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此處情況不對勁,雲瑾當即撇開了皇後跟前的宮女,急匆匆跑來扶住她。


    隱約是聽見了這邊的動靜,梁皇後即便行遠,也不著痕跡地略一回頭。


    商音半邊身子都得靠雲姑姑借力,刀尖卻不肯服輸地對準姓陸的鼻尖,分明神情恍惚,嘴裏依舊尖銳,“你等著。”


    陸無詢倒也機靈,小心翼翼地挪開她的攻擊範圍,話語冠冕堂皇,“既如此,卑職就回去好好等著。重華殿下可要當心身體啊。”


    重華公主幾近七竅生煙。


    她一麵感覺到四肢發軟,一麵腦子裏還不忘發狠。


    我要劈了他。


    她心想。


    陸翰林走得姿態從容。


    端著桂花糯米丸子的今秋這時才與之擦肩而過,姍姍而歸,她目光狐疑地跟了陸無詢一會兒,轉眼見自家公主的模樣,顧不得甜湯外灑,急忙跑上前。


    “殿下?!”


    她同雲瑾一並扶著商音的胳膊,問道,“這是怎麽了?”


    雲姑姑一言難盡地搖頭,目光避諱地掃過左右,小聲歎氣,“回去再說吧。”


    **


    所幸那碗糯米丸子商音吃得不多,或許藥量下得也不多,她昏沉了一陣,到家時人已大半清醒,僅是腦袋還有點疼。


    商音坐在床邊,略疲乏地用冷帕子敷額頭,沉沉道:“什麽裴茗有事耽擱,八成也是拿來騙我的話……皇後居然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替他張羅,不怕我借題發揮嗎?”


    今秋擔憂地替她揉太陽穴,“要我說,您就不該嚷著吃什麽桂花丸子,外頭的東西果然碰不得。”


    雲瑾將浸過冷水的帕子遞給商音更換,仍舊不放心,“我看明日還是請個太醫來妥當些,萬一有個什麽好歹……”


    “那最好!”


    商音咬牙切齒,“鬧得越大才好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實在沒料到他們竟會下藥。


    何止是無法無天,簡直不將自己放在眼裏。


    她發了一通火,忽然想了想,“太醫的事先不著急,明早我要進宮麵聖,屆時自會安排大夫把脈。”


    “也好。”雲姑姑讚同道,“當著陛下的麵診治才好叫人信服。”


    畢竟是服了少量的迷藥,盡管怒意衝頂,但疲累還是占了上風,商音睡得比平時早,若非底下人喚她還不一定能在辰時起床。


    公主特地不施粉黛,素著張臉,氣色蒼白地入宮去準備向鴻德帝告狀。


    她連說辭都打好腹稿了,就等著發揮自己高超的演技,誰知還沒等進天子寢殿,禦前掌事的內侍便頗為遺憾地近前回話。


    “公主來得不巧,陛下剛吃了藥,這幾日實在倦怠,不見外人。”


    “侍疾?侍疾有太子呢,您大可安心。”


    “……真不是奴婢隱瞞,別說您了,連朝事都推了半月。公主不妨過些天再來,奴婢定將話給陛下帶去。”


    “陛下是最心疼您的,精神頭一好,肯定召您進宮。”


    商音攏著兩袖宮裝氣衝衝地走出甬道,言辭間甚是不齒。


    “我說呢,他們怎麽敢這麽做,合著是一早就知道父皇閉門養病,不會見我。”


    沿途有路過的太監宮女路過,皆向她駐足行禮。


    今秋小跑著跟上自家主子,“殿下接下來如何打算,是要回府麽?”


    她先是稍作猶豫,隨後道,“不急。”


    “你去一趟弘文館請裴茗,就說……讓他到龍首殿正南的石亭中等我,我有話問他。”


    今秋:“好。”


    這時辰,恐怕啟政朝堂裏的內閣議事還沒有結束,裴茗作為文官依慣例也會到場,大概是要等上一陣了。


    石亭的美人靠微微冰涼,昨日的藥勁似乎至今仍有餘威,在日頭底下站了沒一會兒,她就感到困倦。


    瞥見亭子斜對麵剛好是舊書庫的耳室,橫豎無事,商音索性進去坐一坐。


    此地約莫是用以休息的值房,擺著桌椅矮榻和一壁舊書,左右沒見到有下人,地上倒是浮著淺淺的灰塵。


    她先略坐片刻恢複了些許精神,而後行至那櫃架之下想看看都擺著什麽書。


    紙張發出撲鼻潮氣,不曉得多久無人翻看了。


    商音扇了扇黴味兒,也就是在這時,她耳畔捕捉到一點動靜。


    伴隨著牙酸的吱呀響,門扉在背後砰然關上。


    青天白日,屋中沒點燈火,隻高處開了一扇小窗,故而大門甫一合攏,四下裏便瞬間沒入黑暗。


    商音回頭時望見幽邃處模模糊糊映出一道瘦高的影子。


    她捧著書開口:“誰?”


