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在南山圍場的營帳內,一暈就是七八天,人都快躺出包漿了,脈象也平和無礙,卻依舊不見任何轉醒的跡象。


    商音本想再多探一探梁周兩家的虛實,可恰在這日,禦前傳話來說,鴻德帝竟提前開拔去了迎仙山莊。


    此事像是他又一次的臨時起意,除了太子並三兩個親信,包括皇後、商音在內,全都被留在了圍場。


    糟糕。


    商音當即暗道不好,這戲演不下去了。


    楊秀不醒,鴻德帝不在,而梁少毅也不是傻子,要不了多久就會反應過來自己被人耍了。


    “不行。”商音在宮女下人的營帳之內,最後看了榻上昏昏沉沉的士子一眼,朝隋策道,“沒時間慢慢等他康複了,得先下手為強。”


    羽林將軍難得與她意見一致,“我勸你趁梁國丈還沒過味兒,動靜索性鬧大些切切實實地逼一逼他。


    “橫豎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他同周伯年有問題,要盯人我這邊容易,否則再耽擱下去對你沒好處。”


    商音認真地點點頭,“我也這麽想。”


    “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青年摩挲著唇峰,“是要如何把楊秀的消息看似自然地遞到周梁二人麵前去,你總不能再用周逢青做誘餌吧?”


    他眼光投向她,“梁國丈可沒那麽容易上當,不然這些天你就不會瞎忙活了。”


    “我知道……”


    商音發愁地一錘桌子,“唉,早知這個姓楊的那麽能睡,當初便不該把宇文姝的疑慮打消得這麽徹底。”


    三公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簡直將重華府一帶列入了禁區。


    “眼下她都不來找我的茬了,梁家那邊還有誰能給咱們傳話的?”


    今秋和雲瑾麵麵相覷,也跟著皺起眉冥思苦想。


    正在這時,門外一個熟悉的言語聲遙遙飄過耳畔。


    “六皇子。”


    “免禮免禮——五哥,這麽巧遇到。父皇帶了大哥去山莊泡溫泉,恐怕再得過兩天我們才拔營,日子悶得發慌,不知怎麽打發才好。


    “反正沒人看著,五哥可要隨我去姝姐姐那兒打馬吊啊……”


    商音挑起秀眉一轉眸,目光同邊上的青年不謀而合,很快便有笑漫過唇角。


    冤大頭來了!


    她信心十足地頷首,“迂回是迂回了些,不過我倒真有個合適的人選。”


    隋策:“……”


    宇文效最近過得無聊,沒戲看,沒曲兒聽,還不能出宮鬥蛐蛐兒。


    好不容易逮著幾個宮女太監陪他打牌,一個個的卻都礙於身份,故意讓牌給他,贏得著實沒有意思。


    他不愛打馬球,射藝不精又不能進山圍獵,隻能在營帳區瞧瞧有無好玩的。


    這頭剛從牌桌上下來,正百無聊賴地踢路旁的石子兒,一個晃眼,他忽看見宇文笙拉著長公主宇文泠舉止頗為鬼祟地繞到一處營房後麵。


    宇文效頓生疑惑,直覺兩人有古怪。他心念一動,索性貓著腰偷偷摸摸地尾隨上去,找了個隱蔽的角落,側著耳朵聽牆根。


    “大姐姐。”


    隻見那宇文笙握著長公主的手,一副擔憂之色,“我遇到了一件麻煩事兒,思前想後,怎麽都不妥當,想讓您幫著參謀參謀。”


    宇文泠盡管感到莫名其妙,卻還是輕言細語地問了:“……什麽事啊。”


    她刻意張望四周,做出很謹慎的姿態。


    六皇子連忙蹲下身,被這舉動嚇出了滿背的冷汗——差點叫她發現了!


    隨後才聽她壓低嗓音道:“我在外頭撿了一個人!”


    宇文泠:“啊?”


    商音還特地掩嘴遮蓋,“是個書生,說自己蒙受冤屈,來找我陳情……”


    於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講述其中來龍去脈,她三分保留七分實話,把長公主聽得直愣瞪。


    她看著眼前這位妹妹真摯無比的神情,麵上淡定得古井無波,內心卻很茫然,滿腦子不解:啊?她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關我什麽事呢?


    與我有什麽關係嗎?


    “大姐姐,你替我拿拿主意唄。”


    大公主神遊太虛時,商音便拽著她的袖子撒起了嬌,“你覺得我該怎麽辦好呀?”


    從小到大,宇文笙幾時來找自己問過打算?長公主不禁有些發懵,沒弄明白她這鬧的是哪出。


    不過她懵著不要緊,六皇子卻如聞驚雷,隻覺自己無意間探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秘聞。


    他心跳如雷地縮在兩重雜物堆之間,等平複罷了情緒,方躡手躡腳地撤了出來。


    這麽個燙手的消息,又是關於宇文笙的……


    他逐漸行至日頭底下,幾乎沒有怎麽遲疑,就拐彎兒朝柔嘉三公主的營帳而去。


    “你說什麽?”


