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口氣有那麽值錢嗎?


    今秋不以為意,“又或許,隻是為了氣您,做做樣子而已。”


    重華公主麵色冷然地搖頭,“倘若是後者,那她的麻煩可就更大了。”


    說不清為什麽,商音滿腹的火氣似乎沒有來時燒那麽猛烈,胸腔裏隻餘一地的沒意思。


    她路過月洞門,信手摘了一枝柳條,撒氣般扯上麵的根莖。


    隋策正盤膝坐在抱竹軒的窗欞下看著天幕發呆。


    那一輕一重兩柄長劍都並排靠在牆上,隨風拂擺。


    午後的天尚且大亮,商音便拖著步子慢吞吞地從院外進來了,她一聲沒吭,也不看他,卻徑自走到花圃旁的石桌邊,背對著此處坐下。


    那動作那身形,就差沒把“快來問我”幾個字貼在腦門上。


    隋策瞧得一愣,叼著根青枝原地裏猶豫片刻,終於還是起身過去,裝作一副閑談的模樣站在旁邊隨口道:


    “這麽早回來啊?”


    他輕踮了踮腳,“沒和你的小方大人,順道吃個晚飯麽?”


    重華公主手裏還在卷那根柳條,黑著一張臉說沒有。


    隋策咬了咬發苦的根莖,視線仍舊裝作在看四周的風景,“他難得主動一回邀你出去吃茶,都……跟你說什麽了?”


    商音提起這個就憋悶,兩指扯開了柳枝,言簡意賅:“他說他不喜歡我。”


    羽林將軍差點沒站穩,頗震撼地側目盯向她,險些語無倫次:“你、你……你都同他講了?”


    “也不是我親口說的……宇文姝從中作梗。”她心煩意亂地歎道,“唉,反正最後結果都一樣。”


    雖然對方卑鄙無恥,但若非鬧出這件事來,商音恐怕也不會知道自己在方靈均心中竟無半點位置。


    她原以為此前的相處,多少能讓他有幾分好感。想不到這好感也太少了,少到連相識幾日的宇文姝都能輕易攪合。


    隋策摘了嘴裏的青枝,倒莫名覺得鬆了口氣。


    那就好。


    “你說什麽啊?”重華公主猛然警惕地一瞪眼睛。


    他差點露餡,連忙無辜地與之對視:“我、我沒吭聲。”


    分明是在心裏腹誹的,這女人會讀心術嗎?


    商音不信他,把□□成條的柳枝往地上一扔,滿口氣話,“你不說我也知道。”


    聞言,隋策倒是小小的心虛了一下:“你知道……什麽了?”


    “還能有什麽,你肯定在心頭嘲諷我活該啊,覺得我不自量力高攀人家。”


    他還沒來得及反駁她就接著往下說,“我明白,我這個人……脾氣又衝,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相較於宇文姝,你們當然選她不會選我。”


    隋策聽出她一肚子的不服氣和委屈,當下就放輕了語氣,在商音旁邊撿了個石凳落座,“不是。”


    他看著她,“其實你……挺好的,真的。”


    對方嘴還撅著,杏眼將信將疑地把他瞧了一番,最後仍低頭玩著桌上的柳葉,“你別安慰我了。”


    “誰安慰你啦。”他忙笑道,“知道為什麽方靈均對你退避三舍嗎?”


    商音好奇地皺眉聽他扯淡。


    “因為方閣老乃我朝大儒,家規森嚴,你一個出降的公主,有家室的人,他再怎麽樣也不敢動心思。這與你本人怎樣無關,從一開始小方大人就不會有那個念頭。”


    她眼眸流轉,竟真的把此話聽進去了,先是頷首,繼而又連著點頭。


    “你說得有些道理。”


    隋策輕笑:“是吧?”


    “方靈均這個人,其實是挑禮法不挑人,就算不是三公主,換成誰也都一樣的。”


    商音眉目間再度活泛起來,仿佛醍醐灌頂,“所以——現在當務之急,是得快些和離?”


    隋策:“……”


    他居然覺得這個提議真是無懈可擊。


    “對呀。隻要恢複了自由身,他總該能知曉我的誠意了。”


    想通了此間關竅,商音忙去喚今秋,“快快,去將那份《和離章程書》取來!”


