倒海般的混亂,就仿佛……雲繁吻來之時他淩亂的心緒般。


    他分不清雲繁和小樓,也分不清自己和穆重晝。


    外頭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天色昏沉,寒氣來襲,這個簡陋的洞府內,穆重晝終究沒能逃過小樓的撩撥,是她下的毒也好,是出於他的本心也罷,這一夕貪歡,極盡纏綿。


    至天明。


    毒去,春散,穆重晝恢複清明,冷眼看著曲悲樓,曲悲樓卻笑吟吟地與他對望,一點兒也不怕他發怒。


    “錚——”


    穆重晝拔出傾海劍,劍尖指向她。從來沒人敢用劍指她,但這一刻,曲悲樓卻無動於衷地任由他的劍尖對著自己的咽喉。


    那劍,終究沒能落下。


    穆重晝收起劍,轉身離去,沉重的腳步踩得地上枯枝發出“嘎吱”的聲響,打破這洞穴內的沉寂。


    “穆哥哥,其實……昨天我下的毒,隻是讓你無法自如行動罷了,並無其他。”曲悲樓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男歡女愛也講個你情我願才有意思,我可不會用毒來強求這些,穆哥哥,是你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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