    座上的宇文姝瞬間就站起了身,“她把一個落魄書生藏在了自己的營帳內?”


    盡管前情因果十分豐富,但在三公主這裏,永遠都那麽能歪掉重點。


    “嗯!”


    六皇子用力點頭,“我親耳聽見,她對大公主就是這麽說的。”


    “……今秋那屋裏果然有貓膩。”


    她想起前不久遭受的戲耍,氣得天靈蓋險些噴出火來,不禁一巴掌拍在矮櫃上,忿忿道,“好啊,居然叫她騙了過去!我就知道她有問題。”


    宇文效自然樂意替她出口氣,見狀火急火燎地摩拳擦掌:“我們現在去麽?正好能抓她個現行,敢在南山圍場藏人……駙馬也脫不了幹係,兩人一塊兒吃不了兜著走。”


    宇文姝這回卻沒著急動手,反而抬眸叫住六皇子,忽然說:“不妥。此事我們不便出麵。”


    有了上次吃過的虧,她謹慎了許多,“你我與她同輩,咱倆找上去算什麽?誰治她的罪?”


    “那現在如何是好?”宇文效望著她,“父皇去了山莊,她又把大公主拉到了自己那邊。”


    “大姐姐從來不管事。”她倒不在意,“也就當個擺設罷了。”


    說完她略一思索,“等著,我去告訴皇後。”


    作者有話說:


    現在壓力來到了梁皇後這邊。


    恭喜我們綠寶兒終於有資格重回床榻了!


    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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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一章


    於是, 球輾轉踢到了梁皇後這邊。


    宇文姝自有她的考量。


    因為在商音那兒碰過一次灰,她決定不做這個出頭鳥了,權且當是自己聽了一耳朵的八卦, 不明真相來找皇後透點風聲。


    她母後母儀天下掌管後宮,如今皇上又不在圍場, 作為嫡母,若願意有那個心思去找商音問個明白就最好, 沒有也無所謂。


    橫豎自己不惹一身騷就行。


    而梁皇後的關注側重顯然不是什麽私藏外人在皇家圍場這種雞毛蒜皮的破事, 她幾乎是一聽見“陳州來的一個秀才”, 整個人就臉色大變, 瞬間轉頭壓著嗓音厲聲問:“是今年秋闈的考生?”


    宇文姝被她那神態和語氣嚇得一駭, 半晌才怔忡地回答:“呃、嗯……是……是吧。”


    她反複確認:“你肯定嗎?”


    三公主終於發現母親的反應有些奇怪。


    她最初的氣焰消下去不少, 連措辭也變得謹慎起來:“我……不太確定。是小六偶然聽見,才跑來告知於我的。


    “但在此之前, 我確曾留意到雲瑾、今秋兩人的舉止不同尋常,她們房中好像有見不得人的秘密。”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梁皇後迅速調整好了情緒,斂容溫聲再問:“此事還有誰知道?”


    宇文姝:“……除了大公主之外,我這邊沒有透露給任何人, 小六也知會過了。畢竟茲事體大,在未查明前不好胡言亂語。”


    “你做得很好。”皇後簡單地誇了一句,“這事我會全權處理, 你看著效, 別讓他聲張出去。”


    她欲言又止地應了聲是。


    被宮女送出梁皇後的營帳時, 宇文姝細細品咂, 卻越想越覺得奇怪。


    這感覺太過違和……分明商音才是做虧心事的人, 可她瞧著, 怎麽母親反倒更緊張。


    等宇文姝走遠沒多久,梁皇後迅速召來下人傳信給梁國丈。


    這一回因得鴻德帝不在,兩人連借太監打遮掩的心思也沒了,屏退左右直接見了麵。


    她不敢托大,言詞仍留有餘地:“姝兒帶回來的消息,說是效無意中探聽到的。幾個小孩子的話,也拿不準是真是假,不過為了謹慎起見,還是想問問您的意思……”


    梁皇後窺著他的表情,“依父親所見呢?”


    不想國丈聽完便一擺手,“她的話是真的。”


    他竟十分篤定,“這事就算有三分摻假,七分也是可信的。”


    “人必然在四公主手裏,否則單憑她的背景,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詳盡。”


    皇後聽了不免有別的擔憂:“會不會……是陛下的試探?”


    “不會。倘若對方已落到陛下那裏,他根本用不著試探,早就派大理寺著手調查了。”他一手捋著青須,很快理清了始末,聯係這些天商音的言行舉止,神色漸次深沉,“難怪當日她會有那番言語,原來是在探我等的虛實……這個黃毛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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