    繼而又試探性地問:“簡之?”


    簡之是裴茗的表字。


    對方頓在那裏,顯然當聽見這個名字後他周身的火氣比之前更漲幾分。


    沒等商音看清來者的容貌,手腕猛地一緊。


    她腦中猶在發愣,人已被大力拽向他跟前朝門上狠狠一壓,背脊撞著隔扇哐當輕響,這半壁門牆登時輕顫不止。


    公主皺著眉心倒抽了口涼氣。


    她怒意橫生地抬眸要說話,冷不防對上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那眼裏的慍惱居然不比她少。


    商音沒來由地一“咯噔”,頃刻便泄了氣。


    青年居高臨下投落的陰影堪堪將她整個籠罩其中,他鼻息既克製又隱忍,臉頰凸起的肌肉分明流露出此時的情緒。


    “隋策?”


    她道,“怎麽是你。”


    作者有話說:


    肉……肉償(bushi


    我真是卡得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


    眼看著都90多章了,總得來點激情四射的內容吧(瘋狂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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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二章


    聽到她的語氣, 隋策竟像是從鬱憤中勻出了一線冷笑,眼含嘲諷地反問道:“是我你很失望嗎?”


    頭頂疏漏的天光正從他發梢照過去,一半在地上落了個棱形, 一半在他玉冠間瑩瑩閃爍。


    商音右手被他箍著摁於臉側,發現對方這身打扮根本不是去述職的裝束, 秀眉當即皺起:“你跟蹤我?”


    隋策眼神輕飄飄地一撩,並不否認, “跟蹤你怎麽樣?”


    她眼角跳了跳, 感覺到來者不善, 分明是來找茬的, 當即別開視線試圖掙紮, “你放手——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然而任憑她如何扭動手腕, 青年也分毫不讓,似乎和她來真的。


    隋策忽地握住她肩膀, 愈發用力地摁向門扉。


    四周“哐”的一聲。


    伴隨著他牙根裏咬出的字:“你就當真為了對付梁家,跟誰在一起都可以是嗎?”


    “是嗎?!”


    商音原本便暈眩著不大舒服, 一連叫他往滿是隔窗的木門上撞了好幾次,周身作痛,此刻也來了火氣, 對吼道:“關你什麽事啊!我們早就和離了!我同誰在一起用你管嗎?”


    他嗓音比她更大:“你說和離就和離啊?!”


    重華公主的嘴不減當年,言詞字句一如既往的帶毒。


    回想起這數日來渾渾噩噩的每一刻,隋策隻覺心裏滿是不值, “宇文笙你耍我該耍夠了吧?當別人沒脾氣是不是!”


    他覺得那天在長公主府的蓮池裏是戲弄, 之後在太玄湖邊的事也是戲弄。


    乃至於皇宮禦前的質問, 或是更早時候答應他的那些曖昧不清全是戲弄, 從始至終當真的隻有他一個人。


    商音正張口要反駁, 青年猝然吻上來, 就著她微啟的唇霸道地探舌而入,氣息濃烈滾燙,近乎封得嚴絲合縫,甚至不必花功夫抵開貝齒牙關。


    湧至嘴邊的話被突如其來的濡濕打斷,她險些岔了氣,含糊不清地嗚咽著去推他。


    但隋策吻得之粗暴蠻橫,唇齒顛轉纏攪,沒有一絲溫存可言,全然是在咬她泄憤。


    背後已是房門,商音退無可退。


    她朝旁一瞥,意識到自己還有一條胳膊空著,便想也不想一巴掌衝他側臉扇去——


    青年眼眸驀地淬亮,反應極快地半途抓住,他鬆開了唇口,未曾費多大力氣便輕而易舉地將公主牢牢鉗製在牆上。


    商音喘著氣瞪他,雙頰通紅卻不知是惱怒還是羞憤。


    未承想隋策也在瞪她,唇角緊抿,瞳孔間流轉著不忿之氣。


    如此四目相對,公主先還在不服,隨後沒由來地感到一絲不安。


    她對這般姿勢和他俯視自己的眼神感到不安。


    在兩相懸殊的力量對比下,那一瞬,商音竟有點害怕。


    隋策大約是叫她那未遂的一巴掌惹惱,嗓音愈發失了克製,“一直以來我都讓著你,縱著你,高高在上地把你捧著,是不是就讓你覺得我很好說話啊!”


    商音思緒凜然,想起存心要她名聲掃地的卑鄙小人們,再聞得此言鼻尖忍不住一酸,發了狠似的低頭要掙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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