    說完還衝他著急道,“方靈均未婚妻的忌日已經沒幾天了,最後關頭我可得搏一搏,不能輸給宇文姝。”


    隋策看著她精神抖擻地盤算,一時間竟無話可說,隻支著頭冷眼旁觀。


    商音指尖在劄記上翻閱,口中念念有詞。


    “讓我瞧瞧……此前耽擱了一月,如今的進度應當是在第五個月。吵架吵得夠本了,打架也算是打過了,諸事妥當,下一步就該是……”


    她說道:“分房睡。”


    青年忽地抬起頭,神色中閃過一瞬不易察覺的怔然。


    作者有話說:


    (今天該更新的,才發現時間設錯了,騷凹瑞!!)


    隋寶兒:哦謔。


    正大光明偷窺老婆的機會沒有了!!!


    滴滴,男主給你了一張好人卡(bushi)


    4月全勤get√


    啊感謝大家,現在沒有更新壓力了,焦慮感一下子少了許多,我又可以了


    五一勞動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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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三章


    商音說要分房, 那自是片刻也不待,當天便張羅著婢女仆役收拾床榻、雜物,把隋大將軍的衣衫日用打包清出了正院。


    偌大的公主府有的是空屋子, 最不缺的就是房間,她給隋策挑了個采光好, 大而寬敞的院落,將一幹箱籠抬進去。


    “這幾日天涼風冷, 褥子記得墊厚一層。”


    “誒——對了對了, 莫用沉香, 他嫌女氣, 取些白芷丁香就是了。”


    許是為了彌補他常年睡小榻的委屈, 商音還特地置辦了一張加寬的架子床, 在一旁招呼下人掛紗帳。


    隋策抱著軟靠戳在邊上看她精力旺盛地忙前忙後,興致缺缺地咬著後槽牙, 滿眼意興索然。


    “把外間的窗開上,到抱竹軒搬幾盆茉莉來去去味兒。”


    總算指使完了下人, 商音轉過身就對上隋某人一張寡淡的臉,他將枕頭遞上前,嘴裏抱怨說:“讓我搬出去你就這麽高興嗎?”


    隋策輕輕皺眉, “我在屋裏也沒礙著你什麽吧。”


    商音接過軟靠親手放到床上給他鋪好。


    他就一路跟在她身後等回複。


    “怎麽沒礙著我了?”


    後者彎腰整理被褥,也未抬頭,“早起更衣時我得避著你, 夜裏無論多熱都不敢穿單薄, 床帳時時刻刻拉得嚴絲合縫透不過氣, 何況沐浴還不方便呢……”


    更別提她換下的小衣不敢亂放, 每月月事之期的尷尬, 不能隨意光腳下地等等。


    總而言之是百般不自在。


    但隋策明顯不那麽認為。


    “你哪次沐浴我不是待在外邊兒, 門都沒進過。”


    他忍不住替自己叫屈,“數九寒冬大冷的天我都站院裏喝西北風,就這樣你還有意見呢?”


    “不能有意見嗎?”


    商音直起腰,正好踩在腳踏上與之平視,“我一個姑娘家,你在這種事上遷就遷就不是應該的嘛。”


    他瞥了她好幾眼,垂頭擺弄腰帶上的流蘇,語氣不滿,“那我遷就你這麽多回,也不見你有什麽表示。”


    言罷還頗為不屑,“再說你根本沒必要把自己裹那麽嚴實,愛怎麽穿怎麽穿,反正都沒什麽看頭,我幾時仔細瞧過……”


    聽他前半句便不像人話,後文一出,商音就深吸了口氣暗自齜牙,扭頭從床上扯過軟枕,往手中掂了掂,一巴掌糊在他腦袋上。


    “看——看你自個兒去吧!”


    末了用力地一聲“哼”,甩起長裙大袖,七竅生煙地出了門。


    “要我說,早就應當分房的。”


    入夜,今秋端了熱水給她梳洗準備就寢,商音隨性地坐在床邊,外袍都懶得披,頗為歡快地晃著兩隻腳丫子,“還是一個人住更輕鬆,想幹什麽幹什麽,多暢快啊。”


    她滿心皆是新鮮勁兒,“像回到我從前做姑娘的時候。”


    今秋搖頭笑笑,擰幹巾帕聽她感慨。


    “唉,之前一心撲在春典的事兒上,險些忘了這茬。原本三月雷雨就密,白白叫人心驚膽戰好幾次。”


    大宮女擦拭著她手間五指,信口問:“殿下不會覺得不適應嗎?”


    “不適應?”商音簡直以為這是在說笑,“我求之不得還來不及。”


    對方將信將疑:“真的麽?可駙馬畢竟和您共處這麽久了。”


    “我獨自一人還過了十多年呢。”她卻不以為意地拉上薄被,衝今秋一挑眉,“我保證,今晚定會睡上一個自成親以來都沒有過的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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